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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节

      林雨桐故作不知的稍微露出一点诧异的神色,“这……倒是挺遗憾的。”
    “遗憾什么?”甘氏嘴角又泛起意味不明的笑意,“既然尝到了有孕的甜头,她是不会收手的。”
    林雨桐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心,她就想知道,如今宫里出了这样的事,甘氏打算怎么应对。如今,连自己都在端亲王妃的算计之内。那么之后呢,会不会有朝臣,有勋贵,也会屡屡见鬼。等到京城的百姓都见鬼的时候,人心惶惶,才是要坏大事的。“您有头绪了吗?”她这么问道。
    甘氏却哼笑一声:“头绪?又不是我叫人闹鬼的,咱们不着急。”
    林雨桐觉得甘氏的心情似乎很好一般。她提了一句,“昨晚,我那边也不太平。”
    甘氏这才唬了一跳,上下打量林雨桐:“你没事吧?”
    林雨桐摇头:“没事。到底是谨国公府里,想来去自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甘氏松了一口气,“看来我猜的对!这人就是要引出乱子。”
    果然!自己能看明白的事情,甘氏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是啊!是要出大乱子的。”林雨桐说着,就若有若无的看甘氏的神色。
    甘氏低声道:“出了乱子,还不好吗?”
    林雨桐心里一跳:“乱子哪里有好的?您这是……”
    “你这孩子……”甘氏摇摇头,“心怎么这么软?旧的不去,这新的就不来。但这旧的要怎么才能去了呢?就得打破了它!自己没有力量,就得借助外力。只有打破了旧的,才有人能重建新的。而这个能重建的人,就是再次登上顶端的人。这个道理,我想你该明白才对。”
    林雨桐正色的看向甘氏,她的一双眼睛,黑若深潭,林雨桐从中看到了蠢蠢欲动的野心。
    “我不赞成。”林雨桐坦然的道,“你想过没有,如此做的后果,有多少百姓得因为这事,生计受到影响……”
    “等将来,我会补偿他们的。”甘氏摆摆手,“这点牺牲,实在算不得什么!”
    感情要做出牺牲的不是你!
    林雨桐的眉头皱起来,“您可想好了。这天下人可都睁眼看着呢。皇上哪怕再是私德有亏,可在政事上,是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的。”
    “可政事都是我处理的。”甘氏的脸上显出几分怒色,“你知道我在背后做这一切有多辛苦吗?不在其位却谋其政,这里面的辛苦,你能体会的到吗?朝臣我根本就接触不到,得办成一件事得走多少冤枉路,你明白这里面的无奈吗?你没到这个位子上,你根本就不懂。去年春天,想叫各地因地制宜,修建一些蓄水的池子,旱涝之时,好歹有点保障。皇上呢,像是守财奴一般,户部入了帐的,就恨不能一两银子都不往外拿。可一个朝廷,就算是用银子将库房都堆满了,却收不上来粮食,真到了要紧的时候,银子能顶饭吃吗?这道理皇上不是不懂,只因为他觉得端王留下的尾巴还没处理干净,怕上上下下有端王的余孽跟太子勾连,将这银子给侵吞了还是小事,万一再将银子拿出养私兵呢?如此的因噎废食裹足不前,这个朝廷还有什么希望!而我要做的,就是长痛不如短痛。如今的牺牲也只是暂时的,以后……会慢慢的好起来的。”
    林雨桐抿嘴就不言语了,因为她听出来了,她这是拿定主意了。
    甘氏见林雨桐没有再坚持,脸上的神色就缓和了起来,摆摆手道:“罢了,这些朝政说了你也不懂。一时之间想不通也算情有可原。本来还有点事情打算叫你去做,如今……还是算了……但最近,你也别出府了,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待着吧。记住,没有我的话别出去瞎跑!”
    叫自己来,却又这么将自己打发了。林雨桐不知道甘氏的意思,但还是起身行礼,慢慢的退了出去。
    何嬷嬷有些担忧的看向甘氏:“主子,您不是说要历练姑娘吗?”怎么什么都没提就将人给放走了。
    甘氏摇摇头:“她的意思,你也听见了。我们娘俩的分歧不小。我怕叫她接手,她会阳奉阴违。”
    何嬷嬷就笑道:“姑娘对主子的话,什么时候不听了?您刚才给她讲道理,姑娘之后不是什么也不说了吗?”
    甘氏的眉头却皱的更紧:“这孩子,跟我像,但又跟我不像。她比我心软,却跟我一样的固执。她不说话,是因为知道说服不了我,她是明白我的性子,才懒得跟我多费唇舌。其实,她那心里的想法……还不定怎么……反正就是小心思一点也没有改变,依旧认为我的做法和想法都是错的,是不顾百姓的死活的。你说,她这样的……能真的按照我说的去做吗?”
