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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节

      “第一块饵已经投下了。”
    “哦,他们吃得还开心吗?”
    “非常。”
    “那好, ”通讯的发起者晃了晃脑门顶的触须,“那再给他们多来点,务必好好招待。”
    “呵……是的。”
    “啊, 还有。”
    “请您吩咐。”
    “‘深水□□’可以准备上了。”
    ……
    当然, 此刻马尔克西斯一行对于此地主人“热情款待”的指令尚一无所知。
    在完成了第一场狩猎之后,他们很快便积极投入了下一场。对于这片原始的森林来说, 他们法力所构成的利刃显然太过于锋锐。不过一会儿,他们就抓到了大约有四、五只影兽的样子,抽取到了大约有巴掌大小的泥巴。
    不够。
    马尔克西斯想, 还远远不够。
    即使深渊魔导动力沙的魔力储存能力极为优秀,但是对于绘制魔力回路、制作魔力核心来说,这点分量还远远不够。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欲望那般, 周围的密林突然发出了希希索索的声音——然而并没有风。
    怎么回事?
    他看到女法师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但马上他就反应了过来:“防御!全部!”
    而法师们的护盾堪堪张开, 他们前面的密林就在一度撕裂了开来——只是这一次并非由他们动手——从那些密林的间隙中,四只巨大的漆黑怪物扑了上来。
    “后面!”
    不知道谁短促地呼喊了一声。
    马尔克西斯想也没想就朝着那个方向挥出了一片酸雾——但下一秒他便看到那漆黑的影兽穿过幽绿的雾气,激怒了似地朝他咬下。
    ——糟糕,这些暗影亲和的怪物对于腐蚀性的术法有相当良好的抗性。
    他惊觉。
    “铿!”
    然而怪物垂涎的利齿却在他头顶堪堪停住——不远处的珍娜恰到好处地张开了水之护盾,拦下了这一击。
    她的表情虽然没怎么变,但是手却微微有些颤抖,显然单独对付一头影兽还是有不小的压力。
    不过拦这一下也够了。
    最近的两名护卫立刻冲上来,趁着影兽卡主的刹那,直接将他以疾风之刃碎成数截。
    马尔克西斯还来不及总结或者感谢什么,便听到队伍不同方向上传来了低呼:一边是法师们的护卫还在和影兽缠斗,可周围更多影兽的嘶吼又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他们陷入了包围圈之中。
    刺青法师当即下令收缩队形,然后开始了漫长的消耗与清理。
    他在也顾不得让队伍保留实力,立刻指挥所有人掐准吟唱时间,以威力最大的术法一轮一轮的超着前方轰炸,就这样靠着极为暴力的术法,想要直接超前推进。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整片森林仿佛也发生了变化。本来他们所准备的术法,足以在灰血森林之中撕开了一片足有半个城镇大小的空地,但奇怪的是,不管他们怎么推,怎么炸,怎么轰击,所能打通的路始终都是那么窄窄的、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道路。
    然而他们也无法再思考更多,只能麻木地重复着攻击。
    幸运的是,当最外层的两排法师终于因为魔力消耗殆尽而软瘫在地的时候,影兽的攻击之潮也总算是停歇了。
    等到再没有暗影的怪物窜出来的时候,整片森林的地上已经变成某种极难分辨的焦黑粘腻状。马尔克西斯让一半的护卫警戒,另一半去搜集战果。
    不消一会儿,护卫的战士们给他带来了一条手臂大小的泥巴——这已经是全部的成果。
    消息有误。
    他想。
    很显然,从那位王子方面传来的消息存在相当的偏差,从他的口中,大量的沙子来自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牧师,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为什么到了他们这里的时候,获取就变得如此困难?
    不仅影兽十分难以应付,甚至这片森林也颇为诡异——越往深处,四下的树木越是高得可怕,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自带莹石,根本就暗得无法通行,那种危险的气息,完全不像一个初级的冒险区域应有。
    而且,他知道这片土地上有一位新晋的、作为眼魔巴洛尔竞争者出现的领主——但他也非常清楚,此刻那位大领主应该根本没有功夫注意这片小小的角落才对。他们的任务其实属于潜入,虽然动静不大不小,可对于领主来说,偶尔一些入侵者,一些降临种,对于广袤的土地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尤其是在前方眼魔正在给它找麻烦的时候。
    而且……
    他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
    “只有这些影兽身上有泥巴吗?”状似无意地,一边的女法师珍娜轻声提出了疑问。
    对!就是这个!
    马尔克西斯顿时想通。
    明明它们要寻找的是深渊魔导动力沙,可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出现在眼魔巴洛尔大人自己的影兽肚子里?
    如果不是影兽出现了某种变异,那么答案就是……
    “它们到底是吃了什么啊?”
