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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一连喊了四五声,谢翎依旧不回答,施婳自言自语道:“看来是不在了,我去后厨看看。”
    她嘴里说着,脚却不动,果然,屋里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门又没关,你不会自己进来么?”
    施婳想笑,但是忍住了,拎着粥罐子推门进去,正见着谢翎坐在窗下,板着个小脸,面无表情,也不看她,施婳走过去,把粥罐子放在他面前,道:“怎么不来吃早饭?”
    谢翎没回答,只是硬邦邦地问:“你早上去哪里了?”
    施婳早知道有这么一关,答道:“我去办事情了。”
    谢翎继续问:“什么事情?”
    施婳斟酌了一下,道:“有些小事……”
    谢翎紧追不放,抬眼盯着她:“什么小事,你要瞒着不肯告诉我?”
    第 22 章
    施婳沉默片刻,斟酌着该不该说,谢翎见她不说话,更加生气了,撇着个嘴,一言不发。
    施婳看他那模样,心里还不知怎么憋闷呢,遂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要走,你不要担心。”
    谢翎见她软了语气,紧追不舍地问:“那你去做什么了?”
    施婳回头看了看,见门外没有人,便过去把门关上了,才回过身,道:“我去摘梅花了。”
    谢翎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摘梅花做什么?”
    施婳把早上的事情说了说,道:“医馆虽然每月给我们一贯钱,可是若是要供我们两人使,恐怕不够花用的,再说日后你还要上学堂,便是一个铜板掰成两瓣儿都填不上。”
    谢翎听了,放下心来,又道:“那我与你一起去。”
    施婳自然不肯:“不行,你太小了,冬天路滑,若是掉河里去了如何是好?”
    谢翎撇了撇嘴,辩解道:“你不是也才大我一岁么?你去得,我就去不得了?”
    施婳自然是不想他去的,今日那木桥实在惊险,再说了,谢翎与林寒水住一个屋,若是他起得太早,势必会惊动林寒水,到时候又该如何解释?
    施婳不想让林家知道这件事情,他们两人叨扰得够多了,林家医馆一家子都是善人,若是他们开口,林家十有八九会伸出援手的,可是施婳不愿意如此。
    施婳拒绝了谢翎的提议,然后把粥罐子打开,还是温的,往前推了推,道:“你先吃粥,吃了就来前堂帮忙,今日耽搁久了,莫误了正事。”
    她说着,便回了前堂,料想今日天气晴朗,不少病人都会来求医,到了一看,前堂的椅子上一溜儿坐了五六个人了,在等着求诊,抓药的柜台前也等了两个人。
    施婳立即过去接过林寒水的活儿,道:“这里我来便是,你去给大夫帮忙。”
    林寒水应了一声过去,不多时,谢翎也从后院过来了,上来给施婳打下手干活不提。
    这一日站下来,施婳只觉得腰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痛,除了中午用饭那会,根本就没有坐下来过。
    到了晚间,最后一个病人才看完,林寒水伸了一个懒腰,感慨道:“这天气一好,人都要忙坏了,连偷个懒都不行。”
    林老大夫笑着骂他:“猢狲,就你坐不住,明日你去抓药,换施婳来,我看她心思细,人也聪慧,比你顶用。”
    林寒水笑眯眯的,欣然答应:“好,让婳儿来。”
    听到这个称呼,施婳正在抓药的手猛地一抖,没留神一把麦冬洒了下来,超分量了,她连忙仔细将麦冬一粒粒拾起来,再次分类称好,才把所有的药用纸包起来,一一捆好,交给客人。
    婳儿……
    施婳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称杆,才把心底浮现出来的恐慌压下去,在方才的那一瞬间,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热,就像是有灼烫的火苗扑面而来一般。
    “阿九?阿九!”