    何嬷嬷就不说话了,默默的退回去,叹了一声。
    甘氏看向何嬷嬷,“你也别总叹气,母女之间,有点分歧也没有大碍,我还能真恼了她?总归是这些年我对不住她。再说了,那又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自己生的自己就得负责,我能怨谁?”
    何嬷嬷朝外看了一眼,低声道:“姑娘聪慧,就怕这事出了之后,她就猜出来了……”到时候别嘴上不说,心里再有了疙瘩。
    甘氏烦躁的摆摆手:“无事!哄哄就好了。她那小女婿不是还没差事吗?到时候给个差事,她还能再闹什么?”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道:“去给表哥传信,叫他办吧。另外,瞒着石中玉。”
    这是怕石中玉将消息透露给林雨桐。
    何嬷嬷应了一声,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甘氏慢慢的闭上眼睛,这样的机会可是转瞬即逝,不管怎样,都得抓住了。这可比自己当初的计划,好多了。
    宫里诡异的气氛像是会蔓延感染一般,迅速的朝宫外扩散。
    郭常和今儿跟不少前面拜年的下属喝了点酒,从前院回后院的时候,就有点迷糊。他是出了名的老抠,下人也用的少,即便是灯笼,院子里也就那么几盏,在风里摇曳着。那摇摇晃晃的树枝,在光影下,带着点扭曲,无端的叫人心里发寒。
    自己难不成真是被宫里的传闻给吓破了胆了。郭常和心里对自己有点鄙夷。
    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觉得脚下的影子不对!那不是自己的影子,而且那影子好似比一般人的影子要高大。
    这是谁呢?他抬起头,眼前没人。转过身,身后还是没人。左右四下看看,没发现又什么人。但是他低头,这影子却真的存在,不曾有任何改变。
    他的心‘噗通噗通’的就跳了起来,因为他发现,那影子是随着他的移动在移动的。
    没有人,却有人影。
    这是什么?
    他的腿肚子一下子就软了。僵着身子站了半晌,才猛然想起:都说鬼没有影子的,那如今有影子的,就一定不是鬼。
    “什么人?”郭常和猛地喊了一声,“什么人?装神弄鬼的!出来!”
    他转着圈的四下里看,想找出破绽。但耳边只有风声,什么也没有。
    正愣神,就听见内院里一声尖叫。
    郭常和心道一声不好,酒马上就醒了,撒丫子往里面跑去。
    内院里,从守院子的婆子,到结发的老妻,都战战兢兢的看着刚进院子的照壁。只见那照壁上,像是用鲜血画出来的一副画。画里有两个人,做恶鬼状,一个七窍流血,一个头上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形如恶鬼!可偏偏的,这两人一个穿着龙袍,一个穿着蟒袍。就见脚上的靴子,一个是五趾金龙,一个是四爪金蟒。
    郭常和心里咯噔一下,这画上的,可不就是先帝和端亲王的死状吗?
    此时,他的心是真的一点点发起了寒。这不是闹鬼了,这是人要闹事了。
    人闹起事,可比鬼闹事可怕多了。
    靖安侯府上,靖安侯已经要歇下了。外面的脚步声骤然而起,“侯爷,快去看看。殿下出事了!”
    这侯府上,能被称为殿下的,就只有老妻文慧长公主了。
    年轻的时候,夫妻自然是睡在一起的。但年龄慢慢的大了,也就各自分开睡了。他是住在外院的,大长公主住在内院。
    靖安侯穿着里衣,直接就用大氅往身上一裹,“到底是出什么事了?病了?”
    那嬷嬷战战兢兢的,声音好似还在颤抖,“您去……去看看……看看就知道了。”
    靖安侯心里一跳,也不再有二话,就马上往内院去。
    内室里,长公主浑身颤抖,面色铁青的缩在床角,谁也不叫靠近。屋里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都是贴身伺候的人和儿孙。什么东西将人吓成这个样子了。
    靖安侯皱眉挥手,将一屋子的人都打发了。这才坐到床沿上,伸手过去,“慧儿,是我。”
    大长公主一把抓住靖安侯的手,“驸马!驸马!先帝……是先帝来了……是先帝跟我诉委屈来了。他这是怪我呢!他这是怪我呢!怪我不该看着他这么冤死,不该对着杀人凶手称臣。他这是有冤……”
    有冤?
    冤死的人多了去了!
    靖安侯不以为意,但还是点点头:“先帝怎么了?你见到先帝了?”
