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展阳没有粘胡子，没有涂黑皮肤，就这么坦荡荡面对着卞太后。
    才几天不见，卞太后一下子就老了二十岁，不复以前的妍丽。
    脱了铅妆，脸色比周展阳还苍白晦暗。
    卞太后的目光紧紧盯着周展阳的脸，从周展阳的眉骨到眼睛到鼻子到耳朵，然后惊喜又悲哀地发现眼前这个真的是当年那个孩子。
    “你，你……是怎么成为皇上替身的？”卞太后几乎要哭出来。她对这个孩子亏欠太多太多了。
    卞太后不亲近丰元帝，那是因为每次看见丰元帝的脸总想起那个被她掐死的孩子。
    不愿意直面自己的私心和丑恶，卞太后渐渐地就迁怒了丰元帝，也把亏欠那个孩子的爱全部转移到了睿王爷身上，自欺欺人地过活着，也往错误的岔路上越走越远，直至再也无法回头。
    三个孩子全都亏欠了，还死倔着怨天怨地就是不怨她自己。
    “有需要的时候。”周展阳由得她打量。
    “不可以！”卞太后突然拔高音量，怒声禁止周展阳继续做丰元帝的替身。
    然而她已经不是那个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太后了，如今她只是一个被囚禁在慈宁宫的犯人。无论她在慈宁宫里如何声嘶力竭，也没见丰元帝过来见她。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周展阳回答道。
    尽管周展阳从来没领过工资，当然他的吃喝用度也根本不需要他自己花钱，是整个大周养着他。
    然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么浅显的道理，卞家却一点儿都没领悟。当米虫也不好好当，就一条米虫还想造反当皇帝。
    真让他们谋反成功了，这龙椅都没坐热就被推翻了，大周也会分崩离析再一次陷入常年混战当中。
    然而脑子有坑的卞太后却只听到另一层意思，她以为丰元帝要周展阳继续当他的替身直至死的那天，当即又歇斯底里要见丰元帝。
    “照顾好太后。”所谓照顾就是别让她又作死。
    周展阳交代一句就离开了，由得卞太后在慈宁宫里发疯，疯够了迟早会认清现实。
    皇宫里风平浪静，京城里也没什么动静。
    皇宫里发生谋反大事，卞家更是被连根拔了个干净，丰元帝不讲情面的雷厉手段震慑住了很多人。
    特别是一些不安分的藩王更是像个鹌鹑一样，把伸出去的手快速缩回来，唯恐被丰元帝查到自己和卞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被丰元帝顺藤摸瓜一锅端了。
    丰元帝连自己的亲舅舅都砍，更何况是他们这些隔了两重关系的皇叔。
    更让人心惊不已的是谋逆大罪，皇城内发生天大的祸事，丰元帝不仅快速平息，甚至还没有任何的余波反应，可见丰元帝的力量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深不可测。
    第144章 装嫩
    最为奇怪的是丰元帝待睿王爷的态度。
    妻族谋反, 睿王爷没有被丰元帝变相软禁不说, 还得到丰元帝加倍关怀。
    现在都能让睿王爷行巡抚之职去广东行省巡查。
    “皇兄，”睿王爷欲言又止。
    睿王爷没想到皇兄会这么做。
    在他养好伤之后, 皇兄竟然让他去当巡抚巡查广东行省。
    睿王爷之前说想到处看看，那是纯游玩性质的。丰元帝一下子就给他来个大的，这合适？
    “你十岁那年读书还得到太傅赏识, 缘何担忧自己不能胜任。”丰元帝笑了，满脸都是我看好你好好干的鼓励, 也透出一种看穿二弟的狡黠。
    在多智近妖的大哥面前玩藏拙，睿王爷还嫩了点。
    “什么都瞒不过皇兄。”睿王爷惭愧。
    “君子坦荡荡，何惧他人言。有能者胜任, 去广东行省也是替天子行督查天下之职守，即便以后不是我当皇帝也当如此。无能者养着便是养着吧，大周以后不缺这口粮食。”
    意气风发的丰元帝这是在给睿王爷和他以后的孩子还有丰元帝自己的孩子们的未来布局谋划。
    大周人人都有粮吃, 有钱花, 皇帝也有大把的私房钱，拿私房钱养几条米虫也就无所谓了。
    “臣弟深感圣恩。”
    睿王爷给丰元帝行礼, 领下丰元帝委以的重任。如今束缚在他头上的双重紧箍咒解开之后，睿王爷也逐渐展露另一面真实的自己。
    “小桃子完婚之后再走吧。别等她完婚之后又是离京个三五年的, 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聚。”丰元帝又特地嘱咐睿王爷道。
    睿王爷去广东行省不要紧, 不给白小桃新婚贺礼是不行的。
    实在不知道送什么也可以折现, 不能全皇帝一个人出嫁妆啊。
    “理应如此。”睿王爷也笑了，也心照不宣没有去问那天替身的事。
    睿王爷是丰元帝亲弟，他智商不低的, 自然能看出一些东西来。
    白小桃被皇兄指婚给了蜀中总督，那天白小桃对着皇兄替身流露出的情意毫不掺假，那能作假的便是替身的身份了。
    原来皇兄比想象中还要早谋划着。
