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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曲悦不忍直视,在仙鹤脑门上弹了一记:“真坏。”
    心里寻思着找机会拐它去处无人的角落宰杀了,正好解解馋。
    仙鹤毫无自觉,还颇得意的伸长脖子甩甩头,尔后驮着她飞出浮空岛,去往大广场。
    曲悦站在仙鹤背上,冷风拂面。
    七月,已经是覆霜一年当中最暖和的一个月了。
    听说覆霜只有六月至九月是晴天,一入十月,便进入酷寒模式,整日大雪不停歇。
    她忍不住仰头望向天空,万里无云,骄阳悬顶,谁能想到穹顶竟是个蛋壳?
    或者说,这其实是一颗小小的星球?
    毕竟长的像颗蛋,不是真的蛋,曲宋说外壳极度坚硬,检测不出是种什么物质,却像是会呼吸一样,可以吸取外界的灵气,在太平洋底部只待了一天,附近的动植物多半都丧失了生命力。
    仙鹤途径妲媞居住的浮空岛下时,曲悦恍惚听见一阵琴音。
    这不是妲媞在抚琴,从琴音观奏琴之人的心境,用一个“乱”字足以概括。
    曲悦放出神识,又瞧见君执穿着中衣盘腿坐在瀑布旁,腿上横放着一把琴。
    气色没见好,反倒更差几分,也难怪他心情不佳。
    二哥说他不止七品,可他身为君氏皇族,年纪做不得假,明明才二百出头。二百岁修至七品,已是天赋极为卓绝了。
    琴音戛然而止,君执笑道:“曲先生,此时你应在与韦师尊比试才对,怎么逃回来了?”
    气定神闲的神态,与琴境天渊之别。
    曲悦掐了掐仙鹤的脖子,示意仙鹤停下来,朝上方拱手,仰头道:“您说笑了,晚辈回来取些东西,这就过去。”
    君执勾起小指拨了下弦:“先生加油,我可是押了一个灵珠赌你赢。”
    曲悦:……“多谢您信任。”
    “可你还买了一万灵珠赌韦前辈赢。”说话之人是妲媞,她站在君执侧身后,手腕上搭着他的衣裳。
    君执抿唇:“押韦前辈不过是出于尊敬和礼貌,我心里其实更看好曲先生。”
    曲悦陪着笑了笑,礼貌施礼:“告辞。”
    又在仙鹤脑袋上敲了敲,仙鹤慢吞吞展翅。
    君执的琴音再次响起,不知为何,琴境听上去稍稍平静一些。
    妲媞忽然传音给她:“曲姑娘。”
    曲悦也以传音回复:“前辈有何吩咐?”
    “曲姑娘系出名门,乃乐修世家,不知手中是否有善于疏脉导气的曲谱?”妲媞的声音带着希冀。
    “有一些。”曲悦顺着她的话回答,猜到她的意图,心思一动。
    “那,姑娘能否为摄政王调理一下身体?”妲媞的声音明显愉悦了几分。
    “自然可以。”曲悦原本就想借用疗伤接近君执,怕妲媞对自己不满才搁置,如今她亲口提出来,当然是再好不过。“但晚辈手上疗伤曲谱很多,分门别类,需要知道摄政王受的是什么伤,不然怕是不对症。”
    以曲疗伤虽比丹药效果慢的多,但吃丹药会在身体里积聚毒素。
    曲疗适合顽固旧患,丹药则更适合急速救命,其实有些像中药和西药的差别。
    “姑娘今晚来我岛上,你我再详谈。”妲媞提出邀请。
    “晚辈担心稍后输给韦前辈,立刻就得离开学院。”曲悦显露出为难。
    妲媞稍稍一沉默:“我告诉你一个韦前辈的弱点。”
    曲悦等的正是这句话:“真是太好了!”
    妲媞似乎一愣:“曲姑娘不觉着羞耻么?”
    “原本就是韦前辈倚强凌弱,故意刁难。”曲悦的语气极为委屈。
    她又不是个剑修,不需要刚正。为了达到目的,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任何手段她都不介意。
    ……
    乘着仙鹤重新回到广场上,落地后先向韦三绝请安,曲悦站回自己的位置。
    江善唯小声问:“怎么了师姐?”
    曲悦的东西都在镯子里,能回去拿什么?
    “没事。”曲悦摇摇头,余光看一眼江善唯,决定先将“蛋”和江老祖闭关合道的事情瞒着他。
    江老祖不过是未雨绸缪,倘若合道成功,江善唯依然是药神谷的大少爷。
    云剑萍在她背后冷笑:“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呢。”
    曲悦继续无视她,拱手对捧卷轴捧到手酸的周成执事道:“可以开始了。”
    周成忙将卷轴展开,是一副描绘着崇山峻岭的山水画。他口中念念有词,指尖燃起一点星芒,骤然点在画卷上:“起!”
