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她陡然站起身一拍桌子,前面的人吓得如鸦雀散开。
殷呖呖方才瞧见原来他们凑在一起在看话本子,顿时眼睛一亮,出手如雷霆万钧,待众人反应过来,书本子已落在殷呖呖手里。
殷呖呖亮着眼睛翻开起书。
咿,此书竟页页都插着画。
然而等她看清图里绘的两小人交叠的画面,哪里是她想看的话本,分明是一男一女酱酱酿酿的图册!
脸蓦地红了半边天,“你们!”
她唰地就将书丢了出去,哗啦啦的纸页声飞舞间,响起一声声惨叫。
可忽然学堂里的气氛如凝霜沉下,诡异的安静,针落可闻。
被殷呖呖丢出去的书正正巧巧地砸在了进来的人脸上。
学堂里又是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殷呖呖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她的脊椎尾直窜如天灵盖,浑身打了个冷颤,磕磕巴巴地道:“先……先生……”
先生在看清书本画的图样,面色一阵通红,白花花地胡子抖了半天,什么君子正气什么有辱斯文一堆堆的往嘴外蹦,手里握着的戒尺都不停地颤着。
眼看先生要气背过去,殷呖呖纵身一闪,急忙出手将先生扶住。
“你们真是要气死老朽!”
被殷呖呖搀扶住的先生拿戒尺狠狠地抽打起桌案。
一众人只觉得那戒尺像抽打在自己身上似的,每发出一声巨响,他们就缩缩脖子抖三抖。
不怪先生如此生气,换做以往倒是小惩大诫一番就了事,可如今学堂里还有位女弟子,这群小子怎敢如此放肆无规矩!
先生怒火攻心,而后猛烈的咳嗽起来,殷呖呖眼看先生咳得愈发厉害,感觉不妙起来。
“师娘!师娘!快来看看先生!”
最后先生是被众人搀着离开学堂的,今日学堂便早早的下学了。
那些围看图册的弟子们走在回去的路上,埋着头低着脸,哪怕稍有行人探究地看来,他们都会羞耻的脸红难堪。
在学堂里看那等书册将先生气倒,传出去实在有辱读书人的气节与名声。
今日下学的早,也正好可回去早些见到殷老爹的殷呖呖却并没有朝殷家镖局走,而是走了相反方向。
松鹤斋。
红鲤镇一家百年的老书斋,最近沉迷话本子的殷呖呖在看了“吴公子”送来的鬼怪志趣话本后,再不能满足于熊叔搜来的那些话本。
肤浅,庸俗。
竟是什么书生与千金小姐的爱情故事,甚至还有的话本将什么山野女妖都编出来了。不外乎最后书生都金榜题名,要么得迎娶公主,要么又娶了别的美人。
所以殷呖呖决定自己搜索精神食粮。
松鹤斋掌柜是个中年男子,正坐在摇椅里一手摇着羽扇,一手捧着书,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看见殷呖呖进来时戛然而止。
“殷……殷小姐?”
掌柜的满目愕然。
这一身张扬至极的火红劲装除了殷家殷呖呖还会有谁?除却殷家殷呖呖又还有哪家的姑娘敢如此放肆不受约束?
殷呖呖可是稀客啊!
而且他一早听闻殷家殷呖呖英姿飒爽不下男子,这些日子一直看着巾帼女英雄入了迷的他,脑海里缥缈无形的巾帼形象顿时有了具象。
就连他手里捧着的那本《大齐女将》都啪地掉在了地上。
“掌柜的,可有什么好看的话本子?”殷呖呖一进门扑鼻而来浓厚的书卷香气,不由得多嗅了嗅,比镖局里大汉身上的汗渍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扫了眼琳琅满目的书架,“不要儿女私情的,要有意思的。”
听听,这腔调品味都和闺阁里的女眷不同,掌柜喟叹一声,旋即笑道:“有意思的话本,我这儿可多了去了,殷小姐先瞧瞧。”
他指向殷呖呖一侧的书架,“话本全在这儿了。”
殷呖呖挑拣起来,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她方抬头看向掌柜的,眸光微闪。
“殷小姐?”掌柜的被看得没由来一慌。
“唔,有没有那种类似鬼怪的。”殷呖呖歪着脑袋,有些期许地望着掌柜。
“鬼怪的?”掌柜的摇摇头,骤然又想到什么,“却有类似的话本。”
“哦?取来我看看。”
掌柜的犹豫一下,“殷小姐稍等。”
稍许时间后,掌柜的捧来一个木匣子,“这可是从京城新送来的话本,听说还未出几册,也是我祖上开始就在京城那边一直打点着关系,才弄来一本。”
殷呖呖听着愈发兴奋,拿过书本念出上面那五个大字,“《西游释厄传》?”
