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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节

      陈父生气地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她不是贱人。”
    “勾,引人家的夫婿,不是贱人是什么?做了表子,我还得给她里牌坊不成?”
    “你简直不可理喻!”陈父嘴上功夫斗不过她,这些年也都习惯了,干脆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走。
    陈母却不依不挠地追了上来,“你站着,把话说清楚再走。”
    “还有什么好说?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她都被赶走了,且还抢了她的儿子,她都这么惨了,你还想说她什么?”陈父怒道。
    “惨?有我惨吗?你们风,流快活的时候想过我吗?我抢了她的儿子?你这话简直狼心狗肺,我若不带她儿子走,她能养活?这么多年,我对他付出的还少吗?他年纪轻轻就做了官儿,难道没我的功劳?跟着她,他有今日的成就吗?”陈母咄咄逼人地道。
    “行,我说不过你。”
    “你没道理,自然说不过我,儿子那边,你最好闭紧你的嘴巴,他的母亲就是个窑姐,她犯贱,不知羞耻,做了窑姐做的事情就得担窑姐的名。”
    “你再说一遍窑姐!”陈父气上来了,举着手就威胁她。
    陈母一见他这架势,顿时暴跳如雷,嘴唇一张,便是霹雳连珠般的声音,“窑姐,她就是窑姐,怎么?你还敢打我了?你打,你打下来,今日你若不打我,你就是乌龟,缩头乌龟!”
    陈父见她狰狞面容,心中生怯,慢慢地放下了手,冷道:“读书人不与泼妇斗!”
    说完,转身快步走了。
    陈母恨得牙痒痒,满身的怒火,发不全,只得回头瞪了陈幸如一眼,“让你胡说八道,出事了吧?”
    陈幸如坐在椅子上,道:“能出什么事?他如今也丢了官了,咱也不必巴着他。”
    陈母慢慢地坐了下来,喃喃地道:“我确实是要他为我争一口气,可这么多年母子情分,我岂是铁石心肠?他的官丢了,心里难受,我看着也不舒服。可他这般不争气,李齐容都这般欺负人,他也不敢休了,和你父亲一个懦弱性子,这休书一旦下了,你就等着侯府求上门来吧,我知道这种大户人家,他们最要名声,怎容许出个弃妇?偏生你哥哥不懂得。”
    李齐容有自己烦恼的事情,哪里愿意听她说烦心事?
    她想了一下,道:“母亲,我决计是不会离开侯府的,你想个法子,让我在侯府过得好一些,陈瑾珞就快要入门了,此人我得先吃住她。”
    “她算什么东西?”陈母对陈瑾珞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她父亲是个废物,把她父亲拿捏在手中,自然就把她拿捏在手中了。”
    “你有办法?”陈幸如一喜。
    “自然有办法。”陈母看着她,又叹了一口气,“可你拿捏住陈瑾珞有什么用呢?在侯府,有陈瑾宁在,你始终出不了头。”
    “陈瑾宁迟早得死在我的手里。”
    “你还是先别招惹她,这人厉害着呢。”陈母道。
    “我不仅要招惹她,我还要招惹陈靖廷,我便不信他陈靖廷不为我心动。”陈幸如忿忿地道。
    第404章 探望老太太
    陈母料想她没娘家的帮忙,也做不出什么来,便不再说了。
    她倒是担心儿子那边,便叮嘱了陈幸如,“回头你哥哥若是问起,你便说是他娘亲在他未足月便扔了出来,是我与你父亲捡了他回来养的,你哥哥是个读书人,知道感恩图报,这份母子情,自然也就能保住。”
    “知道了!”陈幸如不高兴地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难道他还会去认那个窑姐做娘亲吗?确实你对他也很好了,若不是我小时候偷听到你跟那窑姐说话,连我都不知道这事。”
    “这秘密你都守了那么多年,怎么就说了出来?你真是要气死母亲啊!”陈母说着说着又来气了。
    “你没看见他打我吗?见不得他这般嚣张,以前你跟我说过,养着他是为了保护我的,他如今丢了官,还怎么保护我?我要他何用?”陈幸如道。
    陈母也就不再说了,女儿的性格她是知道的。
    如今儿子丢了官,见女儿竟然丝毫不改,也隐隐担心起来。
    这性子,迟早得出事。
    瑾宁去了枣庄。
    老太太这两日精神好了一些,许是在枣庄里心情好,病情便稍稍好了一些。
    老杨头给她做了一张椅子,装了两个轱辘上去,便可推着行走。
    大将军每日都推着她在山间平地里走一圈晒晒冬日的太阳,几十年夫妻了,如今才能静下来,过两人的日子,老太太是真的觉得幸福。
    瑾宁去到庄子的时候,孟大娘便告知瑾宁说大将军推着老太太到湖边亭子去了。
    瑾宁哦了一声,也不带可伶可俐,自己就去了。
    远远地,看到亭子里遮蔽了层层竹帘,密不透风。
    这亭子,她曾在这里哭过,靖廷也在。
    她轻轻叹气,然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走了过去。
    帘子一掀开,便露出了大将军那张胡子脸,他笑着道:“瞧,我说是雪球儿来了吧?”