    大长公主的脸上就露出惊恐的表情,手朝枕头边一指,“你去看看那个。”
    靖安侯看过去,却见枕头边放着一个白玉佛手,巴掌大小,不管是玉质还是雕工,都是极为难得的佳品。
    “这是?”靖安侯有些疑惑。
    大长公主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个佛手,是小时候,父皇赏给我的。那时候,弟弟也想要,为这个,我们姐弟还拌过嘴。先帝去了,入殓的时候,我将这东西亲手塞到先帝的手,他喜欢,就让他带去吧。可如今这东西,却回来了!不是先帝还能是谁?”
    靖安侯想不到还有这么一码事,就道:“这不是先帝……”
    “是是是!就是!”大长公主固执起来,“肯定是先帝。”
    竟是一点解释也听不进去。
    靖安侯看着那佛手,心说,你能放进去,焉知别人就不会偷着取出来。
    前朝的时候,就有皇帝入殓后,身边伺候的那些太监,在封棺前,将里面的东西摸出来。等封了棺材,谁还去验看。等过上一二十年,没人注意的时候,再将东西变卖了也就是了。所以,这东西应该就没跟着先帝下葬。只是不知道这下手的人怎么就被这幕后谋划的人抓住了把柄,这才将这玩意据为己有。如今却来这里装神弄鬼。
    可想说这话,大长公主这会子也听不进去。
    靖安侯只得道:“这是先帝挂念你,知道你喜欢这东西,就给你送回来了。却不想反而吓到了你。”
    大长公主皱皱眉:“你说真的?”
    “这一辈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靖安侯拉着大长公主,“行了,睡吧。今晚我不去前面了,就在这里歇着了。你安心的睡吧。我是从战场上九死一生才活下来的人,身上的戾气重,百邪不侵。无碍的!”
    大长公主脸上的神情这才放松了下来,只是手却攥着靖安侯的手没有松开。靖安侯看着老妻花白的头发,心里一酸。对这幕后的人,心里就更痛恨了起来。
    自从先帝去了,大长公主的身体是真的不好了。如今这一惊吓,仿佛一瞬间整个人就老了许多。看着她躺下,他也跟着躺在她身边,由着她蜷缩着靠着自己,轻轻的拍着她入睡。可心思却已经飘远了。原本是想去戍边的,可如今,这风云骤变,原本的计划只怕也不成了。
    林雨桐翻了个身,转脸看着四爷,“……她说话的意思,倒像是要我自我禁足在府里。我要真出门了,估计转脸她就得把我圈在宫里。不想叫我搅黄了她的事。可我还真不能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管。”
    四爷‘嗯’了一声,“端亲王妃这一次是做了甘氏的马前卒了。她在前面冲锋陷阵,甘氏在后面煽风点火……再凭着你今儿进宫她说的话上看,她只怕不光是想煽风点火,她更想浑水摸鱼。将这一池水搅的越乱越好。”
    林雨桐的眼神闪了一下,嘴角动了动。
    四爷转脸看向林雨桐:“想到什么了?”
    林雨桐低声道:“咱们手里只有暗卫,还是不行。本来是将这靖安侯能去戍边,咱们趁机将手伸到军队了。可是如今,却远水解不了近渴。”
    “想要近处的水解渴?”四爷一下子就笑了,“你如今真是长进了。能想到这一层,委实难得。近处的手一直就有,你想想……”
    林雨桐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下子就坐起来了,“你是说……破弩军!”
    四爷点点头,“如今它在金成安的手里,可想要弄到咱们手里,应该不是难事。”
    是了!是了!军队就是利刃,握在谁的手里,就能被谁所用。
    “我明儿先见见楚怀玉再说。”林雨桐往下一躺,心里一下子就放松了起来。
    人一放松,瞌睡虫马上就来了。
    眼皮刚刚开始打架,外面就想起敲锣声,紧跟着,就有人在喊‘着火了’的声音。
    四爷一下子就起来了,“声音是从西边传来的。”
    这府里,他们住在最东边,这西边住的,声音还能传过来的,应该就在府里这个范围内。这火一旦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亭台楼阁走廊,这都是连着的,一旦烧起来,谁也逃不了。
    林雨桐面色一变,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昨晚上来的人是端亲王妃派来的人。估计因为手里的人手有限,经不起损耗,因此只敢这么偷摸的下毒。但是今晚的人胆子看就大多了。这显然,不再是端亲王妃的人了。应该是甘氏。
    甘氏今儿叫自己进宫,很可能就是叫自己干这个的。伪装成端王府的人,到处制造混乱。只不过因为自己跟她存在分歧,她这才收起了这个念头。只是不知道为她办这事的人究竟是谁。
    如今放火放到谨国公府了,她难道就没想过自己也在这府里,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林雨桐心里有些沉重,有些发寒。
    “难受了?”四爷拍了拍林雨桐。
    林雨桐摇头:“没有!我对她不也一样有所保留吗?怨不得别人!”
    说话的功夫,三喜和贵武已经在外面了。
    “主子,起火的是外院。”贵喜在外面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