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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1节

      这倒也行。
    余梁看了看外面的天,“干脆叫杜有财今晚跑一趟。之前送了碳来,原还说去拜访呢,如今又顾不上了,明儿天不亮我就得走。连告诉人家一声都不能。我这就写信告罪,今晚就叫送去……”
    林雨桐心说:我当然知道你肯定是当晚就得送去。趁着人没走,提前说一声这是情分。等到人走了,你拿着信叫人家帮你办事,这叫不讲究。真心想跟人家交好,就得先敬重人家。不这么说,你也不着急这会子写信了。要是不送这一趟信,我怎么跟四爷说事。
    余梁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还一边写信一边跟林雨桐说这道理:“……等真是关系亲近到一定程度,就是没有信也一样帮着办事……”教导妹妹该怎么处事。
    林雨桐嘴里应着,就道:“那干脆正式一些,我那边有林姑娘送来的桃花纸,给哥哥取来,也省的用这样的纸,瞧着不尊重。”
    不等余梁说话,林雨桐就起身回去了。赶紧写了一个小纸条,塞到信封里。
    这种信封也是特制的,带着金粉。是宝玉之前送来的见面礼里面的。
    林雨桐拿着过去,将桃花纸递给余梁叫他重新写。写好了她帮着把墨迹吹干,顺道塞到自己准备的信封里,利索的封了口,然后叫了杜有财来,余梁又叮嘱了几句,这就把信给送出去了。
    等人走了,林雨桐干脆就起身:“还不算太晚,我去找一趟林姑娘,哥哥这去南边,要是真遇到事,这个林大人怕是能帮的上忙。可这呼拉巴拉的登门,到底是不好。看林姑娘有什么东西要捎带,或是有什么信要捎带的,咱们登门好歹是个由头。”
    这倒也是,余梁就说,把婆子丫头都带着,快去快回。
    去的时候贾母都歇下了,那边黛玉和宝玉在床上拥被玩九连环呢。见林雨桐来了,两人就要起,林雨桐就忙叫别动:“怪冷的,只管坐着吧。”
    “姐姐这么晚冒着雪来,可是有事?”黛玉到底是起来了,披着衣服下来。
    林雨桐就把事情说了:“……因着走的急,明儿天不亮就要走。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前脚进门说了这事,后脚我就来了,不想还是吵着你们了。”
    黛玉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得亏着姐姐想着我。”然后就叫紫鹃拿她给林如海做的针线,又把平日里写的字装到匣子里,这才又写了一封信封起来,封起来一并包了,递给跟着林雨桐的琉璃,这才跟林雨桐福身:“谢谢桐姐姐想着。”
    林雨桐眼里多了几分怜惜,摸了摸她的头发。上一次,自己救了她的命,可那又如何呢?孤零零一个人到老,就真的好吗?救世主一般总觉得是在救人家。可到底怎么才是好,其实只有人家当事人知道。有些人盼着能平平安安平平淡淡的过着普通人的日子到老,可有些人或许就觉得轰轰烈烈一场,这一辈子就不算白来。
    过了这么多辈子了,有些当年看不明白的事,如今也看明白了。
    没有多说什么,就起身告辞了:“早点歇着吧。我哥哥这一去,少则一个月,多则四五十天,一准就回来了。你等着信吧。”
    黛玉应了一声,往前送了两步,林雨桐叫她回了:“外面冷,别作了病。”她这才罢了,叫紫鹃帮忙送了。
    紫鹃又抓了铜钱给院子里的婆子,叫她们一定要把林雨桐送到。
    回去的时候,林雨桐倒是不着急。下雪的晚上,万籁俱静,不知道哪个院子里的梅香清幽幽的传来,脚下踩着雪,咯吱咯吱的,越发显得静谧。越走越偏僻了,那婆子就说:“姑娘这般胆大,大晚上的,带着这么几个人就敢出来?”
    林雨桐正想四爷那边的事,随口就说:“国公府邸,自有神明护佑,又有什么好怕的。”
    不用问,这话明儿肯定就传到贾母耳朵里去了。
    而另一边,四爷睡的没那么早,晚上,带着贾瑕读书做功课。
    他呢,至少也得重新读一遍史书才行,得知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所以贾瑕问哥哥说:“以后准备下场吗?”
