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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节

      槐子有些纳闷,开了门走了进去,刚要喊‘额娘’,就听见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他皱眉靠近,听着里面是个男人的声音:“……我也不能老在这里晃悠,吃我们这一碗饭的,哪里有在一个地方呆着不动的道理?你这身子早没事了,也被要躺着了,再要好不了,不儿子也不会再请我这个大夫上门的。”
    槐子的头跟敲了一闷棍似得,是不是今儿要不是自己早回来了,还不知道这一出。病了有半年多了,也一直就没起色,整天在炕上躺着,只说是没精神。他也以为是桐桐的事情和杨子的出走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可谁能想到呢?也许之前是打击挺大的,可是阴差阳错的,这是……听着说话的语气,也不像是陌生人。
    林母的声音传来:“你个杀千刀没良心的,杨子和杏子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你这个当爹的一面。你知道这俩孩子过的有多苦!”
    “我这不是不知道当年你有身孕了吗?”那人接了一句,“但你的气性也太大了,当年你说走就走的,能怪谁?”
    “你卖了我闺女还有脸说这话?”林母的声音猛地就尖厉起来。
    “我说了,我是被人给骗了。他说他老婆一直不生养,买个孩子回家叫老婆养着,兴许来年就有孕了呢。买个闺女,就是怕养子长大了夺家产。我一听这话有道理。人家的日子过的好,又安稳。省的跟着咱们饥一顿饱一顿的落不着好。又怕你舍不得,这才瞒着你的。这事是我不对,但我绝对没坏心。你那大丫头身体不好,跟着咱们风餐露宿的,迟早都得把命给搭上,那时候挣口饭多难啊,只要孩子过的好,在身边不在身边有什么差别?就跟你跟我说给我生了儿子女儿一样,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当年那么舍不得你的大丫头,肯定也会对两孩子尽心的。我这当爹的不在身边,知道孩子过的好,我心里也没多少记挂,真的。”那人的声音不高,胡乱扯了一通,但却奇迹的安抚了林母,没再听见她歇斯底里。
    “那你想去哪?”里面静了很长时间,才听到林母的说话声,“以后俩孩子回来,我叫孩子上哪里找你去。隔壁那死鬼整天骂孩子是野种,总得叫孩子们知道祖宗在哪?是哪一家的根苗吧?”
    槐子将拳头握起来,生恩不及养恩大,杏子和杨子是他一手养大的,虽说受了点气,但自家阿玛没将俩孩子扔出去叫饿死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男人有什么魅力,能叫她这么多年了,心里还放不下。
    里面那个男人叹了一声,“我一个人漂泊,这些年也一直在找你,我是实在没想到你真的会回京城。来京城以前,我还去咱们住过的旅店看过,还去咱们租过的屋子看过,想着说不定你在那里等我。没想到物是人非,早没人记得咱们曾经在那里落脚的事了。我就想到京城碰运气,谁知道你还真在。”
    林母哽咽难言:“还知道找我,算你还有点良心。”
    那男人低声又哄了几句,“你瞧你,这些年一点都没变,动不动就哭一鼻子。”
    “哪里没变?都老了。”林母的声音软了下来,显然很吃对方那一套。
    “谁说老了?”那男人的声音轻柔的很,“跟当年一样,我倒是见老了,风吹日晒,也是我没本事,一大把年纪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问我去哪,我哪里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等老了,病了,不能动了,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一辈子就算是完了,这辈子只对不住你,辜负了你。等来生,我一定加倍的对你好,把你护在手心里……”
    “别说了……”林母的声音大了一些,“说的那么可怜做什么?什么挖坑埋了怪瘆人的。这院子是咱儿子的,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就住这里吧。我回林家去。”
    “要是你儿子问你……你怎么说?”那男人急忙追问了一句。
    “就说院子不吉利,住进来就没好过。便宜处理了。我还有几个体己钱,就说是卖了院子得的。”林母叹了一声,“给杨子找到亲爹,不叫孩子当野种,我也算是对得起孩子了。”
    槐子靠在墙上,讽刺的一笑,那你觉得对的起我吗?
