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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张玉柱看着她也点了点头。
    第51章
    这南苑除了用于狩猎外, 近年更添置了多处迷人景色, 秋华见蓁蓁一连几日都郁郁寡欢,便劝她四处走走。
    蓁蓁记得上次来南苑时, 在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处名为龙爪泉的地方,曲径通幽,静谧宁人, 便由霁云陪着去了想故地重游。临到走近了才发现不止她一人发掘了这好地方, 贵妃和僖嫔也在。
    一时间, 蓁蓁有些进退维谷, 可无法的是, 贵妃的宫女已经向她请安。
    “吴贵人吉祥。”
    这爪龙泉前有一座小亭, 贵妃和僖嫔摆了果盘在里头歇息, 偶尔叫宫女掰些糕点扔进泉里逗鱼儿跳上来争食, 倒也有几分乐趣。
    “请贵妃娘娘安, 僖嫔娘娘安。”
    见她来了, 贵妃指了身边的石凳, “这是个好地方, 别拘着,坐吧。如今不是在宫里都随意些吧。”
    蓁蓁依言坐下了,僖嫔拿了个果子到手里, 瞧了她一眼, “你不是前几日去马场了吗?怎么今儿没去?”
    蓁蓁脸一红, 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一句, 贵妃拿手里的团扇轻轻敲了一记禧嫔的手, 僖嫔窃笑了一声,不过也没再提这话了又扯了些闲碎的事说,蓁蓁有一下没一下地应着,心里觉得无趣,想着还不如在自己屋里呢,这时见小径上远远又有两人往这来,待走近了才看清打头的竟是宜嫔。
    宜嫔这会儿没穿骑装而是穿了一件大红色绣海棠花纹的便服,她身材高挑,这红色尤其衬她鲜艳活泼。宜嫔朝贵妃福了一福,“请贵主子安。”
    蓁蓁也忙起身,“请宜嫔娘娘安。”
    贵妃挥挥手,随意道:“都坐吧。”
    蓁蓁让了自己原先的位子给宜嫔,自己坐到了僖嫔的下手处。
    “我说贵主子怎么不在,原来是来了龙爪泉这好地方。”
    宜嫔说话声音清亮中气十足,红光满面,瞧着意兴盎然。
    僖嫔捏了捏手里的果子,手劲似乎重了些,都挤出了些汁水。“宜嫔妹妹怎么今儿有空来这清闲的地方了?不陪皇上骑马了?”
    “皇上今儿要过凉水河去,那儿还没全修好,路不太好走便让我留下。”宜嫔细眉一跳,眼中含笑连眼梢都带着风情。这几日她日夜陪伴皇帝,风头无二,莫说压过了蓁蓁,要不提都没人想起她还有个身怀六甲的妹妹。
    僖嫔觉得自讨了个没趣,竟白让宜嫔在她跟前显摆了一回,愤恨地咬了一口果子,又觉得酸得倒牙,赌气往身边宫女的脚下一扔,道:“这果子没熟怎么就端上来了?都怎么当差的?”
    宫女忙端走果盘,“奴才这就换去。”
    贵妃似如春风拂面,吹过就吹过了,她冲宜嫔道:“你寻我去了?怎么,可是有事找我?”
    宜嫔道:“是,有件事还得麻烦贵主子。”
    宜嫔表情略有些为难,“我妹妹说她也想来南苑,不想一个人在宫里……”她瞧了几人一眼,忙又道,“我也知道她如今有身子宜静不宜动的,可我们姊妹打小就在一次,这还是头一次分开这么些天,若是不成,我想着要不我就先回宫里去吧。”
    僖嫔嘴角抽了抽,她还真想说:那你就回去啊。
    贵妃有些为难,问:“皇上知道吗?皇上怎么说?”
