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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路上,楼阙指着园子里随处可见的爬藤和长椅,笑道:“我猜你一定会喜欢这里,可惜尚未来得及邀请你过来,我就不得不出了趟远门,回来的时候便是冬天了。”
    “冬天怎么了?”郑娴儿一时没回过味来。
    楼阙直接进门把郑娴儿放到了床上,然后回身关门,顺便替她脱掉了鞋子:“冬天了,外面冷啊!”
    郑娴儿领会了他的意思,立刻翻身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那……咱们等春天?”
    楼阙扯掉袍子扑了过来:“春天、夏天、秋天……不管咱们在哪儿,总会有好地方让咱们都喜欢!”
    “你没说冬天!”郑娴儿提醒他。
    见她只顾说话,不肯自己动手脱衣裳,楼阙心下有些恼火,急冲冲地替她扯了,咬牙切齿地道:“冬天也委屈不着你!这个冬天,咱们连大牢里都试过了,你还要找什么新鲜地方?”
    郑娴儿故意板起面孔,装出气恼的样子:“你还有脸提大牢!那是什么鬼地方啊,你只顾自己舒坦,害我受了多少委屈!”
    “委屈?有吗?”楼阙有些紧张。
    郑娴儿扭了扭腰让他贴得更紧一些,攀住他的肩膀贴在他耳边娇声道:“委屈死了,又累又不舒服!所以你要补偿我!在我厌倦之前,你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楼阙被她缠得骨酥神迷,这时早已顾不上思考,连她说的是什么都没听清楚就连连答应了下来。
    等他意识到这句话有坑的时候,怕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第88章 他们定罪了,要问斩!
    次日便是大年初一,照规矩是该早起给长辈磕头拜年的。
    钟儿他们在外头催了好几遍,郑娴儿始终睁不开眼,干脆踹了楼阙下床,叫他自己去。
    楼阙偏不肯走,一眨眼又跳上来钻进了被窝,把郑娴儿挡在胸前的手推到一旁,贴着她的胸膛蹭了起来。
    “楼阙,你不要脸……”郑娴儿迷迷糊糊地骂道。
    楼阙大喜:“既然你都说了我不要脸,我若不做点‘不要脸’的事,岂不是有点对不起你?”
    一边说着,他果真又开始动手动脚。
    郑娴儿推了几次都没能逃开,恼得她发起了脾气,抬脚便向楼阙两腿间要紧的地方踹去。
    楼阙吓坏了,慌忙跳下床躲开这一脚,随后又横扑过来压住了郑娴儿的腰:“你今儿是发的什么疯?不打算过了?你自己想想,把我踹坏了,受委屈的是谁?!”
    郑娴儿被他吵得睡不安稳,只好又从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来,委屈巴巴地反驳道:“明明是你自己不打算过了!把我累死了,你……你好再换一个是不是?你这是又看上谁了,这么着急弄死我?”
    楼阙本来还觉得自己委屈呢,一听这话却是真的吓到了:“真的……有那么累?”
    郑娴儿兜起被子把头一蒙,本想补眠,却再也找不回睡意,气得她“呼”地坐了起来,继续朝楼阙发脾气:“你走!我不要你了!”
    “这是我的屋子,你让我去哪儿?”楼阙放软了语气,开始装可怜。
    谁知郑娴儿听见这话便跳了起来,被子一扔,光着身子便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楼阙这次是彻底吓坏了,疯了似的冲上去,捉住她抱了回来。
    郑娴儿用差不多等同于抚摸的力道捶打着他的胸膛,忿忿地道:“你不走,我走还不行吗……”
    楼阙手忙脚乱地把她塞回被窝里,自己扑上去压住被角,防止她逃出来。
    郑娴儿看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忽然又笑了。
    实力诠释了“喜怒无常”这四个字。
    楼阙松了口气,一脸虔诚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到底是怎么了?开年第一天就跟我吵架!”
    这一问,郑娴儿果然又来了气:“还能怎么了?不要你了!你讨厌!”
    楼阙细细地把自己从昨晚到今早的所作所为回想了一遍,有些不确定地问:“该不会是……真累着你了?发这么大的火?”
    郑娴儿又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楼阙没法子把她扒出来,只好也跟着钻了进去,贴到她的耳边低声问:“你也不是头一回求饶,以前我也常常不理会,你不是都不生气的嘛!”
    郑娴儿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好一会儿才烦闷地推开了他:“起床气你懂不懂?谁让你一大早就闹我起来的!夜里不让人睡、早上天刚亮又开始闹,真当我是没脾气的?一回来就闹得人睡不成,你还是在牢里蹲着吧!”
    楼阙细想了想,自己觉得确实有些心虚,同时却也难免更觉得委屈了:“娴儿,我觉得你对我没有以前好了……你肯定偷偷嫌弃我了!”
    郑娴儿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竟然点了点头。
    楼阙急得跳了起来:“为什么?!”
    郑娴儿认命地爬起来套上衣服,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了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腻了!”
    “不许腻!”楼阙气急,手上却习惯性地接过她的梳子,开始帮她梳头。
    郑娴儿没有回应他,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
    楼阙替她梳好了发髻,叫了热水进来正要喊她洗脸,却发现郑娴儿靠在椅背上直往下滑,竟是又睡着了。
    楼阙总算是知道郑娴儿发脾气的缘由了:这是真累着了,一点儿都没掺假!
    奇怪,他明明觉得昨晚已经很克制了!她的体力比从前差那么多吗?
    这段时日府里的杂事多,她处处劳心劳力确实难免辛苦,他是不是太不体谅她了?
    楼阙越想越觉得愧疚,正要把郑娴儿抱回床上去安置,却见她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该走了吗?”
