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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节

      瑾宁趴在桌子上,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恸,大哭了起来。
    钱嬷嬷进来,方才在门外,她都听到了。
    她轻轻地扫着瑾宁的后背,哽咽道:“这人呢,总有这一天,别太伤心。”
    “嬷嬷!”瑾宁抬起头,悲怆地看着她,“我愿意放下所有的仇恨,愿意放弃我所有的一切,换她好好地活着。”
    “别这样!”嬷嬷鲜少见她这般孩子气,知道她是彻底没了办法,“你这样,你外婆见了也不安心。”
    瑾宁心底像是被大风刮过一般,只剩下一片萧瑟。
    大将军和老太太出门的时候,她躲在庭院后面的拱门里看着,其实什么都没看到,眼泪早就遮蔽了视线。
    老太太走后,大舅妈叫了瑾宁到房中,二舅妈也来了。
    三人坐下来,大舅妈正色道:“老太太给你的,大概你外公也都告知你了,你的部分……”
    瑾宁抬起头,“我不要,我的部分,给哥哥们匀了。”
    大舅妈道:“你哥哥们都有,和你的份额是一样的,老太太往日做生意是有一手的,但是后来去了边城,便都换成了庄子和店铺,给你的,是东安街那边的店铺,那边三十几家店铺如今都归你,看你哪日得空,便去衙门把手续都办妥了,也好叫你婆儿放心。”
    东安街便是绸缎庄的隔壁,那算是京中地段最好的店铺了。
    二舅妈道:“我们甄家都是武将,做生意不擅长,但是留着产业收租也是保障,你婆儿怕你在侯府被人欺负,所以,给你留的是最好的段,她说,若有一天,侯府容不下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你也不必受人白眼,能过得逍遥自在生活富足。”
    瑾宁心底一片惨然,婆儿事事为她周全了,可她给过婆儿什么?
    她怔怔地捏着那张单子,上头都记下来给她的是哪里的店铺,从几号到几号,清晰标记。
    想着,想着,泪水又落了下来。
    江宁侯府。
    靖廷在晚膳之前,回到了府中。
    今日可伶来跟他说,瑾宁不回来用膳,他可能会遭老爷子责问。
    所以,他进门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进了饭厅,人都差不多到齐了,还有父亲没进门,至于李良晟,多半是不会来的。
    老爷子坐在主座上,脸色很难看,崔氏坐在他身边,给靖廷递了一个提醒的眼神。
    靖廷心里有数,先给老爷子和崔氏行礼,再对江宁侯夫人拱手问安,江宁侯夫人神色淡淡,“坐吧!”
    长孙嫣儿站在江宁侯夫人的身后,她是妾侍,不能坐在一起吃饭,但是得伺候主母用饭。
    老爷子沉着脸,瞪了靖廷一眼,“你媳妇呢?”
    靖廷道:“她去了大将军府,许是吃了饭再回来。”
    “大将军和老夫人不是要出远门吗?她在那边做什么?躲着我吗?”老爷子严厉地问道。
    第376章 另有内情啊
    靖廷微笑,“瞧祖父说得,她躲着您做什么呢?”
    “自然是心虚,对了,你可知道她祖母去世的事情?”老爷子瞪着眼睛问道。
    靖廷道:“知道!”
    “那她说不回去奔丧,你也知道?”老爷子火气扯上来了。
    “知道!”
    “知道你还由着她?”老爷子一拍桌子。
    江宁侯知道靖廷不善言辞,便道:“父亲莫气,瑾宁这孩子做事是有分寸的,她不回去一定有她不回去的道理,咱就甭管了。”
    “甭管?你说的倒是好听,这事能不管吗?这进了我们侯府,便是我们侯府的人了,她如此凉薄无情,传出去损的是我们侯府的面子……罢了,面子不面子的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人伦得有吧?做人若缺了这人伦道德,岂不是和畜生没有分别?皇上与太后都主张仁孝治国,以孝义教化世人,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朝廷大员,都把皇上和太后的话忘光了吗?”