    终于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意味着深渊魔导动力沙来源并不在影兽身上,而应该是别的什么——他们居然差点就舍本逐末了。
    一朝顿悟的马尔克西斯有些懊恼自己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在影兽身上,他们应当直接去追溯源头——虽然这些智力低下的魔物杀了也就杀了,可毕竟也是巴洛尔手下的兵。
    ——希望巴洛尔大人不会因此责怪他们。
    ——都怪深渊动力沙太迷人,诱惑太大了。
    没有法师能抗拒这样的材料。
    马尔克西斯当即取出回复药剂,分发给法师,让他们稍事回复;同时他再度凑到了那位柱之导师的弟子面前。她看起来虽然有些困惑,甚至因为刚才的战斗有些狼狈,但情绪却是极为稳定,而这种稳定对于队友来说无疑具有非常积极的效果。
    “你怎么看?”他问。
    刺青法师对于柱之导师的决定再无任何疑惑——这名年轻的弟子很显然是一位值得交好的对象。
    珍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去:
    她手中的指针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呈现出非常激烈的反应,但也没有就此禁止:它像是失效了那般一圈又一圈地打着转,带着某种稳定的速度。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指示仪。”她说,“看起来就像是人一样——它很困惑。”
    “什么意思?”
    “它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很遗憾,它似乎根本找不到……”
    话音未落,指针突然疯狂地旋转了起来。
    它像是某种受到了刺激的昆虫,开始在半球的圆盘之中上上下下疯狂乱转,到处刺探,可到了最后,它也没能指出什么明确的方向。
    因为马上,他们脚下的土地就开始松动了。
    “漂浮!”
    反应过来的法师们立刻纷纷开始使用漂浮术、加速术。原先已经被他们清理干净的空地突然纷纷开裂,无数灰白色的、如同树藤般的触须突然直蹿出来,在空气中飞快甩动着。
    先前几名已经脱力却尚未恢复完全的法师和护卫依然是慢了一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叫,就被那触手直接拖到了地底深处,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其余的法师面色惨白,催着他们的护卫一同往边上散开。
    可地面开裂的驱使却仿佛没有停止的意思那般,依旧在进行中,周围的树木、土石纷纷碎裂,被卷入地底巨大裂隙中。有法师尝试着朝上飞行——可更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虽然头顶并没有被封死,可周围的树木却像是有意志那般随着它们开始往上飞长。
    随着他们向上撤去,潜伏在地底的东西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只灰白色的、浑身长满了触须的泥块,看起来就像是发芽的土豆或者别的什么恶心又奇怪的东西。
    第一眼的时候,刺青法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看到怪物的夜晚。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东西并不是那个。因为它看起来虽然大,却也只有一座小山丘大小,和记忆中那个如同山岳般差不多占据了半片哀叹泥沼的怪物体型差得实在有些远。并且从那触须盲目乱晃的状况来开,智商大约也不是很高的样子。
    ——看来应该就是这个东西。
    ——影兽大概就是吃了这种东西,所以才会有反应的吧?
    ——居然就是这种低智的东西……偷袭还能得手。
    周围的法师全是真理之眼带来的精锐,虽然情况危急,却也没有谁表现出想要逃脱的意思。
    刺青法师环顾一圈,阴沉着脸下达了最终的指令:“宰了它。”
    恐怖得足以撕毁曾经整片灰血森林的法力在法师们之间凝聚,很快,一只如同太阳般炽热的巨大火球就在他们的下方缓缓生成。
    刺青法师一边默数着法术完成的时机,一边摸上了腰间,握住柱之导师临行前送给他的那柄如同玫瑰花一样精巧的□□,握紧手柄,蓄满魔力,然后在火球落下的瞬间一同按动了板机。
    战斗在一瞬间结束。
    灰白色泥山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响动,就发出了可怕的爆炸声。无数焦黑的泥巴石块逆向横飞,然后又纷纷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焦黑的泥雨,不消一会儿就在地面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当泥雨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下方还有一团不大的灰白泥团残留。已经失去了触须的它只剩下了蠕动的力量,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可笑的虫子,或者一枚垂死的心脏。
    刺青法师再度扣上板机,打算终结。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护卫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对于需要保护法师、为其尽量创造吟唱环境的护卫来说,这种失态很是奇怪。
    而马尔克西斯很快就知道他为什么惊呼了:泥巴块的内层暴露了出来:那是一层很薄的透明瓣膜,形成了一个如同囊室一般的东西。透过这层膜,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金发雪肤的少女,穿着法师塔学徒高年级学生的法袍,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容颜沉静,仿佛处在一场美梦之中。
    然而真正让人惊讶的却并非她的美貌或者别的什么:“那……那个……是小公主吗?”
    那名护卫问。
    然而不待他们仔细端详,那团残缺的泥巴怪,开始死命朝着一旁某条巨大的裂隙爬去,似乎想要逃脱。
    “抓住她。”
    刺青法师说。
    ……
    大领主脑门上,原本高高竖起的触须终于耷拉了下来。
    “结束了?”巫妖问。
    “是啊,”大领主舒了一口气,语气很快轻松起来,“他们带小公主去那边玩儿了。”
    “那么任务完成——不过你很难过?”
    “不,”她否认,“只是觉得有点心情复杂。
    就在刚才,她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将“身体一部分”抽离然后送出的感觉,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曾经用“意识”交流的时候,女孩那种软绵绵的、全心全意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