    宜嫔顿了顿,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颊上飞上两抹红晕,嘴角一弯,眼里多了一抹娇羞,说话声音也突然温柔了几分,“皇上说她要是想来就来吧,这儿景好水好,也比宫里适合养胎。马车颠簸不宜出行,但幸好南苑也不远,就让她坐轿子来就成,八人大轿稳当得很。”
    贵妃和颜悦色地说:“皇上说得甚是呢。你们两姊妹一路从盛京来相依为命的,郭贵人如今怀着身子又突然和你分开,一个人孤零零的。就照皇上说的办吧。”
    宜嫔道:“皇上说他会让陈太监把妹妹送来,至于妹妹来了住哪,还让我找贵主子商量。”
    贵妃略一思量便有了主意,冲蓁蓁道:“吴贵人,这下倒得劳烦你了,我、僖嫔和宜嫔的屋都在坡上,只有你住的春萱堂那是处平地,郭贵人如今有身子住那方便些,得麻烦你同她挤挤了。”
    蓁蓁含笑:“我也就占了两间屋子,春萱堂还有四间屋子空着呢,郭贵人来了也不妨事的。”
    贵妃赞许点头,“那就这样定了吧。”
    宜嫔满面春风地谢过贵妃,“那一会儿我见了皇上就同皇上如此说了,多谢贵主子,多谢吴妹妹了。”
    蓁蓁瞧着宜嫔的样子有些意兴阑珊,勉强跟着赔笑了几声,再略坐了一会儿就找了个由头走了。
    霁云问:“主子咱们这是回去吗?”
    蓁蓁想,这会儿贵主子大概已经差人去收拾春萱堂另外四间屋子了,一想到这,她连回去歇着都觉得索然无味,遂道:“一会儿吧,我们再走走吧。”
    两人沿小径拾阶而上,走了半个时辰到了头海子那,溪流在前头拐了个弯,从头海子这开始往后都再无曲折了,故头海子这水流最是湍急。就在一处半坡上有一座靠溪的小楼,半掩在一片青杄林里静谧无声。蓁蓁指了那处道:“我们在那歇会儿吧。”
    两人踩着窄梯上到二楼才发现楼里才发现有人捷足先登,惠嫔正占了一张圆桌对着一盘黑白玛瑙棋子摆谱。
    “请惠嫔娘娘安。”蓁蓁道,“不知惠主子在这,扰了娘娘清静了,我们这就走了。”
    惠嫔见是她倒是笑了:“若是别人来还真是扰了,你就不同了。你从前跟着皇后也会下棋吧,坐下陪我下一盘吧,我一个人摆谱也是闷得慌,再说这谱子还是你从前送给我的。”
    蓁蓁见状便坐下了,惠嫔道:“我看得多下得却不好,就不同你客气了。”她拿了黑子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蓁蓁取了一枚白子下在她那枚黑字旁,“惠主子怎么一个人在这?”
    惠嫔又落了一手,道:“清清静静的龙爪泉活生生被弄聒噪了,我只能一个人躲着玩玩棋,再说宫里动嘴的人多,下棋的却少,找不着对手。”
    “贵主子不是也会下棋吗?”蓁蓁记得她去瞧小阿哥的时候在承乾宫里见过棋盘。
    惠嫔耸肩:“我这水平哪敢去丢人现眼,贵主子厉害着呢,就是从前皇后同她下三盘里也要输她一盘的。”
    蓁蓁到绮佳身边那几年里贵妃陪绮佳下过的棋屈指可数,她想惠嫔说的这从前,大约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边下棋边打量惠嫔,坐了这么一会儿她没问她上次同她说过的事,也没问她宜嫔骑马的事,倒真是无波无澜,静如古井的人。惠嫔出身好,又生了大阿哥,虽说皇上那淡了,但按资排辈,宫里贵妃往下也就是她了。
    蓁蓁想,我呢?我也生了皇子,虽然如今贵主子是名义上的养母,但实际她关照的更多一些,天长地久的孩子慢慢长大会变成她的依靠,所以只要有儿子即便皇上不再来了,我也不用发愁了是吗?