    他没有停留,直接就走了出去,再说什么他没兴趣听了。门口的哑巴婆子抓住他的胳膊,轻轻的拍了拍,好似在安慰他。
    槐子笑了:“我尽心了。我对得住良心就行。那句话怎么说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的了谁。”
    也好!无牵无挂了。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那男人才从院子里出来,哼着小曲,一路往八大胡同而去,找了间门帘不大的门子进去,槐子就靠在外面等着,两个小时后,这人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哼着曲子,浑身是酒味的出来了。离的近了,身上还带着点脂粉香。
    要是以前,他肯定揍的这家伙生活不能自理,但是现在,槐子一把揪住他,朝一边的胡同里去。
    “你是谁?你要干嘛?”他胆子不大,“要钱是吧,钱给你,你放我走,别打我。”
    “我不打你。”槐子呵呵一笑:“你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你自己不知道?”
    “我……我……”他想了想,除了骗了一个傻老娘们也没干别的,“我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槐子一把拽下他的钱袋子,“这钱从哪来的?”
    这人猛地意识到什么,“你是娇娘的儿子?”
    槐子根本不知道自家老娘的闺名是什么,但这男人这么叫,大概就是了。
    他还没说话,这男人就赶紧道:“你手下留情,看在你弟弟妹妹的面上,千万手下留情,我以后再不敢了。我马上就滚出京城,这一辈子都不来了。”
    “不!”槐子低声道,“我娘也这么大岁数了,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一辈子没什么念想,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我是个孝顺的儿子,这些年谁不这么夸我。孝顺是什么,孝顺孝顺,想要孝,首先要做的就是顺。顺着她由着她,这就是孝顺了。既然她想跟你一起,那就一起吧。我不拦着。你记住,你心里放不下她,所以想跟她在一起,但是害怕我阻拦,就想带着她去乡下住。你们卖了那个院子,去乡下再买个小院子住。为了避开人,你们不会轻易的回京城。你记住了吗?”
    “记住……记住了。”这人头点的跟个拨浪鼓似得,虽然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槐子松开他,给他整理衣服,“记住了,来这里一次,就打断你的腿。”
    那人赶紧点头,然后撒丫子就跑。
    等人走远了,边上才闪出两个人来,“大哥,就这么放了这孙子?”
    “看着他在哪里买的院子,以后,你们替我盯着点,要是老太太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你们伸手帮一把。我在银行会存笔钱,她要是实在……你在想办法贴补她。看着就行,什么样的日子都是她自己选的,这般年纪了还折腾,我自认倒霉。”
    这俩跟着的人一叹,往常常见那不孝的儿孙,如今是真真的见了这么作死的娘。有儿子不依靠,却总想着依靠男人。这男人能靠得住吗?想想都替槐子憋屈。
    “那你去哪?”侯三问道。
    槐子摇头:“我也不知道,走哪算哪吧。”无牵无挂的,哪里都能去。
    “找咱妹子去?”侯三又问了一句。
    槐子还是没有回答,只不过反过来又叮嘱这两人,“以后少干点糊涂事,手上别沾自己人的血,否则将来总有算总账的时候。”
    这天晚上,槐子回了林家住。第二天故意起的晚了,在外面悠哉悠哉的吃了饭,这才起身去看林母的情况。
    到的时候,就见林德海正在门口破口大骂,“谁说着房子卖了,这房子姓林,是林家的。没有我这个户主答应,你那买卖就不算数。”
    原来院子已经卖了,卖给一对在小学做教员的老师。两人看起来都有些尴尬。
    槐子过去忙道歉,“卖了就卖了,这房子就是二位的。我父亲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对不住了。”
    这才扶着林德海去了隔壁。
    林德海眼里满是阴鸷:“说!你母亲去哪了?”
    槐子朝刘寡妇看了一眼,就见她马上低下头,他心里一叹,这事刘寡妇估计没少掺和,怎么这么巧,找了个大夫就是十几年前的老相好呢。她往常可是不出院子的,谁把人引来的,来了这半年,进进出出的,刘寡妇跟着院子一墙之隔,大声说话彼此都能听见,怎么她反而一点都没察觉。这根本就不正常,自己老子住在隔壁,也没有发现,只能说明刘寡妇把老子瞒的死紧。
    他笑了一声,“你不是都听说了吗?”