    有人推了推她,施婳才懵懵然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人,谢翎看她神色不对,不由担忧地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施婳很快就冷静下来,道:“没事,我方才在发呆。”
    谢翎觉得不对,但是他年纪小,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应了一声,又道:“要用晚饭了。”
    施婳答应一句,慢慢地把柜台收拾好,谢翎陪着她,把贵重的药材都一一上了锁,此时的施婳已经从方才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她摸了摸谢翎的头,道:“走罢。”
    入了夜,大概是因为白天病人多的缘故,夜里反倒没有人来求诊,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一夜无梦,到了凌晨时候,施婳醒了过来,远处传来几声鸡鸣,她起身穿好衣服,推门出去,冰冷的空气霎时间围了过来,将她包裹在内。
    她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她拿了灯笼,背起竹篓从后门出去之后,又照例把门虚虚掩上,哪知才一转身,就看见旁边的墙根处看见了一道黑影,冷不丁吓她一跳,心都差点蹦出嗓子眼了。
    施婳退了一步,那黑影动了动,她很快便意识到那是什么人,拧着眉头叫了一声:“谢翎?”
    走近借着月光一看,果然是谢翎,他也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一张小脸冻得通红,施婳简直无奈了,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
    谢翎抬头看着她,张开口便呵出白气来,固执地道:“我要跟你去。”
    施婳心里来气,感情她白天那些话都被当成耳边风了,她低声道:“你不听我的话?”
    谢翎低着头,一言不发,又是这样,施婳简直无奈了,谢翎的沉默不是默认,而是抵抗,不听从,他不辩驳,但是不愿意接受你的安排。
    再拖下去,很快天又要亮了,今天绝对不能如昨天那般忙乱了,否则很快就会引起林家人的注意,施婳紧了紧竹篓,懒得再劝他,只是冷声道:“你要跟就跟吧,掉进河里的话,我是不会管你的。”
    她说完,便提着灯笼大步往前走去,很快,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谢翎跟上来了。
    施婳心里憋着气,一路上眉头紧皱,谢翎很少会有这么不听话的时候,她去摘花卖,又不是去玩儿,总是跟着她做什么?没断奶么?
    她心里不悦地想着,也不说话,闷头就走,然而施婳也忘记了,她自己如今也就只有九岁而已,尽管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已经住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但是在谢翎看来,施婳只是一个大不了他多少的女孩儿,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施婳一个人去的。
    这种事情,只消几句话就说开了,但是两人脾气都执拗得跟牛似的,一路上没有半句话交流,各自沉默着往城外走,一前一后,借着月光,踩着冰渣子,倒也还能看清路。
    等到了桥边,施婳停了下来,灯笼在她手里,若是摸黑走,谢翎很有可能掉进河里去。
    谢翎见她停下来,心中不由高兴,紧走几步,才一走近,便听施婳叮嘱道:“我自己过去就成,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谢翎的高兴立即就像潮水一般褪去,他不答应,固执地道:“我跟你一道去。”
    施婳心中的火腾地蹿起来,道:“你不怕掉河里去?”
    谢翎看了看那木桥,上面残雪未化,经过一夜的霜冻,上头结满了冰,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这一脚踩下去,没留神就会滑河里去,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道:“我会小心的。”
    施婳却冷冰冰地道:“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呢。”
    谢翎被这句话刺到了,他仿佛瑟缩了一下,沉默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怜,黑亮的眼眸也暗沉下来,施婳的心倏然又软了,放缓了语气道:“我就在河对岸,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我就是。”
    冷风嗖嗖吹来,谢翎吸溜了一下鼻子,低声道:“我……我不会拖累你的,你别丢下我……”
    那风迎面吹着,就像是吹到了施婳心里头去了似的,霎时间一股子寒意窜上来,她忽然想起来,谢翎对于她来说,是拖累么?
    还是她今日这番表现,让谢翎误会了什么?施婳扪心自问,她对谢翎已经足够好了,仁至义尽,掏心掏肺不过如此,可是当真如此吗?
    她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是因为未来的谢翎,还是因为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谢翎?
    如果他不是将来的探花小谢郎呢?