    “不急。”四爷是真不觉得应该着急。这些书不踏实的看一边,心里就不安稳。许是哪个人物的不一样,都有可能闹出大笑话。所以,他特别有耐心,真就是一点一点的在认真看说。
    两页书还没看完呢,就有小厮来报,说是余大爷打发人来了。
    四爷还当是出什么事了,赶紧见了人。接了信,没急着叫杜有财走,叫人在外面候着。隔得又不是很远,哪怕是不能来,叫下人说一声就是了,还送了信。
    将信封拆开,果然从里面抽出小纸条了。是桐桐的字,说了一个地名,然后又写了两个人名,一个叫林雨桐一个叫林雨杨,身份是林如海的庶女庶子。
    四爷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沉吟了片刻就起身,叫了杜有财来:“告诉你们大爷,就说那正好,我也正准备去那边一趟。明儿在府门口见便是了……”
    林雨桐原本想着,四爷会把这事以他的名义交托给余梁,叫余梁去办,结果他倒是要亲自去一趟了。
    四爷肯定是都想到了,想到那个林雨桐跟她之间的关系了。也是为了自己那放不下的,他才去的。
    余梁倒是惊讶:“之前也没听说他要去。”
    临时决定的谁都没听到风声。跟家里四爷是这么说的:“这名医也不一定都在京城。这样,我去南边一趟,之前也听说过专治疑难杂症的大夫,我把病案都带上,请不来好歹叫人家开个方子也行。”
    钱氏是阿弥陀佛的:“那就去吧。两三个月的,家里支应的开。”
    四爷给钱氏留了五十两银子,又单给了贾瑕五十两:“外面有什么要走动的,你听老嬷嬷的,该走礼的时候叫钱富贵去办,不必跟里面回了。”
    贾瑕小心的应了。
    四爷又得叫人去找贾琏。跟贾珍那边走的近了,贾敬又肯给面子,贾琏常跟外头那些柳湘莲之类的人在一块,听的都是贾珩的好话,在外头碰上过几回,也都很客气。
    叫人去搭了个话,那边就回话了,说是:“当是多大的事呢?只管去就是了。自家的船,还不兴捎带个把人了。管事的那边叫人去说了……”钱富贵就回来学:“琏二爷言说,大爷您走的早,他就不送了……又说了些一路顺风的话……”
    于是,天不亮,这边就起了,才送余梁出门,从窄巷子出去,一抬头就瞧见四爷。他也带着个人,打着灯笼过来,也是刚来。
    这还是林雨桐这辈子头一次瞧见四爷,也是四爷这辈子头一次瞧见桐桐。
    四爷抖了抖身上的斗篷,又跺了跺脚,这是叫林雨桐看,他出门穿的很暖和,并不冷。
    林雨桐也才模糊的瞧清楚了四爷的模样。也不大的年纪,十五六?大概有的吧。
    见他对这邵华的方向行礼,口称嫂嫂,就知道这是比余梁的年岁还要小一些,余梁今年十六了,那四爷的年纪也差不多就是十五的样子。
    清瘦,挺拔。
    余梁跟他客气:“还叫你过来等了。怪我,没把话说清楚,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赶早不赶晚的。”
    四爷朝着林雨桐的方向点点头,天还黑着呢,太具体的也看不清楚。两人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就又分开了。
    邵华看着人都走远了,小姑子还对着远去的方向看,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小姑子打小没跟他哥哥分开过,这么一走小两个月的,心里肯定是记挂的。就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天还早,回去还能睡一觉。”
    “睡不成了,一起来肯定叫过去问去南边的事。”林雨桐就叮嘱道:“别说大舅舅叫哥哥干啥去的,只说是大舅舅有训示,说也该正经的在经济仕途上下些工夫,若是这些都不行,最不济,这家里的庶务,总得能拿的起来,叫哥哥跟着家里的管事见世面去了。”
    她背着丫头低声叮嘱了,邵华一一就应了。她也看明白了,这高门大户里面的事说不明白,横竖与自家的干系不大。
    两人早早的吃了饭,邵华又把针线拿出来。不用问都知道,这是给贾母等人做的,如今得提前准备节礼了。想省钱,就得从这些方面来。
