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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4节

      云雾山有阴成之的云雾山庄。往年的时候,一年里有大部分的时间,他是在山上的。这周围几座荒山都是阴家的。所以,相对来说,很安全。尤其是他要求运到山顶上去,那丢失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四面悬崖,只一条路能上下。还就不信了,这里要是不安全,再没安全的地方了。
    只是,这突然给老夫人修庙宇还是叫人觉得奇怪。
    宣平帝都问阴伯方了:“可是到了什么忌日?朕如今这记性不好了,记不住。”
    阴伯方就尴尬的笑:“臣家里那小子,您还不知道吗?什么时候靠谱过?银子诳去了,到底是干啥用的,只有他知道。”
    宣平帝笑笑:“之前去北康出使,还以为他这是要上进了?”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别指着他能成事。”阴伯方语气里满满都是嫌弃,“也就是给臣生了个乖孙子,他也就这点用了。”
    宣平帝呵呵了两声,阴伯方翻译过来,意思是这样的:你儿子不成事至少还给你生了个好孙子,我儿子也不成事,却连个可心的孙子都没给我生下。
    那边林平章不知道他被嫌弃的不要不要的,他这会子也找阴成之问呢:“怎么好好的,这个时候想起来修庙了?选址很要紧,找高僧看过了吗?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你以为我想啊!
    阴成之没急着回答,却先黑着脸瞪着李长治:“把人都带出去。”
    李长治看了太子一眼,太子点头,他麻溜的带着人出去了。
    “怎么了?”书房没别人,林平章就直接问了。
    “怎么了?”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我不知道我这行为像是脑子有毛病吗?可我有啥办法呢?“你家孩子把三百万两金子,三千万两的银子,一股脑的给我塞过来了。提前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推给我了,你说……你说我能咋办?”
    什么?
    林平章以为听错了:“多少银子?”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她不管私藏了多少,而我都是那个替她销赃的,脱不开关系了。
    他气不顺,白眼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扔:“没听错,就是那么多。我估计这还不是全部。那些古董字画珠宝首饰呢?变现之后,只怕更多。这次……估计抄出了一亿都不止。”说着,他身子前倾:“现在,咱们什么都不缺了……所以……太子殿下啊,真的可以动动了。”
    动吗?
    林平章的手就慢慢的攥紧……
    第1172章 鸾凤来仪(26)三合一
    “这么多金银,她是怎么运回来的?”林平章平复了一下,就先问了这么一句。
    阴成之垂下眼眸:“就那么给运回来的?”
    就那么给运回来了?说的好不轻松!
    林平章信他才有鬼:“瞒着我什么?这么多银子……石万斗全都伪装成运粮的船,也根本就不可能。那么多粮食进京,只要不是眼瞎的,谁都会心里犯嘀咕。更何况运送的人还是跟太孙渊源颇深的石万斗。”
    看!谁都会这么想吧。
    阴成之叹气,叹气之后又冷笑:“对!就我在掩耳盗铃是吧。我好端端的修什么庙宇,我能不知道我其实也在怀疑?而你爹也在怀疑?明知道还不得不做,不得不白担了个贼名。你当我乐意?”
    “钱呢?”林平章自动屏蔽那所谓的不得已的若干理由,直奔主题的问他。
    钱嘛……
    “我收到不少……”阴成之直言,“但肯定不是全部。至于其他的钱去哪了?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玩的比你溜。剩下的钱具体去哪了,只有她知道。”当然了,或许还有自己的儿砸。很可能这个坑了自己的主意,就是自家那倒霉儿砸出的。但这话他没法说啊,丢不起那人。
    林平章就笑:“那你还想动?还劝着我动?瞒着她,我们动的了吗?”说着,他的心情不由的就有点复杂。
    这个孩子啊,学会跟自己这个当父亲的留心眼了。
    阴成之有些替太子心酸,想了想还是只能叹气:“她的身份尴尬,偏偏又那么一身本事和能力。平章啊,我之前说的事,您该好好考虑考虑了。以如今的情况看,怎么走,都少不了血流成河。可还是那句话,不破不立。从古至今,没有永远不被颠覆的王朝……你只要做好每个你能做的决定就行了。你得承认,她确实是无可替代的太孙人选。如果你决定的人选不是她……她到底会做出什么来,谁说的准。你要是狠不下牺牲她,就只能把位子传给她。”
    林平章闭着眼睛,缓缓的点头:“给我些时间,我会认真的想一想。”说着,就喊李长治,“叫人给太孙传信,路上千万小心点。”
    皇上不会相信钱全部在阴家的,先把钱挖出来,最快捷的办法就是把这个威慑太大的太孙除掉。另一边她又把五蠹司挖出来了,在皇上看来,她的手伸的太长了。早些年的皇上是有私情的,可后来的皇上,连私情是什么都不曾有过了。顾念祖孙之情,纯属扯淡。
    况且,不是皇上动手,也会有人动手的。
    林平章心里滋味难言,跟阴成之道:“凶险她受了,好处没她的,谁心里也不会舒服?她自己留了后手,也是情有可原。就这样吧!先这样吧。”算起来都是一笔糊涂账!
