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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陆影乃是异常强悍的大妖怪,又得了烛阴归寂前的龙力,内丹中蕴含的灵气用了数百年,直到死前仍有剩余的妖力。
    “心灯也有点像,”陈星索性坦白道,“心灯燃烧的,是人的魂魄。而三魂七魄,是能缓慢再生的,虽然很弱,却像一个源源不绝、提供少量力量的内丹。”
    “唔。”项述倚在悬崖边,却似乎在想别的事,说,“所以如果我找到了某只妖怪的内丹,便可以替代心灯,让不动如山发挥作用。”
    “以妖力驱动,理论上也不是不可以……”陈星说,“就像借用怨气一般,只是能量的区别,妖力本质也是天地灵气,可是万法归寂已经好几百年了,再厉害的妖怪,内丹中的妖力也已竭尽,连凤凰都撑不住,就不要想了。”
    陈星自然知道项述的目的是保护他,但他宁愿项述能放手一搏,决定找个时间,好好与他谈下这件事。想到项述对此十分在意,则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心里又有点难过。
    “没有法力流向,”陈星说,“至少我目前察觉不到。”
    天色渐暗,冯千钧于是道:“要么下山去?明天再上来调查?”
    谢安已吩咐郡守准备,下山后便乘船前往官府借宿,说:“不用着急,权当出来散心,这些日子也忙得厉害,就休息下罢。”
    谢安本意既是调查,亦是过来重新斟酌赤壁附近的地形,毕竟苻坚若挥军南下,江南沿岸皆是前线,长江以南亦成了大后方,淝水一旦失利,说不得就要且战且退,保留实力,寻找更合适的决战战场。
    “你们先下去罢,”项述说,“带他歇着,我再在这儿待一会儿。”
    陈星知道项述仍不死心,于是说:“我陪你。”
    余人便沿着山路离开,剩下陈星与项述独处。
    天边火烧云卷来,万顷霞光飞过,洪湖渔舟唱晚,万顷金波。项述走到七星坛中,低头看脚下的石头,再抬头看峭壁。
    陈星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咱们似乎来对了地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项述没有接陈星的话,反而问道。
    “啊?”陈星一怔,心念电转,却道,“没……没有啊,怎么忽然这么说?”
    项述背对陈星,站在七星坛一侧的峭壁前,抬头借着夕阳最后的光,打量嶙峋山石,又道:“每当说起法术、古籍,总是一套一套的,你就没想过怎么保护你自己?”
    “这不是有你吗?”陈星笑道。
    项述眉头皱了起来,陈星又说:“项述,你很在意我的性命。”
    项述没有回答,反而道:“记得在襄阳初见的那天么?”
    陈星觉得有点好笑,两人谁都不正面回答对方的话,迂来绕去的。
    “当然记得了。”陈星说,“你醒来以后,就把我绑了起来,你看那块石头已经看了半天了,这么好看么?”
    项述忽然退后,说:“过来这儿。”
    陈星:“?”
    项述摘下背后重剑,陈星警惕起来,有敌人?于是祭起心灯,项述却握住他的手腕,皱眉道:“我只是让你看一眼。”
    说着,项述退到一旁,双手握重剑,斜斜朝向那块石头,做了个劈砍的动作,说:“像什么?”
    阳光逐渐暗了下去,陈星也发现了,先前项述对那块山石的观察有了结论,说道:“这是……这块峭壁是被斩下来的。谁的力气这么大?”
    项述走到悬崖边上,往下看去,只见山涧底下,有一条裂缝,其中已长满了植物与爬藤,若清掉爬藤青苔,说不定正是一场战斗后留下的痕迹。
    第70章 孤岛┃小师弟!我好像抓住了一个妖怪!
    “你先下去。”
    “不, ”陈星坚持道, “我要跟着你。”
    项述一瞥陈星, 于是把他的腰一抱,从悬崖边上跳了下去。
    陈星万万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下,狂叫道:“你干吗?!快住手!项述!啊啊啊啊——!”
    陈星一喊, 山涧里全是回声,下山的谢安等人顿时被吓了一跳。
    冯千钧:“怎么了?!”
    肖山马上转身,谢安忙道:“不不!先观察一会儿!”
    冯千钧也反应过来了:“这幕天席地的, 不会是在七星坛上……”
    顾青道:“冯大哥!”
    “别叫!”项述的声音在不远处回荡。
    “好痛啊!”接着是陈星的狂叫, “快快!停下!”
    陈星被项述揽着腰,从悬崖上飞身而下, 项述抓住一根山藤,冲力猛地一坠, 陈星手臂快脱臼了。
    “进不去!”陈星的声音喊道,“卡住了!”
    “你抱住我脖子!”项述说, “别乱动!”
    项述带着陈星,要钻进那山崖的裂缝里,陈星看里头全是植物, 总不能硬塞吧。
    项述一手抓着藤条, 另一手伸进罅隙中,要将一根断木拖出来。陈星抱着项述肩背,好奇地朝山岩罅隙里看。
    “这里不行!还是换个方向吧!”
    “别在我耳边喊!”项述道,“我能听见!”
    山路上。
    冯千钧:“……”
    肖山:“???”
    谢安:“咱们还是继续往下走罢,那个……道韫, 你们赶紧下去,此地不宜久留。”
    谢道韫:“……”
    “谢安!”项述喝道,“听得见么?!快过来!”