    画中央一道金光射出,投影仪般在半空投射出一道光影,显示的是一片山谷。
    曲悦看向头顶上的光影,第一次见,还不太清楚怎么玩儿。
    “我先吧。”君舒站了出来,走到那幅画旁边,伸手覆在轴上,立时便被画卷吸入内部。
    曲悦再一次仰头,瞧见半空光影里的山谷中,君舒已经安稳降落。
    第19章 神识砂
    君舒应是六人中唯一进去过的,他打了头阵后,其他五人纷纷效仿,先后被吸入画卷中。
    云剑萍在入内之前,偷偷看了韦三绝一眼。
    她的眸光极为复杂,掺杂着崇拜、受伤与浓浓不甘。
    永远也忘不掉六岁那年生辰,她随着乳母外出游玩,护从全部被杀,自己险些被魔人掳劫。惊惧之时,韦三绝似神灵一般从天而落,以指为剑,一道剑气便震碎一众魔人的天灵盖。
    看着十数个魔人的脑袋碎成齑粉,只剩下还站立着的躯干,迟钝了半响才从脖颈喷出血液,她非但不觉得恐怖,体内反而涌动着蓬勃的剑意,宛如雨后春笋,疯狂破土而出。
    往后她再不贪玩,潜心修剑,终于在十二岁那年考进学院。
    她想拜韦三绝为师,却只得他当众一声冷笑——“本尊的剑道从不传女子,否则,是侮辱本尊的剑。”
    止住心绪,云剑萍收回视线,跃入画中。
    “韦师尊,曲先生。”轮到他二人了,周成执事做出请的手势。
    长幼有序,曲悦等着韦三绝先迈步子,才走到画卷前。
    这画卷展开以后长约一丈,漂浮于她与韦三绝之间,两侧的木轴分别到她的胸口,以及韦三绝的腰线。
    韦三绝抬起一条手臂,握住左侧木轴,曲悦则握住右侧木轴。
    画卷被两人完全展平,身高有差距,画卷平面是倾斜着的。
    两人闭上眼。
    观战的一品小弟子中有人不懂,拉着师兄们的衣角问道:“师兄师兄,他们在做什么啊?”
    师兄牵起师弟的小手耐心解释:“韦师尊与曲先生正以神识构建场景呢。这画卷名叫‘神造’,是个空间容器,里头装着大量‘神识砂’。握住两端木轴,将神识送进去,便能使用里面的神识砂构建场景。”
    “和沙盘差不多,行军打仗使用的沙盘见过没?在‘神造’空间内,神识砂构造的场景和真实场景很像,只不过当韦师尊两人的手从画卷木轴上松开,没有他们的神识支撑,神识砂立刻会散,场景也会崩塌。”
    曲悦听不见他们的窃窃私语,她正全神贯注的以神识催动神识砂造物。
    “神造”是一种较为高级的法宝,需要耗巨资才能炼制一个出来,基本一国学院也才一个。
    曲悦没有在华夏见过,因为她在异人学院上学那会儿,学院已经开始使用科技与玄学共建的“全息镜”来训练学生了。
    再说她与韦三绝的比试很简单,两人互相给对方构建五道合理范围内的难关,哪一方先完成,就算赢了。
    小弟子问:“九国比试也是这样吗?”
    师兄们摇头:“当然不是啦,这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种形式,九国比试艰难复杂百倍,一不留心就会送命。”
    小弟子们瑟缩了下:“怪不得咱们六百年都是倒数第一。”
    师兄们:……好想告诉学弟们真相,咱们每次都拿倒数第一不是因为难,是因为蠢。
    仅用片刻,韦三绝已经构造完了,他睁开眼睛,手还握着木轴。
    看到一丈外的另一端,曲悦因为灵力损耗过重而满头是汗。
    他皱起眉,忽觉得自己可笑,都这把年纪了,与一个小姑娘争执什么,越活越回去了。
    再扫一眼围观弟子,以及不知为何一直臭着脸的爱徒夏孤仞,又觉得这也算个好机会,给学院的孩子们上一课,也算尽一尽大长老的本分,省的居不屈整天骂他占着茅坑不拉屎。
    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曲悦才睁开眼睛,累的眼冒金星:“可以了前辈。”
    “恩。”韦三绝微微颔首。
    两人再一次闭上眼睛。
    哗——!
    伴随一声响动,头顶上画卷投射出的一丈见方的影像,突地一分为二,原本的清幽山谷不见了,各自出现两扇大门。
    君舒、云剑萍和逐东流出现在左侧大门外,三人面前有一盏八角宫灯漂浮着。
    韦三绝挑选的三名剑修,则出现在右侧门外,他们面前也有一盏八角宫灯。
    呼——!
    灯穗无风飞扬,宫灯骤然亮起。
    神造内的云剑萍被这鬼火吓了一跳,逐东流也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剑柄,唯独君舒波澜不惊:“别怕,此乃曲先生的神识。”
    果然,飘在他们眼前的宫灯开口说话,正是曲悦清脆悦耳的声音:“我与韦师尊既然是纸上谈兵,他布的局由我来破,我布的则由他来破。但我们都不能亲自动手,只用神识指点你们。同时,你们即使知道破解之法也不能出声提醒,只需尽力完成我交代你们做的事情就好。”
    君舒点头。
    逐东流习惯性拱手,恭恭敬敬:“是,先生。”
    云剑萍一言不发,倨傲的走去君舒另一侧站着,不与逐东流挨着,仿佛逐东流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逐东流习惯了,连睫毛都没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