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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7节

      “……高朋满座……门生故旧齐聚一堂……陈阁老这是向为父示威呢。”林平章将白子轻轻的放在棋盘上,那边林雨桐就跟下象棋似的,落子啪啪啪的,十分有气势。
    只是这水平吧,着实有些堪忧:“比起阴家的那小子,你简直就是个臭棋篓子。”
    这玩意,看天赋的吧。
    林雨桐也不以为意,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问道:“父亲打发人去江南了?”
    “嗯。”林平章嘴上应着,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惊讶她对江南的掌控力度。见她知道了,干脆就直言道:“有些准备还是要提早做的。”
    “您打算请梦柳先生和三清先生出山?”林雨桐笑道:“只怕这两位老先生不乐意出来掺和这些事。”
    “只要是人,就都有私欲。”林平章盯着棋盘,对林雨桐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下法,弄的有些懵,他手里捏着棋子,有些举棋不定,嘴上却没闲着,“孔子周游列国,为的不就是兜售他的治国理念。这些大儒,皆同此心。他们不是不愿高居庙堂,实在是身在庙堂却无机会施展抱负。而彼一时此一时,会心动的。”
    林雨桐笑了笑,保留了意见。她想到了明末的东林党。
    如今这两位老先生皆是在江南讲学,在仕林中名声极佳。说三千弟子有些夸张,但如今官场中人,凡是江南出身者,有几位跟这两位大人没有关系?
    不是徒子便是徒孙。真想拉上关系,那这错综复杂的,还真就能拉上关系。
    别的不说,只说四爷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个叫做方水生的少年,他的启蒙恩师是个秀才。而这秀才,据说就听过梦柳先生讲四书,算是半个门外弟子。这秀才科举不顺,但很会做人,年节对先生必有孝敬,不拘是两条腊肉或是一篮子干菜。这半个弟子也成了真弟子了,至少对外这么说的时候,老先生没有反对。这方水生对自己的师承也是极为骄傲的。
    可见,在江南,这种认识根深蒂固。
    当日林雨桐用鲁安民,从江南的读书人中破格提拔那么多人出来为官,说到底,不过是权宜之计。想求江南稳,必得熟悉情况的人来接手不可。
    有人说林雨桐是用官帽子换了江南士林的人心。对这说法林雨桐不反驳,毕竟客观上确实是如此的。
    她本打算,等江南稳一稳之后,这些当时提拔起来的人的斤两也看清楚了。该提拔的提拔,该调任的调任。逐渐抽调,夹杂别的势力进去。慢慢的就将江南彻底的洗干净了。
    这股子势力本来就不小了,如今太子又要从江南请人,还想请两位士林领袖前来。
    林雨桐只表示知道了,多余的却没法说。
    晚上出去见四爷的时候才说:“这里面的弊端,我不信他看不出来?”
    四爷就皱眉:“如此一来,你在江南那边布下的棋子,只怕要被毁了大半了。”
    江南这些新提拔的官员,多是出自这两位老先生名下。这两位老者的动向,对这两省官员的影响是极大的。
    林雨桐就问:“你觉得太子这么做是防着我吗?”
    四爷摇头:“应该不会!此举虽弊端多,但同样的,跟你在江南所用之法相同。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用江南一党,可清洗宣平帝旧党。”
    借力打力,以平衡局势。
    也算是稳妥之法。
    “既然他已经开始布局东宫继位之后的事了……那这事,咱们暂时可以先不用考虑。”林雨桐低声道:“如今只看,怎么能尽快的叫东宫继位。”
    谋逆造反的事,叫她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行吧。四爷任命的叹口气,“暗动不如明动。”
    林雨桐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想明动呢。可这机会一直没来啊。”
    “谁说没来?”四爷有手指扣了扣桌面,“你刚才说的事,不就是个很好的契机。”
    刚才说的事?
    什么事?
    对了!图纸被盗了!
    图纸被盗之后呢?这些人要图纸做什么?
    制作大靖的军械铠甲包括马蹄鞍辔?
    就算是造出来,可造出来之后呢?得用吧。
    用在哪里?
    必然是伪装啊!
