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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拜沈穆昨日所言,柳念絮没和以前一样穿着女装,而是拿着沈穆的玉冠扣在头上,还拉着沈穆给他找件男装穿。
    沈穆多无奈,又只得由着她。
    他现在的衣裳柳念絮穿不得,少年时还留着几件,让人给她拿来换上,正合适不过。戴着白玉冠,一身青衫,远远望去就是个漂亮的小公子。
    只是不能看眉眼。
    “好看。”沈穆轻笑,捏捏她的后颈,“只是一看就是个姑娘!”
    她生的过分妩媚娇柔,漂亮的容颜娇艳无双,别说是穿一身男装,就算是披着麻袋都能看出来,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
    柳念絮眼波流转,看着镜子里的翩翩公子,转了一圈很是满意:“我觉得很好,你再打击我,今儿我就不跟你出门了。”
    这话说的,像是沈穆求着她一样。
    沈穆笑得直不起腰,乖乖夸她两句,拉着她出门去。
    按照昨日的路线,是要去朱雀西街的,可是清晨的集市太喧嚣,马车过不去,沈穆低头看一眼,道:“拐道去柳府吧。”
    柳念絮眼珠子一转,极为漂亮。
    柳府呀……
    柳府众人着实没想到,太子和太子妃会过来。大清早的,柳大人早朝归来,坐在屋内正用着早膳,便听得下人匆匆跑进来禀告:“老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驾到!”
    柳中郎手一顿,抬头看着他:“谁?”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大早上的,他们来做什么?柳念絮过来,定是没有一点好事的。柳中郎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站起身令人收了早膳,起身道:“让老太太和太太过来,迎接太子殿下。”
    这句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想出门迎接,可沈穆懒得等,已经牵着柳念絮过来,双方在花园中相遇。
    柳中郎抬眼看见柳念絮的打扮,瞳孔微缩,有一瞬间的怔愣。风流俊俏的少年郎,青衫当风,如同从画卷中走来。
    好像回到很多年以前,他从老家来京,便是一身青衫,走在京都万里繁华当中,风流俊俏,轻而易举捕获高门千金的芳心。
    一晃多年,竟又像是回到往昔。眼前男装的女儿,眉眼间都带着与他相似的风华,举手投足之间可见是他骨血中延续出去的人。和他一样,轻而易举捕获男人心。
    他们是父女,纵然柳念絮恨他入骨,亦改变不得与他的相似。终其一生,都要在身上,在骨血之中,刻上他的痕迹。永远都要记着,他是她的父亲。
    他只怔了片刻,陡然回神,心中有种莫名的快意。
    低声道:“臣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娘娘。”
    沈穆随口叫起,淡然道:“孤与太子妃今日来瞧瞧,柳大人不必多礼。柳淑人和老夫人呢?”
    “遣人去叫了。”柳中郎淡然道,将心头一丝怔然藏在心中,目光落在柳念絮身上,看着她千娇百媚的容颜,淡淡道;“太子妃怎得穿成这副模样?”
    柳念絮随意笑起来,又特意给他炫耀,“好看吗?爹爹?”
    柳中郎脸色不变,平静无比:“太子妃姿容冠世,自然好看。”
    这话他说出口,没有丝毫的不如意,平静无比。大约是因为事实,又或者是样貌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夸赞柳念絮相貌时,和多年之前夸赞唐婉言一般,毫不亏心。
    毕竟,天下女子最要紧的从不是相貌,而是品德。
    柳中郎淡淡开口:“好看归好看。只是臣身为中书侍郎,掌管天下教化,不得不提醒太子妃一句,身为太子妃,理应以品德为先,德行最为要紧,不该沉溺于容颜姿色!”
    他大义凛然地看着柳念絮,“太子妃男装出行,着实不妥。”
    按照宫中一惯的规矩,太子妃本就不该常出宫门,更何况是男装,没得叫人弹劾他们柳家。
    柳中郎觉得自己有理有据,冷冷看着柳念絮,神色冷然,“太子妃日后切莫如此,别叫人说臣教女无方!”
    柳念絮莞尔一笑,没空跟他吵架,只将目光转向沈穆,摇着他的手臂撒娇:“殿下,他说我举止不妥当!”
    她活似个妖妃,冲着沈穆撒娇卖乖:“我何时不妥当了?不过是穿了件殿下的旧衣裳出门,就被人zhi'z指着鼻子斥责,殿下,我受不得这个委屈,您要给我报仇才好!”
    柳中郎在夸她样貌的时候,柳念絮就知道这个老头定然没有好话,她不是头一天认识这个老家伙,他怎么可能只夸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开始抨击她的穿着打扮!
    柳念絮心中轻哼一声,不以为意。像她这样以色惑人的妖妃,用不着端庄贤淑。
    沈穆轻轻一笑,淡然开口:“太子妃的穿着是孤定的,柳卿若有意见,只与孤说吧。”
    柳中郎抬眼看他,很想知道柳念絮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处处维护?一张脸而已,当真有那么大魔力吗?
    可是,沈穆只言笑晏晏看着他,依旧是他记忆中高深莫测的模样,并未因美色变得昏聩起来。
    柳中郎顿了顿,低头道:“臣不敢。”
    沈穆的轻笑声又响起来,带着淡淡的警告之意:“如此最好。”
    第127章
    十一月的寒风吹着, 柳中郎衣衫单薄, 却毫无冷意, 抬头看柳念絮一眼,唇边噙着虚伪的笑:“殿下不许臣说的话, 臣自然遵旨而为。”
    跟沈穆说话,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柳念絮身上。
    一段时日没见, 她竟还学会撒娇告状了?她这样的女人,狠起来杀人放火都敢做, 竟还冲着人撒娇?
