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国跟主任请了假，皱着眉头往镇中学上赶。
    开年过后，他总觉得诸事不顺。
    先是林小敏出事，他被迫同意了那个陷害白彦成的计划。没想到计划不成，女儿反倒失踪了。自己什么都没捞着。
    前几天，老主任调到县里供销社了。年前本来答应保举他为新一任供销社主任，他还为此送了一百块钱的礼，结果现在供销社主任的位置上空降了一个县里来的人，他升迁的事算彻底泡汤了。
    回到家里，郭大妮又是一会儿唠叨失踪的女儿，一会儿又是骂他没本事，片刻不得安宁。
    如今，儿子老师又通知他去学校，显然又是一个不省心的。
    “孙老师，我家小涛这是怎么了？”林卫国看着儿子脸上的淤青，皱眉问道。
    孙美华一脸嫌弃地看了林小涛一眼。
    “林先生，林小涛把同学打伤了，对方现在在卫生院里。”
    林卫国偏头看了眼一脸倔强的林小涛，脸上神色不定。
    突然，他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林小涛头上，骂道：“还不给孙老师道歉！”
    林小涛被他打得一个趔趄，扭头看了自己父亲一眼，低头仍是一声不吭。
    林卫国抬手又是要打，孙美华皱眉制止道：“林先生，我不是让你过来当着我的面教训孩子的。只是这次林小涛有错在先，他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这样的道歉对方家长可是不满意的。”
    “我又没做错！凭什么让我道歉！”林小涛突然开口大叫道。
    孙美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是和老师、和父亲说话的态度么？”
    林小涛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孙老师，明明是他先骂我姐姐的，我让他住嘴他还继续说，怪我么？身为老师，你就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么？”
    孙美华愠怒起来，指着他道：“你给我出去！如果不想上了，直接让你爸把你领走！”
    林卫国拉住儿子，却不料林小涛使劲儿一甩，大叫道：“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待在这里么？我姐没上初中不照样能挣钱养活自己！哼！”
    说罢，他转身就往外跑。
    林卫国叫了两声，无奈林小涛如脱缰的野马，头都没回。
    孙美华气得直哆嗦：“你看看，你看看他！小小年纪不想着学习，净想着天上掉馅饼！他姐能傍上大款，他能么！”
    卫生院里。
    今天不算忙，除了住院的几个病人，一上午只有一个和同学打架手上的男学生。
    白彦成替男学生固定了手臂，便出来了。
    “现在的学生真是生猛，教室里打个架都能把同学的手臂打折了。下手也没个轻重。”
    负责给男学生治疗的医生摇了摇头。
    “都是半大小子，哪个心里能有个轻重哦。”护士于大姐叹道，“好在都还年轻，伤好起来也快。”
    医生正准备说话，突然一个人影一阵风般地冲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于大姐抬头：“小伙子，你找谁？”
    来人气喘吁吁，目光却一动不动地看着白彦成。
    于大姐看了看两人，心里明了：“进来吧，我给你倒杯水喝。”
    白彦成看到林小涛，眉头微皱：“怎么来了？”
    “白大哥，我要见我姐！”
    “嗯？”白彦成挑眉。
    “我要见林嘉丽！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她？”林小涛仍旧是站在门口，语气坚定地说道。
    白彦成走了过来：“你找她做什么？”
    “我要找她学本事！”
    白彦成轻叹了口气：“你先进来坐吧。”
    这天，白彦成终究是没有带林小涛回家。
    不是因为男学生的家长看到林小涛差点打起来，也不是因为林卫国的到场，而是他觉得这是林嘉丽的事，林嘉丽应该自己做决定。
    他很尊重林嘉丽的决定。
    晚饭的时候，白彦成赶在她睡觉之前说了林小涛的事。
    林嘉丽听了白彦成完整的叙述，忍不住叹了口气。
    半大的孩子心性变得还真快。半年前，他看自己如同仇敌，半年后，他竟然完全信赖并崇拜自己。
    命运还真是神奇。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林嘉丽也觉得林小涛的原生家庭并不适合他的成长。
    母亲是个目光短浅且爱抱怨的村妇，对儿子一味的纵容和溺爱，却不懂得如何教导他成为一个有责任和担当的男子汉。
    父亲是一个精于算计而又虚伪的人。偏偏他的演技算不得纯熟，虚伪中又带着暴戾。
    姐姐呢，就不提了。虽然林嘉丽一直觉得那件事错不在她，但是农村这个封闭的环境里，舆论的压力还是会灼伤一个少年的自尊心。
    白彦成看她愁眉苦脸，叹了一口气又一口气，忍不住低声劝道：“不想做得事情就不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