    霎时间,施婳心头千回百转,这些念头令她心情复杂无比,过了许久,冷风吹得眼珠子都疼了,她才伸出手来,摸了摸谢翎的头,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你跟着来吧。”
    谢翎一下子就抬起头来,黑亮的眸子看着她,像某种小动物一般,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会小心的。”
    施婳把灯笼交给他,从竹篓里拿出麻绳来,一端绑在桥边的树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上,然后敲掉桥上的冰,带着谢翎一步步小心踏过去。
    此后的一路上,谢翎都表现得很高兴,甚至哼起小调来,就像是馋嘴的孩子吃到了念念不忘的糖果一般。
    两人顺利摘了梅花,远路返回,因为足够小心的缘故,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等回到城里时,天还未亮,远处传来鸡鸣阵阵。
    谢翎道:“我们还去东市么?”
    施婳摇头道:“今日不去了,我们去城西。”
    城西比东市更加繁华,这里有戏园子,酒楼,茶馆,柳巷,当铺等等,各式各样,不一而足,云集于此。
    清晨时分,天蒙蒙亮,施婳背着竹篓,牵起谢翎走在路上,有些铺子已经开门了,路上也隐约可见行人来往,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施婳清了清嗓子,扬声喊道:“卖花嘞!”
    孩童声音清脆,就仿佛冻过一夜的梨似的,脆生生的,口齿清晰,吆喝起来,声音在中间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有一种特别的韵律感,谢翎直觉这吆喝声与旁的摊贩不同,但是不同之处在哪里,他却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很好听,像……像唱戏那样!
    施婳喊了两声,感觉到谢翎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便疑惑看过去,道:“怎么了?”
    谢翎指了指自己,小声道:“我也要喊。”
    第 23 章
    谢翎想学,施婳便停下来教他,如何提气,如何开腔,如何转音,都一一仔细说清楚了,一边教,一边喊上一嗓子,谢翎听罢,自觉掌握了技巧,点点头,煞有介事地道:“我懂了。”
    施婳狐疑:“真懂了?”
    谢翎答道:“真的,不信你听听。”
    他说着,便学着施婳那样喊:“卖花嘞!”
    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转音更是没有,但是胜在音质清脆,足够响亮,一声吼出去,半条街是听到了,施婳顿时扑哧笑出声来。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另一个笑声,就在头顶响起,施婳立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半开的窗扇旁,站着一个青年,正低头看着他们。
    方才笑的人大约就是他了,施婳见了,也并不窘迫,冲他一笑,反而落落大方道:“叫这位公子见笑了,可是打扰到您了?我们这就离开。”
    那青年听罢,摆了摆手,笑吟吟道:“无妨,小孩儿,你们卖的是什么花?”
    施婳转过身来,好让他看清楚背上的竹篓,答道:“是梅花,公子可要买上一两枝?若是用水盛着,能放好几日呢,香气也好闻的很。”
    青年闻言,爽快道:“好,你的花我全要了。”
    施婳怔了一下,却听那青年又道:“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你答不答应。”
    施婳很快回过神来,并没有露出喜色,只是谨慎道:“请公子道来。”
    青年道:“你再喊一声给我听听。”
    施婳没明白这意思,有点发蒙:“喊什么?”
    青年悠悠道:“卖花嘞。”
    竟是学着她那一声喊出来的,施婳恍然大悟,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定了定神,道:“原来是这一句,请公子听好了。”
    她说着,便沉住气,开口喊了一声:“卖花嘞!”
    声音清脆,又夹着几分女童的柔和,调子优美绵长,在清晨寂静的街道间传开去,好似歌声一般,十分好听。
    那青年笑了,抚掌赞道:“好!”
    不多时,便有一个身着青色衣帽的少年小厮下来,给了施婳一个锦袋,把那些梅花抱走了,施婳掂了掂袋子,心中有了数,叫住那小厮道:“小哥哥等一等,这钱多了。”
    那小厮还没说话,楼上那青年又出来了,声音带笑道:“多出来的便送你了,小孩儿,你以后若是要卖花,可以来这一带,想买的人多着呢。”
    施婳点点头,认真向他道了谢,拉起谢翎的手,背着空竹篓沿街远去了。
    没多久,房门被敲响了,那少年小厮进来,怀里抱着满满的花枝,霎时间冷香盈满了房间,他道:“公子,这花要插起来么?”
    青年听了,道:“插起来吧。”
    小厮在屋角找了一个天青色柳叶瓶,把梅花都插上了,才道:“公子平日里不爱这些花花草草的,怎么今日想起来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