    这么一说,林德海就朝林寡妇看去,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年幼的时候,自家老子就是三妻四妾的,女人之间那点猫腻,他早就看明白了。只是没想到,自己从不跟那边说话,也招了这女人的嫉妒。他长叹了一声:“你刘婶子也不容易……”
    “你们都是长情的人!”槐子接了一句话。听在人耳朵里极为讽刺。他没兴趣在这里留下去,起身往外走,“我可能出京一趟,有事你找猴子。”
    “那钱呢?”刘寡妇急忙问了一声。
    槐子嘴角一撇,“钱……我会叫人按月送来,直到我爹……”
    臭小子!咒谁呢?
    “你出去小心点,如今世道乱……”到底还是叮咛了一句。
    林家的屋子锁起来了,槐子只带了两身衣服,坐着夜里的火车,离开了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乔汉东找到郑东,再一起找槐子的时候,就再也找不见人了。
    “你看!你看!我怎么说的,一家子都是赤匪!”乔汉东深吸一口子,“他家里还有什么人,我要问问,他们都去哪了,天涯海角的都给我找回来。你知道吗?戴老板给我打电话了,震怒啊!我要是不抓两人回去我没法交差……”
    “就剩下一个抽大烟的爹,你要是需要你去抓。”郑东挑眉凉凉的说了一句,“其实,这事你往后拖一拖,或许还有转机。你看最近的报纸上,这个反姜……不是反对委员长,那个也反对委员长,都在要求一致对外,一致抗倭,我看着形势马上就要变了……”
    “跟工党要往一个壶里尿?”乔汉东摇头,“不能够吧。”
    “你看着吧。”郑东低声道,“咱这么说也不是对领袖不尊重,咱们就说点实在的,你说叫人家张雪良的辽东军调到最远的西北去了,这按的什么心呢?这是在借刀杀人。又叫中央军十万直接进了山熙,阎老西的地盘。为的什么,可不就是为了把秦北给挤死。可是你想,要是自家地盘上有十万人马虎视眈眈,你防备不防备。谁还没点私心。阎老西指定不去对付工党,而是留着家底子防止中央军在背后捅刀子。咱们这委员长想的都是美事。叫张雪良和阎老西跟工党斗的两败俱伤,然后中央军捡现成的便宜。那你也得看看那位少帅和阎老西是不是愿意被算计的人,谁都不是傻子。看着吧,工党剿灭不了的,光是咱们这自家勾心斗角的,就够人家钻空子了。”
    乔汉东指着郑东:“你……你简直……简直就大胆!”
    “行了!行了!”郑东哈哈一笑,“我可什么都没说。咱们呐,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就不怕我怀疑你是工党?”乔汉东眯了眯眼睛。
    “我?”郑东将手里的烟一灭,“就算我想去,人家也不要我啊。”
    乔汉东笑了一声,“这倒也是。”然后转移话,“那就按照你说的,再看看情况……”
    郑东倒了一杯红酒给递过去,“就是这个话,横竖不妨碍咱们升官发财就行了。这报纸上的照片……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己也搞不明白嘛,这而不都是倭国人干的,大概事败了,人家逃了,你这边认错了而已,多大点事。”
    乔汉东指了指郑东,“你啊!万一给工党研究出什么来……”
    “研究什么?”郑东白了他一眼,“没设备没电力,他还能手工打磨?”
    “那套设备不是还没找到吗?”乔汉东的手猛的顿住了。
    郑东跟他碰了一下杯子,“你说你。整天忧国忧民的,就算运出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从一开始就不知道那设备在什么地方,这个决定又不是你下的。要是万一运进去了,那是封锁线除了问题,找张雪良,找阎西山去?跟乔老哥你,有什么干系?”