“我先前看过一本《西厢记》。”她皱起眉,“那张生委实是个混蛋,负了崔莺莺。”
“这可不是情情爱爱。”掌柜哈哈一笑,指着书道:“这可是斩妖除魔的。”
闻言,殷呖呖的眼睛亮了亮,将书拿起来翻了翻,瞬时大喜,“我就要这本了!”
“这……”掌柜的表情突然犯难起来。
“怎么了?”
掌柜对上殷呖呖那双眨着期许犹如星芒璀璨的眼眸,长长地叹口气,“先前有人定了。”
“啊?”殷呖呖大失所望。
掌柜摆手,又道:“不过他与我定了一月时日,至今都未曾来取,也不算我言而无信。”
最后殷呖呖满心欢喜地抱着书离去。
她走了没多久,掌柜打算重拾起《大齐女将》看时,又来人了。
“掌柜,我来取与你定的《西游释厄传》。”易鹤安从外走进来。
掌柜捡书的手一抖,《大齐女将》又掉地,“易少爷,你来晚了,没……没了。”
“没了?”易鹤安一怔。
倒是有些不敢置信。
“掌柜你可莫要私藏了,诓骗我。”他哑然一笑。
这红鲤镇如他嗜好收集话本的人,屈指可数,而知晓掌柜能力通天可从京城搜刮珍藏话本的,更是少之又少。
“真没骗你。”掌柜摊手。
易鹤安这次是真愣了。
但算算日期是他晚来了几日,实在是前些日子忙于相亲抽不开身,最后颇为不甘地作揖告辞。
这厢如愿得了有意思话本的殷呖呖兴高采烈地回到镖局,才进门,就听到自家老爹中气十足的一吼。
“不孝女!给我跪下!”
她一抖,一杯茶盏迎面飞来,她眸光一凛,身形顿闪,杯盏从她面颊仅半指的地方擦过。
而后她怒目望向蓄着络腮胡满身匪气的壮汉,“爹,你疯了?”
却见那壮汉从屋里走出来,将一身正气十足的戎装穿得如山匪头子似的,长年累月奔波在外的肤色呈褐色。
他嘴里叼着根牙签,“我疯了?你今儿在学堂做了什么好事?将先生都气晕了!”
说完又吹胡子瞪眼,“叫你去学堂,就是这么给老子丢脸的?”
别看这壮汉拥有魁梧的身形,却拥有一个脆弱的小心脏,今天一回来就被自家闺女气坏了。
给她送学堂里,她都做的什么事儿。
“我……”殷呖呖怀疑自己哔了狗,到底是谁传的风声!
传也不传完整!
虽然不是她一甩,那画册不会落到先生脸上,但是,气晕先生的不是她啊!
她充其量就是个……从犯?
不管是个什么,被老爹一骂,她反正就是比窦娥还冤!
她那叫一个委屈,“你一回来就兴师问罪,倒不如不回来!”
殷老爹面色一改,大喜过望,“咦,闺女,你这是学会用四个字儿的词了?”
殷呖呖:“……”
还不等她有所表示,殷老爹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会用四个字的词儿你就开始气先生了是嘛!”
“我不是!我没有!他们瞎说!”殷呖呖否认三连。
“还狡辩!”殷老爹抬起大手,掌风呼呼,可是吓人。
高抬一落,就往他自己身上一拍!
力道大得殷呖呖都吓了一跳!
就听殷老爹怒喝:“你还狡不狡辩。”
殷呖呖不背锅:“我没有!”
“还不承认!”殷老爹愤怒,又是往自个儿身上一拳,拳头将胸膛捶的一声闷响。
殷呖呖严重怀疑会将他自己打内伤。
“我没……”就在她还想否认时,殷老爹睁大眼,很是凶残蓄势第三拳要往自己胸口砸去。
她话到嘴边连忙改口,“是我是我,都我干得,您老行行好别打了。”
“你干了什么?”殷老爹不罢休地瞪了一眼殷呖呖。
殷呖呖本想说自己将先生气晕,但见殷老爹得意地睨了一眼殷呖呖,殷呖呖读懂了,他在说“小样儿就这儿和爹斗。”
试问阔别许久的老爹一见面就发神经怎么治?
殷呖呖眯了眯眸子,一字一顿道:“我在学堂看春、宫、图将先生气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