    谢安马上转身,带着两人复又上山去,只见项述用腰带将自己与陈星绑在了一起,说:“你们绕到后面去,看看裂缝对面是什么地方。”
    冯千钧扔给项述弓箭,喊道:“待会儿用这个联系!”
    天色越来越暗,陈星衣衫凌乱,总算钻过了裂缝,忽然发现一处隐蔽的山石天井,项述低头,这里似乎近百年无人到过,四处全是植被。以重剑清理了四周爬藤,发现此地仿佛有过一场大战,山石朝着中央坍塌而下。
    “这是……灵气引爆,”陈星说,“有驱魔师在此处炸开了什么东西!”
    “是炸塌了东西。”项述抬头,见前面又有乱石坍塌而下,于是搬开重逾百斤的落岩,现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溶洞小径。
    陈星说:“是你娘与张留?当年在此处遭到伏击,逃出去的路吗?”
    项述也未能证实,这一路的痕迹纯属猜想,却很明显,有过一场非同寻常的战斗。
    “往前看看。”项述说。
    天色已近全黑,陈星要祭心灯,项述却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从山内匆匆出去。小径极幽深,且深达数里,项述看了眼陈星,说:“我背你?”
    “没关系。”陈星正激动,快步跟上项述,当初在阴山时,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接着,陈星在路上绊了一下,项述停步,低头时,看见溶洞内散落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近乎腐朽的木剑鞘,上面刻着字。
    陈星正想看,项述却收起那剑鞘,说道:“继续往前走。”
    走了足足半个时辰后,抵达地底溶洞的出口,空气清新,漫天星斗,地底洞穴竟是从长江底下穿过,来到洪湖岸边。
    借着星光,两人看清了腐朽近半的那古木剑鞘上一行钟鼓文。
    “不动如山,”陈星喃喃道,“这是最开始的那个剑鞘。”
    那软钢剑鞘,乃是张留后来所制,在溶洞内找到的这把,正是当初项语嫣带着重剑离家时的剑鞘!
    项述站在洪湖岸边,眺望周遭,湖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在岸边。
    “当初我娘与张留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项述说道。
    天已全黑,陈星说:“待日出再调查看看?”
    一抹孤月,在湖的尽头,水天一色处升起,月色正中央,湖中不远处有一岛屿,岛中现出一道所,那景实在落寞冷清,半岛上又有石路,与岸畔相连。
    项述抽箭,朝天空中连射三箭,鸣镝朝谢安等人标记方位。
    “只有一条路,”项述说,“就是到岛上去,再搭乘木筏,穿过洪湖去对岸,看看去。”
    这里居然还有如此隐世的一座古建筑,陈星观察道路尽头的楼宇,像是方士修炼的道所,道所带有汉时的风格,在此处已有数百年。
    “有人么?”陈星推了下那道所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里头忽然有人起身,惊讶喊了声。
    陈星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那道所从外面看上去没多大,进来却发现不小,庭院内种满了花卉,一名中年文士正在院中浇水,起身时朝他们笑了笑,说:“小兄弟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项述答道:“过路人,问下这儿是什么地方。”
    那中年文士笑道:“能过路过到这儿来,可当真不容易,来,请坐,相逢即是有缘,两位喝茶还是喝酒?”
    项述摆摆手,陈星好奇地进庭院内,只见整个道所井井有条,他试探地看了眼项述,项述便点头,示意自己会小心谨慎。
    其时魏晋一朝,天下多有隐士避世而居,最出名的隐士就是陶潜一众人,能在这里碰上隐士,陈星倒也不觉得太奇怪。只听文士在前自我介绍,自言姓桓,单名一个“墨”字,乃是宣城桓氏的一支。当年宣城内史桓彝的族亲,于桓温之乱后,为避祸而居,桓家举家迁走,桓墨不愿离开江左,于是来到洪湖畔这所名唤“沧浪宇”的道所中,居住下来。
    “沧浪宇,”陈星说,“有什么由来么?”
    桓墨在正对着洪湖的敞厅内,为两人煮了茶,说道:“相传此地,乃是数百年前的驱魔师所建的镇蛟之所。”
    陈星:“!!!”
    项述稍稍皱眉,沉吟不语,桓墨又问:“小兄弟知道驱魔师不?汉时……”
    桌下,项述的手指在陈星手背上轻轻一点,陈星便明白项述之意,点了点头,假装好奇,听了桓墨所言,竟是与驱魔司传闻八九不离十。
    “嗯。”项述听完后也点了点头,桓墨煮好茶,说道:“两位请用,这是我前些日子,从赤壁蒲市上买回来的君山新茶。”
    项述看着茶碗,一时只不动,陈星却正口渴,端起茶碗,项述似仍在沉吟,忽然外头又传来冯千钧之声,喊道:“有人么?”
    众人终于来了,桓墨愈发惊讶,于是起身去开门。项述马上朝陈星说:“东西别乱喝。”
    陈星知道项述这人是相当警惕的,之前一路上从来不让他乱饮别人给的食水,说道:“我先给你试下有没有毒……”
    项述无奈,只得示意陈星看着,自己端起茶碗,倒是先替陈星喝了一口。
    陈星:“你不是不怕毒么?”
    项述顿时被陈星给堵住,那边桓墨却引着冯千钧与谢安、肖山、谢道韫与顾青一起过来了,冯千钧一看陈星,便道:“果然你们也在这儿!”
    桓墨有点奇怪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谢安却笑道:“我们是太学中的同窗,相邀出来踏青,找这俩小子,可是找好久了。”
    桓墨笑道:“兄台也在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