    江宁侯无端被训斥一顿,一时没话了。
    老爷子再看着靖廷道:“如今那边什么个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办事的没几个人,你岳父因为东浙一役,身子至今都没好,你作为女婿的不去帮衬着点儿,反而由着你媳妇胡来,这首先是你的不对,我知道你素来不懂得应酬,也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但是,既成了亲戚,凡事就该守望相助,得有这个人情味,你是大将军,怎可善恶孝逆不分?”
    靖廷虚应着,“是,谨记祖父教诲。”
    “明日,让她马上回去。”老爷子见靖廷不驳,便以为他听从了,回去会劝说瑾宁的,便也就不再说。
    国公府。
    主办丧事的是二爷陈守成。
    他十分哀痛,一天哭好几场,但凡有亲戚前来,必定跪地痛哭。
    因回了老夫人的乡下报丧,所以,这治丧之时就得等到老夫人的娘家亲戚过来,娘家人过来之前,便停尸在她灵堂里头,暂不封棺。
    这规矩是要守的,停尸这个事情,路途近的,也就那么三几天,若路途遥远的,得一个月,这冬日还好一些,夏天就得发臭,可规矩是这样,也没办法。
    所幸的是,老夫人的娘家亲戚不远,一两日便可抵达。
    陈国公病重,没有披麻戴孝。
    这按照大周丧仪的风俗,父母丧,若子女病危,可先不戴孝,但是得病榻前挂白花,等大殓的时候再穿孝服。
    陈国公不许。
    他和瑾宁一样,一不披麻戴孝,二不跪拜送葬。
    但是,陈国公因为重病,无人能进入他的屋中,所以,在孝服送进去之后,他命初三叔烧掉也无人知晓。
    倒是二爷跟亲戚嘀咕,说他本来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母亲病逝之后,他就卧床不起了。
    二爷这话本是想说陈国公不孝,但是,亲戚听了,反而觉得他是因为母丧而伤心过度病倒。
    一时也无人议论。
    守丧期间,亲族都得来,瑾宁这位孙女不来,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但是,到底是嫁出去的孙女,或许等到大殓的时候再来也未可知。
    然而,这一直等到老夫人娘家的亲戚来了,灵堂设下,开始大殓,都没见瑾宁来。
    灵堂设下,朝中一些官员陆续来了。
    侯府老爷子带着崔氏也来了,他来的时候都是气呼呼的,因为靖廷不仅没能叫瑾宁来,连他自己都不来,甚至夫妇两人还去了总领府居住,连家都不回。
    他看到丧礼确实没几个人帮忙,便找到了二爷陈守成,“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陈守成哭着道:“老爷子您有心了,如今丧事办得都差不多,只是瑾宁没来,母亲怕是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了。”
    老爷子听了这话,更是堵心,对瑾宁因而也愤恨了几分。
    倒是崔氏问道:“是不是老夫人昔日曾和瑾宁有过误会?到底是什么误会?二爷不妨说说,我们回去看看能不能化解?”
    陈守成抹了一把眼泪,眼底有些困惑,“有误会么?母亲和她哪里能有什么误会呢?她一直在庄子里住,回来两年,母亲也在南国和我一起,是近些日子才回来的,回来也没相处多少日子,哪里能有什么误会?且母亲对她事事关怀备至,知道她曾委屈,于是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不过……”
    “不过什么?”崔氏问道。
    陈守成道:“我知道瑾宁一直对被送到庄子里长大是耿耿于怀,因此也和大哥三番四次争吵,后来母亲便对她说,当初送她去庄子,是母亲决定,和大哥无关,母亲此举,本是为了缓和他们父女关系的,但是瑾宁怕是因此便恨上了母亲。”
    老爷子听得此言,道:“守业当初确实是做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怎舍得送往庄子里任由其自生自灭?她在庄子里怕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当年大将军和老夫人在边城,也没能帮衬到她,这丫头苦是苦,可也不能好歹不分啊,若说平日里埋怨几句,倒也没什么,如今却是连自己祖母丧礼都不出席,就太过分了。”
    “哎,真是冤孽啊!”陈守业一脸沉痛的样子,“我们陈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一直都是好好地,这两年忽然就翻了个天。”
    他本是想说这一切是因为瑾宁回来之后才酿成这般,但是老爷子兀自沉思着,也没细想,只是顺口宽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守成无趣得很,本以为还能在老爷子面前状告她,叫她吃点苦头,没想到,老爷子压根没放在心里去。
    回去的路上,老爷子反倒是沉思起来了。
    “怎么了?还怪着少夫人呢?”崔氏笑着问道。
    老爷子淡淡地道:“难道她不该怪么?”
