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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陆璟慢条斯理拿起了筷子,慢慢夹了颗青菜,往嘴里塞。陆璟微微抬起眼角审视了眼垂着头的徐惠然,又垂下了眼。
    陆构吃了口饭,对陆源恭敬地说:“爹,大郞说明天下午家里的稻子就割完了。我想让佃户和帮工去帮着把四郞媳妇的还有五郞媳妇的稻子也给割了,就不用外面找人了。”
    徐惠然的眼皮子动了动,握着的筷子停在了那。
    陆源答应了声:“行。”
    “那我替四郞谢谢爹了,这孩子也不知道去哪了,现在还不回来。”陆构骂了句。
    小陆蔡氏白了眼陆构:“还不是在乡学里读书。明年要考县试,四郞紧张着呢,就怕考不好。这两天可用着功。”
    陆璟转过了身:“谢谢爷爷和二叔。”
    陆源摆了摆手:“没啥事,五郞好好读书,明年好好考试就是了。”
    陆构虚伪地笑着:“五郞,一家人客气什么。四郞虽是哥哥,读书上还真要五郞帮着些。”
    “二叔客气了。”陆璟说完,转过了身拿起筷子。
    徐惠然咬了咬嘴唇,不想放过机会,慢慢抬起身。这桌的都看向了徐惠然,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
    陆璟的眼皮子抬了起来:“先吃饭吧,佃户和帮工的工钱不用在意。”
    徐惠然吃惊地望着陆璟,他怎么知道她是要用这个理由来要回那六亩地?徐惠然有些慌,怕陆璟知道更多的事,比如说她的重生。
    “既然一直是家里的帮工种得地,那这田里的粮食也该归家里才是。”陆璟看着徐惠,语气平淡而舒缓,好像是夫妻间的商量。
    刘玉秀和杨如春心里舒服些,家里那点钱快给二房拿光了,要是再来个五郞两口子,那这一年到头的辛苦不都白费了。两个人都看向了徐惠然,是不是要占这个便宜。
    徐惠然坐好了:“这是自然的,我要跟爷爷和二叔说得也是这个,没想到五郞也想到了。”
    杨如春心情好,眼睛在陆璟和徐惠然脸上转:“五弟和五弟妹真是那个啥,什么心有啥就一点通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陈冬梅冷哼了声。
    杨如春翻了个白眼:“四弟妹,五弟妹可是把自己地里的粮食给了家里呢。”
    陈冬梅冷笑了声:“没我爹,这家还不都喝西北风了。”站了起来,一扭腰走了。
    杨如春要发作,看到陆珍在挤眉弄眼,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用唇语骂陆珍是个窝囊废。
    陆珍嬉皮笑脸,还很得意。
    看到陆琥心里直叹气,一个太没主意,一个太有主意,这两个弟弟可怎么办。
    吃好饭,各自散了。上楼梯的时候,陆璟看到正一手拎桶热水一手拎桶冷水的蚕姐:“水放到净房就好。”
    蚕姐眼睛往陆璟身后的徐惠然看:“姑爷……”
    徐惠然截住了话:“蚕姐,记住以后喊‘五少爷;,赶紧着把水给拎到净房,让五少爷洗过澡看书。”
    陆璟回头瞧了眼淡定站那的徐惠然,他并没有要训斥蚕姐。蚕姐拎得水是给徐惠然用的,他知道。只是他觉得做为丈夫,总得说点什么。
    水温正好,洗得很舒服,尤其外面的月光照进来,还有飘进来的阵阵桂花香,外面的蟋蟀叫。
    陆璟靠在木桶,闭着眼。一切都很好。就是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新婚夜的徐惠然清高,目下无尘;现在的徐惠然,却乖巧,屈己待人。还有眼神,新婚夜是不谙世事,现在则是看尽世事。一夜之间,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陆璟有些糊涂了。人定然是一个人,只是转变有些太快了。木盆里的水有些凉了,陆璟打算从木盆里出来。
    楼下传来了男女的调笑声还有洗澡的水声,从地板缝里往上钻,一直钻进了陆璟的耳朵里。
    陆璟突然觉得水要滚了起来,跳出了木盆,溅起的水洒在了地板上。陆璟希望水能从地板缝里滴下去,浇灭火焰……
    陆璟打开门,准备逃离这里,眼一抬,看到了只穿着浅粉色薄如蝉翼纱褂子的徐惠然。
    那簇火焰又要烧起来了……
    第20章 棕子糖
    徐惠然不想等陆璟洗好再去净房洗,就在卧房里洗了。怕洗完的脏水给陆璟看到,徐惠还特意洗得比平日要快些。
    结果门开开来,就看到陆璟,且是衣衫不整。
    陆璟身上的薄纱里衣敞着,露出硬朗紧实的胸膛,少了些书卷气,多了些男子气。徐惠然视线垂了下来,正好落在陆璟松松的套着的绸裤子上,似乎更糟。
    徐惠然脸烧了,心慌着把门关上,险险夹到蚕姐的后脚跟。
    蚕姐听到身后的门“砰”一声,吓了一跳,手里的木盆里的水晃了晃,洒出来些。蚕姐再一看陆璟阴沉的脸,小跑着就下楼了。
    陆璟瞪着对面紧紧闭着的门,身体里内心里两把火在烧在打架。
    一把火是看到徐惠然薄如蝉翼的纱衣下,鲜红的抹胸配着白皙的肌肤,就像白雪红梅,娇嫩惹人怜燃起的火。另一把火是徐惠然看到他后迅即狠狠关上门,好像他是洪水猛兽,燃起的愤懑之火。