    “不这样还能怎样?”林雨桐站在甲板上,跟四爷嘀咕,“不管什么时候,咱们自己得留底牌。这是你教我的。”
    “留底牌之后呢?”四爷又说她:“东宫会是什么反应?”
    林雨桐看着滔滔的江水,“这也是我想试探的。看看他们对我的容忍度到底能有多高。如果始终接受不了我这个太孙,我的爷啊,咱们就得另做打算了。”
    船行了半日,三皇子来了,提了个要求,“……想吃竹儿鱼,错过了这个地方就没有了。”
    竹儿鱼只有这一片的支流水域有,长的像是细细的竹竿儿,据说是美味异常。但就是一点,离开这一片的水一个喘气的工夫,就死了。所以能运到京城的少之又少,而且都不新鲜。哪怕皇宫内院得到的贡品也不过如此。所以,很多大船会在这一片停泊,然后乘坐专门接客人的小船,从支流水域过去,走半个时辰的路程,去尝尝这个鲜。而且,如今正是秋里,竹儿鱼正肥的时候。江边停泊的船不少,看见太孙的船来了,不少人都站在船头观望。
    林雨桐特别惊讶三皇子提出这个要求:“之前不是还着急回去,怕李妃娘娘担心吗?”
    林平康愣了愣:“再赶,也不在这半天的时间。”
    好吧,怎么说怎么有理。
    “那就……停下来,等等?”林雨桐看向添福,“叫停船吧。”
    林平康邀请林雨桐:“不一起去?”
    林雨桐摇头:“还是算了,我对鱼没那么深的执念。”
    陈云鹤倒是跃跃欲试,还鼓动林雨桐:“殿下,您是没尝过不知道它的味道。那滋味,吃一次就忘不了。每年圣上赏给祖父几条,我也就更跟着尝两口。还是不新鲜的,如今有新鲜的,怎么也不能错过了。”
    “那你就去吧。”林雨桐不拘着他了,“尽管去吃,赶在明早天亮之前回来就行。”
    陈云鹤带着人,麻溜的就走,坐到小船上了,还问呢:“您真不去。”
    真不是非去不可的。运到京城不新鲜,运到现在这条船上,总能确保基本是新鲜的吧。谁都知道自己是太孙,这身份出去转悠并不合适。
    林玉梧看着走远的小船,就低声道:“提防着点。咱们这位三叔,也不能小看了。”
    这个自然,反常必有妖,只是不知道这幺蛾子出在什么地方了。
    林雨桐就说:“今儿别回房了,都守在一处吧。”
    她的船舱最宽敞,客厅和书房都有榻,卧室还带着床。睡林玉梧和四爷绰绰有余。
    结果三人进了船舱,添福来报:“伏牛先生来了。”
    这老东西,鼻子可够灵的。
    林雨桐请他进来,又叫了蒙放和江蓠,“上下都得防着,船这东西,在水里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蒙放指了指下面:“我亲自去下面守着,您安心。”
    伏牛先生却道:“守着?守什么?怕人家凿船吗?”
    蒙放上下打量了伏牛先生一眼,刚要说话,林雨桐摆手,制止了他。
    “冉先生有何高见?”林雨桐上前跟他对视,“您这是终于肯说话了?”