    乔汉东呵呵一笑:“看来我还真得跟老弟学者点了,难怪这么些年来,你一直不倒呢。确实有些独到的地方。”
    郑东哈哈就笑:“老哥哥,说句心里话,现在什么是真的?只有钱是真的!什么理想抱负,全都是假的,糊弄人的。咱也不是那年轻的学生娃,一腔的热血,好似离了他们,这地球都不转了,这个国家就要灭亡了。老哥哥嗳,咱们早过了这个只谈理想的年纪了。你说,趁着现在不弄点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整天装孙子?去求的!我跟你说,现在好些人,都托人在南洋置办产业呢。什么橡胶园,酒厂,都在那边置办。真金白银的拿出去,给子孙后代置办一份偌大的产业,到时候摇身一变,你再回归头来看看,以前你干的活傻不傻。”
    这些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乔汉东低声问道:“你有发财的门路。”
    郑东指了指报纸:“这个怎么样?”正是林雨桐的照片。
    “你找不自在呢吧。”乔汉东一巴掌将报纸拍下去。郑东也不恼,只呵呵的笑,好似真的只开了一个玩笑似得,“这么着,老兄,你别管我做什么买卖,炒股票也好,卖烟土也罢,我一年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一个巴掌,“怎么样?”
    乔汉东愣了一瞬,“真的?”
    郑东点头,“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要我做什么?”乔汉东可不相信这位会白送钱,“这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道理我懂。”
    “有些手续,比如路条之类的,需要兄台的地方还很多。”郑东直接将话说明白,“但这对于老兄来说,只不过是抬抬手的事罢了。”
    乔汉东点头:“只要不是跟工党交易,怎么都行。”
    “不会!我跟美国人交易。”郑东直接给乔汉东吃了一颗定心丸。
    乔汉东对郑东竖起大拇指,“老弟你的路子很野嘛。跟美国人做买卖,这个可以有!”
    郑东却想起那场爆炸的第三天他收到的一封信,信上留了一个在沪上的美国人的电话和地址。这个美国人叫迈克!
    “迈克?”林雨桐不可思议的看向四爷,“你早就安排好了?”
    “那你以为呢?”四爷笑了笑,“不过还是出现了一些意外,本来是想叫迈克设法跟聊去联络的,但是斯诺的意外出现,倒是刚好。迈克会拜访斯诺,送斯诺哪里知道你的医术,相信你的药品。于是,迈克会有意跟药厂合作,采购咱们的药品。等药品批量生产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年底了,老姜被逼无奈,也该同意联合抗倭了。等进入了合作期,跟迈克的生意就再没有阻碍。有个这个缓冲期,就足够你做原是积累了。有钱的前提下,可以让迈克在美国代购设备,也可以尽量的囤积药材。”
    时间上刚刚好,一点也没浪费时间。有迈克和斯诺这个美国旗帜在,相信会买账的人不少,这个生意可以往下做。
    林雨桐一下子就放松了,问四爷:“你呢?”
    “你得给我收拾东西,我出一趟门,大概一两个月吧。”四爷说着,就看林雨桐,“你好好吃饭,回来要是看到你再瘦了,你就要小心了。”
    出门?
    “去哪?”林雨桐问道。
    “去找油田!”
    这次出门,是化妆成考察地质的学生出门的。四爷骑在马上,身后跟着白元还有铜锤,还有二十多个战士。
    《汉书》记载:“上郡高奴,有水,可燃”。上郡,说的就是秦北。有水可燃,可燃的水,可不就是石油。这话的意思,是秦北言安一带有石油。
    北宋大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将水命名为“石油”,并大胆预测“此物后必大行于世”,这就是石油一词的来源。  ????
    这些他读史书的时候,都看到过。当时没往心里去。直到后来……见识了后世的科技,印象里,对秦北这一带石油开采的历史非常清楚。
    华夏大陆第一口油井就诞生在延常县城西面。
    后来又看了雍正之后的历史,好似记得,延常油矿开采动议是1903年,这大概是光绪年间。1905年朝廷创建延常石油厂907年9月1第一口油井“延一井”见油,当日出油150公斤。  ????
    到了1814年2月,袁世开与美国美孚石油公司签订《中美合办油矿条约》,成立了中美油矿事务所,让美孚石油公司来延长开采60年。结果美油公司三支钻井队铜川、中部、言安、延常钻井7口,虽然都见到了油层,但认为经济价值不大,得出了华夏大陆贫油的结论。  ????
    再后来,我国石油地质学家多次到秦北勘察,形成了独特的理论,并于1934年成立了陕北油矿勘探处,油井出现了富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