    林雨桐看着邵华坐在榻上,不时的哈一哈手,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这个嫂子说起来,人其实不错的。这种天,屋里好几个炭盆还是不怎么暖和。手捏着针,都开始抖了。时不时的哈口气,然后把衣服撩起来,手放在肚子上暖一暖再接着干。
    干这个太遭罪了。
    她就一把给抢过来扔一边去:“不做这个了,想办法弄点别的。”
    做的再好,人家也不稀罕的穿。拿出来还都叫人瞧不上。
    再这么着,余家的大奶奶手上生了冻疮,这才更好看了呢。
    第二天果然贾母叫了,就问了南下的事。见是贾赦吩咐的,也没多说,是问了出门带了什么人,东西都带齐备了没有……这样的话。
    林雨桐和邵华从那边回来,林雨桐就叫毛豆出去买山楂去了。如今能买的果子,最便宜的就是这种野山楂了。
    花了一两银子,给送来两车顶顶好的。
    “又酸又涩的,要这做什么?”连厨下的于婆子都皱眉:“姑娘这是被人给哄了。”
    林雨桐笑笑也不说话,只管叫她们挑,要挑又红又圆的,品相好的。反正是两车的果子,愣是只挑出一筐子满意的来。
    剩下的林雨桐也叫人清洗,“这个做山楂酱,你们只管洗出来,怎么做我来弄。”
    而那挑出来一筐子,又是叫人买了山泉水来浸泡,又是叫人买了上好的羊羔酒来再泡,之后又是各种的药材不时的买进来,这进进出出的,下人都说了,一筐子野果子,倒是花了不知道多少银子去配它。
    其实那些药材都是便宜的药材,给开出来的又是人参又是鹿茸的,可叫毛豆买的,都是极其普通的药材。毛豆也机灵,人家问买什么,他就只管把单子给这些人看:“我不认识字,姑娘叫买什么,就买什么。”
    其实单子上给做着手脚,有记号的买,不做记号的就是给人瞧的。
    于是,府里的人也不知道底细,只知道是余家在准备节礼呢。可瞧瞧,这光是那些药材,算下去把小一千两只怕都进去了。
    而林雨桐呢,专门弄了房间放这些东西,哪个丫头都不许进出。
    其实没那么神秘,就是山楂露山楂酒这样的东西。里面加了药材,也确实是喝了养生效果也不错。
    但真心用不了那么些个药材,其实没用昂贵的就不说了,搭着这次买药材的东风,还买了一些其他用途的普通药材。她自己配了不少的不同作用的香脂出来。人家问了,就说自家做香脂香粉,人家也不当个正经事打听。
    比如说这冻疮膏,闻起来淡淡的香味,但效果却格外的好。
    叫自家院子里的几个下人用了,尤其是于婆子,那双手一到冬天肿的就跟馒头。用了七天,除了一些瞧着青青紫紫的痕迹,也不疼不痒了。
    她本就是贾府的老人了,这一好,上哪都炫耀。好些个下人都愿意帮着主子往这边送东西了,要是打赏,也不要别的,只这小小的香脂,能赏上一小瓷瓶,就阿弥陀佛了。外面药铺有冻疮膏,味道难闻,效果不好还罢了,主要是贼贵,一杏子大小的瓷瓶,得要一两八钱的银子。
    林雨桐最是知道这些下人的嘴的,不叫他们把利吃足了,那是什么话都能编排的出来的。如今这边大方的把药给着,一声声的称赞恨不能把余家夸到天上去。
    她就是在造势,把气势造的足了,拿出来的东西才叫人无话可说。
    就比如说,做出来的山楂酱,三春带着黛玉宝玉来了,林雨桐不给上茶,就是一盏山楂酱冲的水,然后多来了吃了几次之后,就觉出好来了。说是开始还不觉得,后来试了两次,说是回去睡的也踏实了,第二天吃饭也香甜。尤其是宝玉和黛玉,宝玉那是一分的好能夸出十分来,而黛玉呢?那是真见效果的。林雨桐本身给黛玉的碗里也是多比别人放了点东西的,所以,这入了冬,刚开始还咳嗽,后来这也不咳嗽了,别管这一天吃了什么,晚上一盏蜜水喝下去,第二天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耽搁。也不见积食了。王熙凤那边的大姐儿,奶妈子偷着给喂了点粥水,之后就是咳嗽有痰卡在嗓子眼,孩子难受,听的大人也着急。给喂药吧,那么点孩子,哪里肯吃。听黛玉说好,就打发平儿要了一罐子过去。喝了当天晚上就不见痰卡嗓子的声音了,连着喝了两天,一点事没了。什么药也没这个效果好啊!