    伪装成大靖的将士。
    四爷起身,站在书架前。这个书架子极大,上面贴着六部以及各省个衙门的字号,每个部门都有一个大竖排的架子上放着关于这个衙门的消息。他指了指兵部那一排,“第二档,第四份档案,你抽出来看看。”
    这是一份各地驻军的情况简略呈报。四爷又做了表格整理,从这里很容易看的出来,各地吃空饷的情况异常严重。
    林雨桐就皱眉:“要是我没记错,前几天御史台的巡查使才回来。奏报上的内容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涉及人员不足吃空饷。”
    “发现不了问题,各方面的原因都有。”四爷从边上‘情报’一类的档案中又抽取了一份递过去:“相互拆借,应付朝廷的督查,是非常常见的情况。”
    林雨桐又将这份调查看了一眼,心里直冒凉气。
    长安道本该是两万的驻军,结果实际人数不足五千。从朝廷领着两万的军饷,应付朝廷督查之时却从咸城、白城、明州等地借调人手。
    “也就是说,在各地出现将不识兵,兵不识将的情况,很常见,且无人对此以为罕。”林雨桐慢慢的将档案放下。
    四爷接过去放回原位:“这些事我都搜集好,连罪证都是现成的。只等着时机成熟就可办了。这其中的弊端显而易见。果不其然,这地方真出问题了。”
    驻兵里混进几千人进去,只怕真是悄无声息。
    林雨桐后背都出冷汗了,她叹了一声:“看来,那个玄机道长说的没错,林家这气数,真该到头了。”
    这便是朝廷发不下饷银引发的恶果。
    当兵吃皇粮,都是要活命的。说到底,是朝廷之前压根就养不起那么些兵。
    四爷就说:“就从工部这个案子往下查。不怕事情大,就怕事情不大。”
    两人正说着话呢,明凡进来禀报:“林谅来了,说是有急事。”
    林雨桐招手:“叫进来吧。”
    “殿下,您看看这个。”林谅进来没来得及行礼,先拿了一封信递了过去。
    林雨桐接过去看了看蜡封,然后又递过去四爷。
    四爷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才点头:“没开封过。”
    说着,伸手就要拆。
    林雨桐哪里敢叫他拆这种来历不明的信件,赶紧接过来一把给撕开,十分粗暴。
    里面只有四个字:丑时,东山。
    林雨桐将信塞给四爷问林谅:“现在什么时辰?”
    “亥时过了一刻左右了。”林谅这么说。
    时间还来得及。
    林雨桐就道:“这人还算的挺准。”时间卡的刚刚好。
    四爷就说:“走,我跟你一起去。”
    林雨桐赶紧道:“这半夜出城,动静小不了。你得去一趟东宫,还得请阴太师在皇上那边……支应支应。”
    四爷就似笑非笑的看她:“……”把嫌弃自己说的这么委婉,真是难为她了。
    林雨桐心虚,利索的溜了。
    别的地方带着他也无所谓,主要吧,东山那地方有点邪性。对方来历又不清楚,她自己脱身方便,但带着四爷,紧要的时候真不太好办。
    又是巫术又是道士的,邪性的事这么多,小心才不出大错。
    四爷还没来得及交代一句了,林雨桐已经窜出去了,不过风里留下一句话:“我带着五蠹司去。”
    等林雨桐到城门口的时候,三娘子已经带着人等着了。
    “殿下。”三娘子急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了?”
    我也想知道呢?
    林雨桐没急着搭话,抬手制止她的问话。那边林谅已经拿着太孙的腰牌去叫门了。
    戍守京城防卫的,是禁卫军。
    蒙恩这人很知道分寸,蒙放又一向跟林雨桐走的亲近。加上禁卫军跟着太孙又是北康凉州,又是江南的。虽说不是每个人都跟着跑过,有过一份交情。但关于太孙的事,在禁卫军中流传的还是比较广的。
    因此一看是太孙,城门麻溜的就开了。
    等看着太孙一行人打马朝东而去,立马就有人去了蒙家,报给蒙恩是必然的。顺便悄悄的告诉蒙放,也不过顺嘴的事。
    太孙半夜出城,这是大事。
    蒙恩既然知道了,就必须得进宫,跟皇上说一声的。
    这边衣服还没穿好呢,那边房间的门就从外面给锁住了。
    蒙恩听到动静,愣了一下,跑过去拉了拉门,顿时就怒了:“小兔崽子,给老子把门打开。”
    “爹。”蒙放蹲在门口:“您老何必这么着急。看守城门的是老兵,用的是老马,您就说报的晚了不就行了。您再睡,睡上一个时辰再去宫里,不打紧的。”
    拖一个时辰,就是宫里想追,也追不上了。谁知道朝东之后朝哪边去了。
    蒙恩气的跳脚:“你这是作死。”
    作死就作死。
    里面只管骂,外面就是不接茬。裹着大衣靠在门上瞧星星呢。
    一个时辰到了,他不能拦了,起身将门打开了。
    蒙恩拎着马鞭就要抽,蒙放一把拽住了,低声道:“爹,轻点。做个样子就算了。儿子只是锁了房门,可没锁窗户。况且,八尺长矛就放在床边,您真要有心早出来,儿子哪里挡得住您?”
    就是存心为太孙争取时间,偏还做出一副被胁迫无奈的样儿来。
    蒙恩瞪眼,手上使劲把鞭子抽回来却没有打出去,脚上却不轻不重的给了这混小子一脚,“老实在家呆着。回来再收拾你。”
    “……再生气,现在想收拾也收拾不到不是。”阴成之坐在太子对面打哈欠,“气的差不多就行了。还是想想,等会子上朝该怎么说吧。我先睡了,要不是我家那小子把我折腾起来,这种天,在热炕上睡觉才是最舒服的。”
    睡觉?
    睡的屁!
    连夜的把东宫的属官都叫起来,商量着事情该怎么办。明儿一早上朝,该怎么先发制人。
    林雨桐没想着先发后发的事,此刻他有些愣神。
    因为在东山脚下,她看到一个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的人——陈云鹤。
    “你?”林雨桐跳下马:“是你送的信?”、
    陈云鹤点头:“见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