    可是……主子娘娘的冤屈呢?我的冤屈呢?就这样也算了?也淡了吗?
    惠嫔“咔嚓”落下一子,这一手就杀了蓁蓁一片白子。“你心里有事。”她说着提走了蓁蓁被围住的那一片子。“我这么烂的棋,这么个下法都能赢你了,还是大胜。”
    蓁蓁看着棋盘,盘面上纵横交错黑白分明,她心里却纷乱如麻,灰心丧气。她从前跟在绮佳身边,见着的都是帝后相处之道,从不曾见过争宠,然而如今她忽然成了皇帝的嫔妃,落入这一盘乱局中,她不想争,可是又不得不争。不争,她就永远无法找到真相,无法为主子娘娘为她自己昭雪了。这黑白之争纷繁复杂,她不由得跌入其中挣脱不得。
    “我输了。”
    蓁蓁投子认输,惠嫔定定地打量着她,半晌才语重心长地说:“主子娘娘疼你教了你很多,你是个聪明人学得也快,只是还有一样似乎还没学着。”
    蓁蓁觉得自己懂她的意思,可又明白即便她懂了她如今也做不到,她如今只觉得万般彷徨,什么都抓不住,都握不住,真好似身如飘风不可绊。
    “我得走了,改天再陪惠主子好好下一盘吧。郭贵人说来就来,我得去打个招呼照应一下。”
    惠嫔此刻依然好不悠哉,翘着镶红宝金丝护甲在棋盘上细细地把黑白子挑开,“我若是你呀,就把门一关自己在屋里睡觉,不管有什么事都只当没听见。”
    蓁蓁觉得她这话中有话,惠嫔把棋子都拢到手心里再一把投进棋盒里,玛瑙棋子噼里啪啦的好一阵响,她抬头朝蓁蓁婉然一笑,从棋盒里捡了一枚黑子一枚白子摊在手心里拨弄着:“两姊妹的戏啊,就让她们自己唱去吧,我们这些人只做个看戏的就成。”
    ······
    辞别了惠嫔她回到春萱堂,隔壁四间屋子这会儿正门庭若市,往来仆妇太监正匆匆忙忙在打扫布置。秋华与她说:“说是郭贵人要从宫里过来住了。”
    “嗯。”
    “她不是怀着身子吗?怎么这般捣腾,也不怕动了胎气。”
    蓁蓁低声说:“她觉得宫里寂寞想来,皇上准了,让陈太监用轿子抬她来,应该不妨事的。”
    秋华听了也没再说话。蓁蓁拿了卷书歪榻上看,看了半天还停在同一页上。快到傍晚的时候郭贵人总算进南苑了。东边四间屋子人进进出出热闹非凡,对应着蓁蓁这边大门紧闭,静若磐石。
    又过了一会儿,到了晚膳时分便又有宫女太监来春萱堂,这次是宜嫔派人来接郭贵人去和皇上一同用膳。蓁蓁也没什么胃口,晚膳吃了一半就撤了,皇上也是不会来的,她便早早洗漱准备歇了。坐在梳妆镜前,她梳着头忽然说:“皇上怎么同宜主子在一块时笑得那么大声呢?”
    秋华一愣,看了霁云一眼,霁云识趣地退了出去。秋华给蓁蓁一下下篦着头发,“宜主子是皇上的嫔妃,皇上对自己的嫔妃自然和颜悦色。贵人么,奴才多嘴一句,您如今在皇上跟前还和过去做宫女时候没什么区别,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皇上自然也会拘谨些。”
    她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都宛如沉石,“嗵嗵”着砸进蓁蓁心里,她心中一阵绞痛,可痛过后又恍然大悟,一时思绪都清明起来了。她放下了手里梳子,对着镜中的自己咬了咬唇。
    第52章
    蓁蓁心里有事躺下后辗转反侧, 半天都没睡着,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 迷迷糊糊得隔壁忽然又吵杂起来, 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里夹杂着宫女尖细的声音在喊:“快去找宜主子, 贵人下红了!”