    外头有太阳,亭子里也生着暖炉,烧得火旺火旺的。
    老太太坐在装着两个轱辘的椅子上,慈爱地看着她,“你外公说,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是你,我还不信呢,快过来叫婆儿看看。”
    瑾宁走过去,蹲在她的身边,把冷冷的脸往她袖子上蹭了一下,露出一张大笑脸,“是不是养白了许多?”
    老太太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却慢慢地皱起了眉头,“白是白了,但是脸色不好,是苍白,人也瘦了,整个瘦了一圈,这是怎么回事?侯府还不给饱饭吃吗?”
    瑾宁笑着说:“侯府敢饿您孙女?那是不可能,如今啊,是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我这是吃腻了,吃撑了,吃坏肚子了,许是这样便瘦一些。”
    “吃坏肚子了?”老太太瞪大眼睛,眼底里充满了笑意,“你这馋猫,有好东西也不能一下子全吃光啊?瞧,吃坏肚子了吧,自己受罪了吧?得不偿失!”
    瑾宁的脸在她袖子上又是一滚,像个撒娇的孩子,“知道错了,以后不敢贪吃了。”
    老太太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贪吃,但是必须得定时吃,养好身子,以后生个大胖小子。”
    “生了谁带啊?这侯府可没人帮我带孩子啊!”瑾宁拉着她的手,抬起头巴巴地看着她,“婆儿帮我带吗?你努力点养病,努力点好起来,好吗?”
    “好,好!”老太太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起来,“自然是好的,我老太太做梦都想着那一天啊。”
    老将军在旁边听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听见了,瞪了他一眼,“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
    这瞪的一眼,有警告。
    老将军笑道:“哪里是叹气?分明是松一口气。”
    老将军心里难受得很,他这辈子经历了许多,父母丧,女儿早亡,战场上的险阻艰难,身上大大小小说不清的旧患伤疤。
    他这辈子,又是说不出的光风霁月,大周朝的名将,老将,以他血肉之躯,守着边城数十年,如今朝中大部分的武将,都是他带出来的。
    可惜,他经受过的,或者是他拥有过的,都没能让他看开这个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女人即将离去的事实。
    “这里风大,我们回去!”瑾宁不想让这种伤感的气氛散开,便对老太太说。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道:“你大舅妈和二舅妈要来,但是我不许她们来,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瑾宁问道。
    老太太微笑道:“因为她们会说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会嘴碎念叨,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吃个果子,说寒凉,吃块肥肉,说腻坏肚子,每天是喝药,喝汤,喝药,喝汤。”
    瑾宁听她最后几句说得惟妙惟肖,确实是大舅妈的口吻,不禁笑得打跌,“敢情您是来枣庄避难的。。”
    “可不是?所以不许她们来,她们不在,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虽然是大冷天的,可你外公把这亭子都遮蔽起来,我想看外头的时候,便叫他掀开帘子,我若困了,便在这里眠上一会儿,多自在啊,我这辈子,便鲜少有这么自在的时候。”
    她身子往后靠了一下,闭上眼睛,喃喃地道:“从我嫁给你外公那天,他就是武将了,我们成亲第二天,他便要出征,我便从嫁给他第二天开始提心吊胆,每逢他打胜仗凯旋归来,大家都说他立下了什么大功,大家都很高兴,我也高兴,可我高兴的不是他立下了大功,而是他平安回到我的身边了。”
    她的手与瑾宁的手握住,继续道:“我生这么多个孩子,他没在我的身边,埋怨过他吗?怎么会埋怨呢?大周百姓能安居乐业,是他的功劳,我崇拜他啊,你舅舅们也崇拜他,坚定不移地被他带到了战场上,自打那之后,我就很少睡过踏实觉,但凡有战事,我就噩梦连连,夜里惊醒,我便跪在菩萨前,求他们平安归来,可惜啊,我没为甄依求过,菩萨竟没有照顾到她……你母亲走后,我这心是死了一半了,死了一半了……”
    老太太的手,慢慢地松弛下来,头也慢慢地偏到了一边。
    瑾宁看着她,屏住呼吸,心里一下子就慌了,颤声道:“婆儿?婆儿?”