    “该,但是怪一阵子就好了,难得这事没闹大,不过是被外人非议几句罢了。”
    老爷子嗯了一声,“这位二爷说的话,倒是让我困惑不已,这少夫人的为人,从她过门后做的那几件事情里看,我算是明了一二,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但是,记仇是真的,这人记仇呢,也说不得是坏,人都有性子,有性子的人才实在,不怕她使坏。这一次她祖母过世,她不回去奔丧,不披麻戴孝,这本来就是有旧怨,这位二爷若说出点旧怨来,我不奇怪,但是他说老夫人对少夫人是极好的,在府中吃喝用度都比旁的强,那我就觉得这话有水分了,虽说这国公府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是老太太确实曾刻薄过少夫人,这点,我还是略有耳闻的,只不过认为刻薄也好,凉薄也好,到底人都走了,且还是祖辈,心里不情愿,面子上总得做足了才行,这我才会三番四次跟她和靖廷置气,今日听二爷这么一说,我琢磨啊,怕是另有内情的。”
    第377章 宣旨
    崔氏听得他这样说,仔细想了想,道:“咱知道这门亲事的时候,回京之时不是打听过吗?你还记得不?貌似有人说过,这位老太太想害少夫人性命,结果少夫人没死成,倒是去了东浙那边找靖廷。”
    “这话不尽不实,不能信,做祖母的心再狠,也不会要自己孙女的性命。”老爷子摆手道。
    崔氏道:“可按照你方才说,少夫人也算是恩怨分明的人,怎地在这事便如此执拗?这对她没好处啊,丧事大办起来,若她不来,外人都说她闲话,她这名声丢了,以后在京中怕也不得人心,她为何要如此啊?”
    “看来,此事还得去查查。”老爷子道。
    崔氏看着他,笑道:“那你不强迫少夫人回去了?”
    老爷子哼道:“强迫得了吗?就她那倔牛似的性子,能强迫得了?”
    崔氏还真是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以少夫人这样的性子,不合你意呢,没想老爷还这般宠着她。”
    “合意不合意另说,她到底是救过子言的性命,且又是靖廷的媳妇,若性格没大坏,哪里有不合意一说?宠就谈不上了,不过是一家人,诚心对待罢了。”
    崔氏靠着他的肩膀,笑道:“就是宠了!”
    “去!”老爷子瞪了她一眼,“你是跟着起哄架秧子是吧?”
    “谁叫你嘴硬心软?”崔氏打趣道。
    老爷子拂了一下衣袖,道:“什么嘴硬心软?我从来也没说过不喜欢她。”
    顿了一下,老爷子道:“她这人虽说诗文不通,只懂得舞刀弄枪,可为朝廷效力立下了大功,在家国天下说,她便没让人不喜欢的地方,至于性情,还是我刚才那句话,这样的性子,反倒实在,若不是因这事,我还不会对她发脾气呢。”
    “你发脾气也无用啊,人直接躲起来了。”崔氏笑道。
    “她就是知道得躲起来,不躲起来不得跟我冲?我也没说非得强迫她不可,只是,这到底和她名声有关,就是可惜她这般不知道爱惜名声。”
    “行了,你就甭说了,这事没闹出大事来,就算过去了,你这若还生气的话,少夫人指定十天半月也不敢回府。”
    老爷子也心软了,道:“你去传个话,叫她不必再躲!”
    崔氏扑哧一声笑了,“行,回头我差人去总领府说句话。”
    老爷子看着她问道:“对了,我日前可是听白儿说过,少夫人不甚尊敬你,你传她去,她都不搭理你,你如今怎么老为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