    蓁蓁被惊醒了,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睡在屋外炕上的霁云听见动静下得炕来, 摸黑要去点灯,不知碰着了什么发出好一阵怦怦声。
    蓁蓁听得喊了一声:“别点灯!”
    正在掏火折子的霁云吓得一跳, 又听蓁蓁喊她,“别点灯,我不过是发了个噩梦,我没事。”
    霁云虽然有些奇怪,但主子都这么说了, 她便又躺了回去,她还年轻, 不过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蓁蓁躺在床上两眼瞪着黑压压的床顶却是毫无睡意了,隔壁越来越吵杂,又过了一会儿窗户外的院子里忽然亮了起来, 伴着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擦着她的屋子而过。
    “都是臣妾不好,妹妹年纪小贪玩不懂事, 臣妾应该拦着的, 怎么都不该纵着她……如今可怎么办, 臣妾对不起皇上……”
    “腿长在她身上你就是再替她操心也是拘不住她的,她也该有个教训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行事该有个章法了,如何还这样任性不知轻重。”
    “就是妹妹年轻不懂事我才更该好好劝诫她的,哎,都是臣妾的不是,皇上可别怪她。”
    “你别太担心了,太医已经去了,先看看情况吧。”
    蓁蓁先前还烦乱不安的心忽然一下子静了下来,她合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隔壁似乎又有了什么动静,不过这回她却听不见了。
    第二日一早秋华进屋来时霁云正在给蓁蓁梳头。“贵人昨晚睡得可好?”
    蓁蓁正在挑簪子,随口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隐隐就听见前半夜有些吵,后来就安静了。怎么了,昨儿出什么事了?”
    秋华走近了接了梳头的活打发霁云去铺床,她弯腰凑在蓁蓁耳旁道:“郭贵人突然下红了,她身边也没个嬷嬷跟着都是年轻的丫头,吓得半夜去敲宜主子的门,皇上昨儿歇在宜主子那,这下把皇上都惊动了。”
    蓁蓁问:“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她一早起来到这会儿隔壁都静悄悄的,一点看不出半夜生了这么多事儿。
    “太医说是从宫里到这一路上郭贵人受了累,又贪嘴吃了些寒凉的东西,这才下红的,还好不甚要紧,吃了一剂汤药就好了。只是这郭贵人是吓坏了,怎么说都不要一个人住这,非要同宜主子在一起,昨儿大半夜的用软轿抬宜主子院里去了。”
    “那皇上呢?”
    “皇上可气着了,训了她几句话,郭贵人抱着肚子只哭不吭声,皇上能怎么,陪宜主子安顿好妹妹就走了。”
    蓁蓁一呆,这还真是一台好戏呢。
    秋华本来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儿也忍俊不禁。“幸得贵人没有个姐姐妹妹的。”
    蓁蓁嗔怪:“我有个妹妹,在家里呢,她还小呢。我可舍不得她来这里。”她低头瞧着桌上簪子,“哪支?”
    “这支吧。”
    秋华挑了那支白玉珠玉步摇,同蓁蓁心里想的是一样的,她点了点头,秋华拿起簪子插她发髻里。
    “贵人今儿要哪去?要去瞧瞧棋盘池么?”
    蓁蓁摇了摇头。“我一会儿上围场去。”
    秋华瞧她穿着便服,问:“要换骑装吗?”
    “不了,我就是去瞧瞧我的小马。”
    蓁蓁用过了早点就去围场了。今儿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老远蓁蓁就听见马队策马而过的蹄声,皇帝一早就带着侍卫们开始今天的狩猎。
    蓁蓁的马是匹八岁的小母马,个头比公马要矮,性格却十分温顺。蓁蓁让太监把马牵了出来,她自己拉着缰绳牵着它走。忽听得一阵马蹄声,有人在她背后说:“你这马不骑牵着走算是个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