    眼睛里居然泪汪汪的。
    楼阙心软得一塌糊涂,忙说“母亲已吩咐不必早起拜年”,骗她回去睡了。
    折腾了这一番,等楼阙梳洗干净前往宁萱堂的时候,时间已是辰时末,眼看就到巳时了。
    宁萱堂中颇为热闹,除了慎思园的人不在,旁人都齐了,就连卧病已久的楼老爷子都叫人抬了出来,半躺在卧榻上听着众人说话。
    楼阙进门挨个问了安,莺儿便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番,回来问道:“五爷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不然呢?半个人来不太好吧?”楼阙反问。
    莺儿无言以对,抿嘴笑了笑便站到楼夫人的身后去了。
    楼夫人皱了皱眉:“我恍惚听见有人说昨晚落桐居失火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阙是饿着肚子来的,这会儿正忙着吃点心,听见问话便顺口答道:“锦香放的火。幸好救得及时,没伤着人,只是那卧房烧坏了大半,住不得人了。”
    莺儿和其余几个小丫鬟齐齐拿眼角向这边瞟了一下,暗暗腹诽:落桐居住不得人了,所以您就顺理成章地把人带到您的屋里去睡了是吗?大家都不糊涂,您装什么傻呢?
    楼阙察觉到了那些异样的目光,抬头扫视了一圈,立时清静了。
    楼夫人问胡氏道:“你的院子里慎思园近,有没有听说锦香怎么样了?”
    胡氏笑道:“听说锦香在落桐居挨了打,回来又摔盘子又打碗的闹了一整夜,天快亮了才安顿下来。精神头那么好,想必没什么大碍。”
    瑞儿在旁笑道:“自己没眼色,活该吃亏!她惹谁不好,偏惹落桐居那个不饶人的!”
    楼阙抬了抬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瑞儿缩缩肩膀,没骨气地解释道:“我说的是落桐居的兰香妹妹……”
    安姨娘放下手里的茶碗,担忧地道:“失火可不是小事,这个锦香心术不正,合该严惩才对!娴儿她……没受到惊吓吧?”
    楼阙本想装傻不理,细想想又觉得太不礼貌,只得云淡风轻地说道:“看着倒像是无事的。”
    至于“无事”为什么不肯早起,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往年的大年初一,楼家一向是门庭若市,一家人难得说上几句话的。今年几桩事情凑到一起,倒让这一家子清清静静地过了个省心年。
    这不,族里的人不来了、平素交好的世家子弟们不来了、上赶着趋奉巴结的酒肉朋友们也不来了,门上的几个小厮打了一会儿盹,此刻干脆在门房上摆了牌桌,百无聊赖地玩起了叶子戏。
    本以为这个年就这么清清静静地过去了,谁知将到中午的时候,门房上却忽然来了消息,报说是有客来访。
    “是谁?”宁萱堂中,众人齐齐皱眉。
    传话的小厮迟疑了一下,低头禀道:“是陈家三少爷和四小姐。”
    这两个人在府里不受欢迎,底下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整整一上午难得来一拨客人,小厮们都觉得把人拦在外头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或许是出于同样的考虑,宁萱堂中一家人迟疑了片刻,也就随随便便地说了声“请”。
    虽是新春佳节,不受欢迎的客人却依然不受欢迎。
    陈家兄妹一进来,安姨娘便抢在楼夫人前面第一个开了口:“今儿是个好日子,您两位是来拜年的,还是来吊丧的?”
    陈景真由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搀扶着,大红的羽缎斗篷衬得她的脸愈发苍白。
    听了安姨娘的话,她怔了一怔,随口问道:“吊丧?谁死了?”
    没有人愿意答她的话,最后还是楼闵好心地向她解释道:“二弟犯了大错,昨日已经受了家法,乱棍打死了。”
    “死得好!”陈景真的眼中立刻有了神采,整个人都显得鲜活了起来。
    此话一出,堂中众人的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尤其是安姨娘。
    陈景真的那个“好”字还没有落下,安姨娘已经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左右开弓连打了她十几个嘴巴。
    陈景真身上的棍伤还没好,身子原本就弱,挨了这几下子之后立刻便有些摇摇欲坠,旁边的丫鬟只好更加卖力地扶住她。
    安姨娘坐回原处,抹着眼泪冷笑道:“谁都可以说我的儿子死得好,只有你不行!要不是你在他们兄弟之间挑拨生事、要不是你执迷不悔地觊觎着不属于你的东西,闿儿也不会做出那么糊涂的事来!我本来已经帮他娶了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眼看就把他拉回了正途……都是你在背后撺掇着,一步一步地引着他越走越错……”
    她越骂越生气、越骂越伤心,竟不顾大年初一不许见哭声的规矩,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陈景真呆呆地站着,神色有些茫然。
    楼阙冷眼旁观,心下已知道在这件事里陈景真只怕是有委屈的。
    当日击鼓鸣冤之事,如果是陈景真主导,二哥怎么会愿意出面为她作证?
    显然在那时之前,二哥已经跟西街三叔勾结在一起了,陈景真只是他们的棋子而已!
    楼阙想通了此中关窍,却并不打算解释给安姨娘听。
    丧子之痛,总要有一个发泄的出口。让她恨陈景真,总比让她恨郑娴儿来得好。
    打定了主意之后,楼阙便淡漠地开了口:“陈四小姐,你以‘无知’之名做下的错事,确实已经太多了。”
    陈景真闻言,忍了许久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桐阶,那天的事,我……”
    楼阙摆了摆手:“你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也没有太大的损失,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陈景真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陈景行忙在旁提醒:“真儿,还不快谢谢五公子宽宏大量!”
    陈景真回头瞪了哥哥一眼,不肯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