    昨日还步步紧逼, 逼他下跪,字字句句锋利如刀, 今儿装你娘的柔弱!
    纵然柳中郎自认见多识广, 这一刻心中亦有所不解?一个人变得这样快, 她还是个人吗?
    柳念絮对上他的目光,恶劣一笑,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 拉了拉沈穆的衣袖, 娇弱无比地开口:“殿下, 他瞪我,我害怕。”
    沈穆:“……”
    他很想沉默。若眼前不是柳念絮, 他不仅要沉默, 可能还会嗤笑一声, 转身离去。可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 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态度。
    沈穆只轻轻一笑, 握住她的手给她撑腰,淡淡斥责柳中郎:“柳卿,太子妃为君,你需得知道君臣之别才好。”
    柳中郎最识时务,收回目光,神色冷淡:“殿下恕罪,臣太久没见女儿,思念太甚,多看了几眼。”
    思念?
    思念我去死吗?
    柳念絮眼都不眨,对着开口:“那可真巧,我也非常思念爹爹,比爹爹思念我还多。”
    父女两个目光相撞,眼中恶意藏不住。
    沈穆淡笑不语。
    他当然可以想法子折腾柳中郎,管保叫他有苦说不出。可念念想要自己折磨他,钝刀子割肉,他便不会下手,叫念念失望。
    两人对视之时,柳淑人带着柳珍儿扶着柳老太太,往花园里来,刚走到地方。
    柳念絮转头看过去,对柳中郎没了兴致,看向柳老太太,笑眯眯道:“祖母,您可算来了,孙女想死你了!”
    想死你了?想你死了还差不多!
    柳老太太冷笑一声,不顾柳中郎和沈穆,冷然道:“不劳太子妃惦记,臣妇年纪一大把,万万不敢,谁不晓得太子妃身份尊贵,连自己的祖母和父亲都不尊敬,我哪儿敢劳烦您惦记!”
    这话出口,便是一阵窒息般的寂静。
    昨日宫宴时,柳淑人陡然意识到自己和柳念絮的差距有多大,心中悲凉,失了争斗的决心,此刻只低眉顺眼不说话。柳珍儿被她教导一夜,虽不以为然但此刻也要听话。
    是以,柳老太太说完话,竟然没有一个人附和她。
    别样的尴尬弥漫起来,柳老太太勃然大怒,伸手打柳淑人:“你哑巴了吗,不会说话?”
    柳淑人垂目,战战兢兢开口:“老……老太太,我刚刚走神,没听清您说了什么?”
    柳老太太怒火中烧,恶狠狠瞪她一眼。
    柳淑人低头装死。
    柳念絮看的好笑,恶人自有恶人磨,世间至理啊。柳淑人以前欺负她,如今也找到恶人来,被恶人磨得失了全部精神气。
    谁看了不说一句报应!
    柳念絮心情畅快,笑着握住沈穆的手,眨眨眼道:“殿下,祖母的话您听懂了吗,我何时不敬长辈?我怎么不知道?”
    沈穆面不改色,“我不知道,劳烦柳老夫人给解释解释吧,这般随口污蔑太子妃,孤觉得你和柳淑人作伴,一块做个四品淑人,极为合适!”
    柳老太太脸色一变,记起柳淑人当真是皇后一句话便降为四品,不敢逞强,“我……我没说什么?”
    沈穆笑着看向柳念絮:“你不是说,今儿耀莱收债吗?”
    柳念絮点头,笑眯眯道:“是呀,祖母昨日回来的早,还未给我磕头请罪,顺便喊你是我孙子呢,您没忘吧?”
    “忘了不要紧!”沈穆一旁慢慢开口,“以前大理寺卿与孤说过,打一顿板子,再差的记性都能想起来。”
    他笑笑,神色莫测:“没有什么是一顿板子不能解决的,若是有,那就再打一顿。”
    这个大理寺卿已是前任,因刑罚酷烈,让皇帝觉得不仁慈,调去礼部做侍郎,修身养性。前任大理寺卿说这话时,他还斥责对方滥用刑罚,屈打成招。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用他的话威胁人。
    柳中郎淡淡开口:“当年太子殿下斥责苏大人滥用私刑,屈打成招,致使冤狱,您如今也要如此行事吗?”
    柳大人在朝为官多年,他脑子灵活人聪明,这些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质问沈穆时更是底气十足。
    “臣不敢想,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竟然是这等人!”
    沈穆随意笑笑,“柳卿这话说的好没意思。”
    “孤说苏卿屈打成招,是因大理寺囚徒的确不知罪过几何。柳老夫人不一样 ,她欠太子妃的债是实打实的,难道想赖账不成? ”
    “敢赖太子妃账,孤若不打她,岂非让人轻看东宫!”用着问句,声音铿锵有力,分明是斥责。
    他低头看着柳老太太,“老夫人,您是给太子妃磕头,还是降位挨打,自个儿选吧。”
    柳老夫人不愿给柳念絮下跪,更不愿意喊出那样羞耻的话语。可是二品诰命夫人的尊荣富贵,让她如何舍弃?更不用说还要挨打。
    眼前这人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金口玉言,他说打就一定会打。
    两害取其轻。
    柳老夫人看着无意为自己出头的儿子,后槽牙松动,骨肉松弛的手背青筋爆出,羞耻在心中溢出来。
    沈穆随口道:“老夫人,哦不,老淑人……”
    胁迫之意明显。
    “彭”一声——膝盖落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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