    伏牛先生惊讶的看了林雨桐两眼:“这么说,老夫的这点底子早就被殿下给刨干净了?”
    蒙放目露不解,林雨桐却打发他跟江蓠:“外面守着。”
    等大厅里只剩下四个人,冉耕才叹气:“藏了这么些年了,终于还是被挖出来了。”
    “不是挖出来了。”林雨桐看他,“是你自己上赶着跳出来的。你的确是想取我的性命,这点你我都很清楚。”
    冉耕眯着眼睛:“没错,最初,我是想杀你。”
    “江南这么大的阵仗,想来先生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林雨桐又朝前走了两步,继续问道。
    “也不算错。”冉耕闭眼:“大位,有德者方可居之。”
    “这话我赞同。”林雨桐轻笑一声,“听起来都是大道理,可我是无德者吗?”
    冉耕睁眼跟林雨桐对视,然后坦然的摇头:“太孙……如今看着,还算是有德。整吏治,肃贪官,安江南,不是无德之人。”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呢?”林雨桐摊手,“你看,你的所作所为,岂不是亦无德?”
    冉耕猛地一笑:“有德与无德比起来,无德之人才能过的更好一些。这是老夫半辈子的惨痛经历教给老夫的道理。”
    “哦!这样啊。”林雨桐状似理解的点点头,“所有无德之人都以此为借口的话……想来这世上最无辜的就是我祖父了,是吧?”
    冉耕眼里的怨毒一闪而过,“你不用这么试探我。没错,我想杀的是他……”
    “杀他太难,也太便宜他。”林雨桐笑了一下,“所以你想颠覆他的江山以达到你的目的。对吧?可是……如今看来,你没那么多时间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比之前几天见你,还要糟糕。我猜,在船上这几天,你又被人暗算了。谁暗算到了你的身上?又为什么要暗算你?我在想,依你的身体条件,只怕是不能等到看仇人倒霉的那一天。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有办法,叫你活的比他长呢?”
    “曾经也有个女人这么跟我说过。”冉耕笑了笑,“可到现在为止,她都不曾兑现她的承诺。”
    林雨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认真的看冉耕:“真不敢想象……事情是竟然是这样的。人性啊……果然难以捉摸……”
    要是添福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么冉耕当年跟阴伯方一样,对那个意外出现的小龙女,是抵触的。可听他现在的言语,那么很明显,这些年,他一直在跟那个女人合作。
    “那么,你现在,是来要我的命的吗?”林雨桐看他,要不然,何必将他自己的底牌给掀开。
    冉耕苦笑:“就像你说的,我的时日不多了。”
    所以呢?幡然醒悟?
    冉耕摇头:“我被她暗算了,如果不能要了你的性命,我活不到京城。”
    哦!原来她离自己这么近啊。
    看来死了几次之后,她变聪明了。
    林雨桐就好奇:“她怎么就能确信,你肯定能要了我的性命?就因为我不会太防备你?”
    说实话,还真没防备这个人。
    冉耕看她:“看来你还是没有把老夫的底子给刨完全。你知道老夫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能知道无极宫的内情,又不是阴伯方那种只纯粹的提供后勤资金保障的,那他必然就是参与设计和建造的。这么猜下来的话,“你擅长机关术?”
    冉耕又惊讶了一下:“没错,所以,我若是想叫一条船无声无息的沉下去,办法很多。”
    林雨桐就看四爷,一个机关术,一个机械大拿,你们谁更厉害呢?
    爷啊,有人无视你呢。
    曾经四爷手里也是有造船厂股份的人,多先进的造船技术他没见过啊?在船上动手脚?你试试?
    四爷就说:“冉先生,之前求见你,是想找你请教一些问题。你叫我祖父保管的那些书,我都看过了。发现里面有不少谬误之处……”
    冉耕这才将视线对准这个故人的孙子,失笑了一下:“果然吗?看来玄机那老儿看的还是准的。林家这气数,从去年秋后就有了变数。本已是枯竭之相了,却不曾想秋木泛青,大有蓬勃之势……这变数,看来就应在太孙的身上了。”
    林雨桐还罢了,林玉梧则是大惊:原来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