    与丰元帝长得如此之像的隐秘皇子也能被皇兄委以重任督管藩王，他何以再怀疑皇兄的用心良苦。
    而且顶着总督大人身份的周展阳也逐渐显露他的真容。
    古代男子成年之后都会蓄须，没有胡须还会被认为不够男人。
    没成亲的留八字胡，成了亲留一字胡，如果能留成关公那样的美须，更是男人中的男人。男人追求完美的胡子就跟女人比谁更白差不多一个理儿。
    所以周展阳作为监军大总督，回京的时候脸上是有着非常粗犷的张飞胡的，和丰元帝的仙人须完全不一样。
    当然，这张飞胡是贴的，假的胡子。
    结果在解决完卞家之后，周展阳有一天上朝去就把脸上的胡子全刮了。
    脸白，英俊，差点儿把皇帝背后那两小宫女勾得忘记扇扇子了。
    之前那两个大宫女放出去成亲了，现在换了两个小宫女，她们当然认不得周展阳。
    若不是周展阳的身形够魁梧够高大，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还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郡主不喜我蓄须。”谎报年龄的周展阳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脸好事将近又禁不住飘的赧然。
    周展阳能做到总督这个位置，凭的是他身上的累累军功。
    事实上总督并不是他的官职，他真正的官职是定国将军，这些履历都是真实存在的，任蜀中总督是去那边当差罢了。
    武官论军功，战场上不缺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所以周展阳就厚着脸皮把岁数改小几岁，明面资料和白小桃简直门当户对般配极了。
    这真的是多得了丰元帝几年来努力吃胖吃成了中年肥，这两个人的差距拉得更大了，在刻意打扮之下显得不是那么像。
    而朝堂上一些老人精见证了小小丰元帝七岁登基一直到现在，即便看出点什么也没吱声，揣着明白装糊涂。
    人家皇帝坐在上面都没说什么，还直接将盈丰郡主指婚给周展阳，皇帝是个什么态度还不明白吗？
    比起周展阳这个隐藏皇子身份的定国将军，睿王爷上朝了才是真正让朝臣在意的。
    睿王爷可是正儿八经的王爷，以前基本没有先例。可如今丰元帝竟然让睿王爷上朝了。
    那是不是以后藩王的儿子也能在朝中做官？
    这里头问题可大了！
    然而睿王爷也就上朝听封任命广东行省巡抚，之后就去忙活准备了。有些人想堵睿王爷也不是那么容易。
    想着在朝堂上问丰元帝吧，这丰元帝愈发滑不溜手，直接搬出开国皇帝有定下规矩王爷不能上朝吗来反问大臣。哪个大臣敢列举前朝，更是被丰元帝逮着机会怼了个半死。
    这给他当着臣子却想着前朝，心里想啥啊？啊？
    早知道丰元帝怼人本领超群的朝臣们不吭声了，私底下又快速忙活开去。
    于是在睿王爷离京之前的这段时间，另一件值得让人留意的大事便是白小桃的婚事了。
    只可惜哥哥还在蜀中，他没办法背妹妹出嫁。
    然而白小桃已经是皇家的郡主了，即便白茂文哥哥在，婚礼也得按照皇室的流程来。
    所以白小桃也不急。
    反正等她结婚之后也会带着夫君去哥哥那儿。
    “下半年去西北啊？”
    白小桃头枕着周展阳的肚皮玩手指，这儿是他全身最软的地方了。
    “有些人自作聪明把你哥运作到了西北。皇上顺水推舟把我的调任也调去了西北。”周展阳作为一个总督级别的头头，往西北调任也很合理。
    主要是边境那边隐约又有人蠢蠢欲动了。
    种子外流是很难避免的，就算彻底禁止通商，也禁不住有人里通外敌偷卖出去。这几年里，玉米种子地瓜种子已经有不少被吃里扒外的人偷卖到了国外。
    现在更是打农药和农肥的主意故意把白茂文弄到西北那边去，想着山高皇帝远管不到他们那儿，真是想得太美。
    “这样啊。那我就把实验田也搬到西北去吧。西北盐碱地多，用来实验酸肥正合适。”
    白小桃玩着玩着，隐隐约约感觉到男朋友的身体有变化，赶忙爬起来立即闪人。
    她要去小月山农庄还有新月县那边看看，不能只顾着玩不是？
    谁知白小桃才逃出几米，都还没摸到门框就被人一把抓回来了。
    “会武功了不起啊。”白小桃仰头瞪他。
    信不信她来个大变活人原地消失在他眼前！
    “啊！”
    白小桃一声低呼，就被周展阳带着她一跃而上跳到了房梁之上。
    宫殿顶是三角结构，即便是跳到房梁上空间也绰绰有余，高度也够吓得白小桃死死抱着周展阳不敢撒手了。
    “是了不起。”
    周展阳揽着白小桃的后腰，在高高的房梁上差点儿将人给亲晕了。
    白小桃晕乎乎中发现房梁上还挺干净的，估计平时没少蹲人。
    最后回小月山农庄还是周展阳用马车送她回去的。
    沿着官道，白小桃看到官道两边的农田已经种了不少玉米，俨然和以前的农村没什么两样。
    等马车拐入通往小月山农庄的岔道，白小桃发现岔道口真的已经建起了一个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