    陆璟回到了书房里,也不再加件衣服,坐在了书案前。腰一动,酸痛着,白天割稻子割得太猛了。
    他好强争胜,但断不会一味卖勇。今天白天就有些荒唐了,跟伙帮工争什么。陆璟捏了捏腰,就算年轻也知道男人的腰是要紧的。
    这么一想,又想到了阳光里的徐惠然,给太阳晒红的肌肤真艳,所谓人面桃花也。再想,就是刚才浴后双颊的娇嫩。
    陆璟吸了口气,把手从腰上拿了下来,功名才是最要紧的事。
    他拿起了书。陆璟一向自制力极强,这回却有些看不进书。
    停了会儿,陆璟铺开纸,拿起笔,蘸了蘸墨,想临个帖,却临不下去。
    笔悬在那,墨滴了下去,落在纸上,浸染开来。
    陆璟看着那滴墨,不知道怎么又想到了徐惠然关门前的惊鸿一瞥,落下笔去,在墨滴上题了一首诗:“雪中两点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诗是前人的,改了几个字,觉得更应景。
    看着这首诗,陆璟脸有些发热,把纸放到了一边,摊开法帖,开始临帖。临了几个字,陆璟往那首诗瞧了瞧,抬起手想揉掉扔了。
    再一想,这在夫妻间原是雅事,不足为怪。虽说这个妻有些令人不解,但拜过堂总还是妻的。
    陆璟缩回了手,去临字了。临了几张后,他的心情越来越平静,又恢复了理智,也还是那个不受人左右的陆璟。
    那张写着诗的纸就给压到一摞书的最底下。
    徐惠然靠在门上喘着气,刚才的景象真是让她脸红心跳。
    陆璟怎么就这样从净室里出来了,徐惠然拉了拉纱褂子,才发现她穿得也少,脸又热了几分,更恼了几分。
    徐惠然不知道该气哪一个,就怕陆璟还以为她是诚心这样的。
    第二日,徐惠然出屋子时,头上包了块蓝布,连根簪子也不戴;身上的衣裙也是蓝花布的,简朴的就像村妇一般。
    吃早饭时,陆璟看到了徐惠然跟往日不同的装扮,审视着,琢磨着。
    徐惠然的心跳了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有些担心,却说不出到底应该担心哪里。
    倒是陆李氏的眼睛动了动,皱起了眉头,昨天就担心陆璟去割稻子就是因为徐惠然去了。今天看徐惠然这打扮,再看儿子的样子,更是怕小儿子媳妇再把小儿子拐去割稻子,晒黑累着可怎么成。
    “五郞媳妇,今天你就不要去拾稻穗了,留在家里做饭吧。”
    陆珍听了拍起手来:“这样最好,我们回来也有饭吃,不会像昨日那样饿肚子。五弟,你就留在家里好好读书吧。”
    陆璟抬起了脸:“我还是去帮下忙吧。”
    这让陆李氏更相信是徐惠然勾着儿子去地里的。地里那些庄稼汉和村妇会干出什么荒唐事来,当她不知道。
    “五弟不用了,你还是好好看书吧。”陆珍真不想让陆璟去,昨天那么拼命地割稻子,晚上疼了一宿。让杨如春给揉揉,结果还给说成了没有。
    说男人“没用”,这是多伤面子的事。陆珍就想歇好了,在媳妇面前证明他是很“有用”的。
    陆李氏瞪着徐惠然,却对着陆璟说:“五郞,功课要紧,你也不要再去地里了。”
    “我听娘的话,那我就不去了,让两位哥哥辛苦了。”
    陆琥点了点头:“五弟,不用客气。”
    老陆蔡氏不忘交待徐惠然:“今天就不要再烧那么好的菜,下午活就干完了。”
    陆珍前面升起的再好好吃一顿的希望给破灭了,打着茁狗子的主意:“你想不想还像昨天那样吃肉?”
    茁狗子点着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那你跟祖奶奶说。”陆珍调唆鼓动。
    刘玉秀不好说小叔子不该这么拿孩子当枪使,又怕茁狗子真跟老陆蔡氏去说,倒好象是她指使的,只能拉着茁狗子。
    茁狗子委屈哭了起来。
    徐惠然哄着茁狗子:“茁狗子不哭,婶子就给你糖吃,好不好。”
    陆璟看了眼徐惠然,又看了眼听到有糖吃就已经止住泪的茁狗子。
    徐惠然从荷包里拿出粒棕子糖。
    茁狗子瞧到了糖,眼睛睁大,就要跑过来。
    陈冬梅哼了声:“茁狗子一粒糖就给收买了。”
    冲这句话,刘玉秀可不想让弟媳妇认为茁狗子这么好收买,把茁狗子拉住:“五弟妹不要给他吃,他就是不动事瞎闹而已。”
    “大嫂,我这不是正好有糖呀。”徐惠然走了过去,把糖放到了茁狗子嘴边,“茁狗子才不好收买呢,只有婶婶给得糖才吃,对不对?”
    “嗯,嗯。”茁狗子脑袋来不及点先一伸,嘴张开来一口叼住了糖,把徐惠然的指头都给一块叼住。
    一直默然的陆璟,眼神凝了凝,又平和地问:“茁狗子,糖好吃吗?”
    茁狗子转回头看陆璟,张开了嘴:“好吃。”
    徐惠然趁机抽回了手。
    “那以后五叔买给你吃。”陆璟看了眼正悄悄擦手指的徐惠然,“别人的糖就不要吃了。”
    徐惠然的后背绷住了。
    第21章 去送饭
    徐惠然不知道陆璟看出了什么。
    不论前世,还是在她是鬼的时候,徐惠然不止一次看到陆璟的心狠手辣,一次次把对手踩在脚底下,她的耳边好像还有失败者的哀鸣声和求饶声。
    如果这些人知道她重生了,会把她当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