    老太太迷糊地嘟哝了一声,“困了,睡一会!”
    瑾宁泪水一下子就夺眶而出,她捂住嘴,悄悄退出帘子外。
    第405章 一直到白头
    瑾宁出去之后,便一路跑到水库边上去,蹲在地上哭着。
    一只宽厚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件披风也随即裹住了她。
    瑾宁满脸泪水地回头,看到外公那悲伤沉痛的眸子。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鼻音重重地道:“我没事,没事。”
    “你父亲的事情,我知道了,没想他能为你这样,我倒是错怪他了。”大将军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坐在他的身旁,长腿伸出,压了一压,像是有些吃痛,便又微微屈起来。
    瑾宁看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心里更加的难受。
    外婆不行了,外公身体也慢慢地衰老,之前大舅妈就说过,外公的旧患很多,年轻的时候还能熬着,如今年纪大了,不是腿痛就是腰痛,在最后一次征战里,他从马上坠下,摔了头部和腿,现在眼睛都看得不太清楚。
    瑾宁蹲过去,双手摁住他的腿,揉捏起来。
    大将军拉住她的手,“不碍事。”
    瑾宁挣脱,继续揉捏带着哭腔道:“我求您们身体健康,多陪我些日子。”
    大将军柔声道:“生死有命,富贵由天,一切人为无法控制,若无法逆天改命,丫头,想开一点。”
    瑾宁摇头,“想不开,这是最不能想开的事情。”
    “想不开也没法子,你外公年轻的时候,对任何的事情都愤怒,自负,自大,总以为凭着一己之力,能改变许多事情,甚至能逆转生死。可自从你母亲走后,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的无能为力啊,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没办法护住,如今,又看着你婆儿这样,毫无办法。”
    瑾宁低着头,双手捏揉着他的小腿和膝盖的位置,泪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心头像是堵了层层的棉絮,挣不开的软软的疼和酸楚。
    最悲哀的,莫过于听英雄迟暮的无力轻叹。
    外公之于大周,是巨山一样的存在,但是如今这巨山,慢慢地开始崩塌了。
    “别哭,别哭,哭得外公心里头乱!”大将军拉了她的手,拍着自己的身边的位置,“过来坐,我们爷俩说说话。”
    瑾宁坐过去,把硕大的披风脱下来,两人一同盖着,她头枕在大将军的肩膀上,像寒风里相依相偎的两只鸟。
    “你外公虽常年不在京中,但是回来的这些日子,朝中局势也渐渐地看出了一些。如今皇权稳固,边城暂时和平,加上杀了东浙逆王,倒是能震慑一下周边,但是,你记住,鲜卑和北漠始终是我大周的心腹大患,他们日夜对我大周虎视眈眈,我一日不倒下来,他们未必敢名正言顺入侵,但是,鲜卑人诡计多端,擅长阴谋,怕早有细作混入了京中,细作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要我大周大乱,要皇上铲除武将,所以,接下来,武将会经受比较严峻的考验,你切记,你这一双眼睛除了要盯紧之外,心眼也要睁开,睁大,把奸人的伎俩都看穿。至于北漠,他们一贯做声的方式,是收买朝中官员,获知我大周的军事情报,但是前年我重挫了北漠,这两三年内,他们不能整兵再发,可也得慎防他们勾结朝中官员,获取我大周军事情报。”
    瑾宁听得外公忽然说起朝中之事来,不由得仔细听,认真听。
    其实鲜卑和北漠的野心,她是知道的。
    可现在无人会当回事。
    因为现在鲜卑岁贡,北漠停战,休养生息,内乱又被镇压,便有小国犯境,也不足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