    贾母就说了:“难为你这份用心。”又问说:“打哪学的这些个偏方?”
    林雨桐就把这事往之前照顾原身的嬷嬷身上推:“……这些都是养生的东西,却不敢说治病。常喝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又说那些香脂,“嬷嬷老家原本就是北边的,那边比京城苦寒,在外面冻一晚上,真能把手脚彻底给冻坏了。许是治的多了,倒是家家都会自己弄点药。只在药材好不好上说话。女儿家用的东西,我又添了些白芷这些的药材还有一些香料,用着倒也合用。”
    贾家万事都瞧不上这一点挺叫人放心的,觉得你的东西好,打发人要便是了。却不想着硬要方子,说到底,觉得只要开口就成的事,没必要为那三瓜两枣的,费心思。
    邵华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把账拢了拢,拢共才花了不到五十两银子。把多少事都办了。晚上姑嫂俩说私房话,她还说呢:“我就怕万一要方子,这可怎么办?”
    林雨桐就笑:“一是人家瞧不上,二是我防备着呢。他们并不知道我到底放了什么药材,因此只当是成本高昂。就说那冻疮膏吧,要是按照咱们露给他们知道的成本算,这一小瓶,成本得多少钱?”她自己算着,“要往出卖,这药钱,工钱,租赁铺子的成本钱,这都得加上去的,如此一来,一瓶子药,怎么着也得三五两银子。我的嫂子,这穷苦人家,谁舍得三五两银子买这药。可要是能买的起药的,花了这钱还不心疼的,人家又怎么会冻伤了手脸?”
    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个鸡肋。自己用起来行,赚钱,根本就不上算。
    因着估摸出价格来了,所以,才都觉得余家出手也是大方的。
    邵华被这账目一算,心都狂跳起来了:“妹妹……这要是咱们自己做这个买卖……”
    林雨桐‘嘘’了一声:“等我哥哥回来了再商量。如今余家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要是没个依仗,那不是给别人做嫁衣裳吗?”
    也是!怎么就把那边给忘了。
    这个话就不再提了,又不由的皱眉:“你哥哥如今也不知道往回赶了没有?”
    到了那边有事要办,没有那么快就返程的。一行人下了船,就跟府里的人分开了。约好了回去的日子,这两人带着人才另外投店去了。
    在客栈修整一番,余梁心说第二天先去巡盐御史府去。四爷叫他只管歇着,说是带着人出去办点事。
    这才中午,要是顺利,应该敢晚上能打个来回。
    桐桐把地址写的很详细,出哪个门朝哪边走,都写了。四爷按这个地址找过去。那个庵堂倒是还在,但是里面都已经荒废了,也不见有人的样子。
    他带着人就又去附近的村里打听,还真有人知道:“客官是说借住在庵堂里的女人和孩子?”
    桐桐只说孩子,没提女人。
    这中间只怕又有什么变故。他就点头:“要是近些年,只借住过这一拨人的话,应该就是他们。”
    “那现在可不好找了。”这人就说:“原先是两个女人,后来两个女人又生了俩孩子,再后来,女人里死了一个,另一个呢,也说是不行了不行了,好些人都想找庵堂里的姑子,问剩下的那个女人卖不卖孩子……结果那女人跟饿狼似的,谁说要买她的孩子她就跟谁拼命。再后来,说是从大南边来了人,言说他们家的小公子病了,只说是梦里菩萨指点,说着扬州城外有个什么庵住着什么人的,只说这人都是他命里的贵人。说的真真的,名姓都对的上。需得把贵人请回去,才能保他平安。你说这来历不清不楚的,要是万一把女人孩子给卖了怎么办?不想人家请了府衙的人作证了,他们就是大南边那个叫什么的侯府的人……”
    “靖海侯?”四爷这么问。看史书不是白看的,本朝的野史也读了一些,知道有那么一个远离京城的侯府。
    “对对对!就是靖海侯。”这人一拍手,“侯府里的人是又跪又求的,才把人请上车。这都走了有……好几年了。”
    四爷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靖海侯闻家的小公子?
    呵呵!
    好像是比自己这个贾家的远宗有前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