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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皇帝的诗词、文章不是由翰林院代笔就是翰林院草拟代笔。谁让这是翰林院院的差事。
    陆璟、宋颐几个人进了宫,一路跟着到了御花园里,一直到了临水的阁子里。
    阁子里面除了皇帝,还有高阁老、高谷、陈询几位大臣,喜永泰也在。
    皇帝坐在正中,边上的太监打着扇子,前面的桌上放着瓜果,地上放着冰块。就算外面的地面给太阳晒得一阵阵热气往上冒,这里却是阴晾着。
    陆璟刚走进来,只觉得身上张开的毛孔给激得一下收了起来,打了个激灵,身体倒有了些松懈,心却提着。
    君前可不能疏忽。
    高阁老的眼睛把陆璟和宋颐扫了眼,又收了回眼。
    皇帝把屋子里面的人看了眼:“外面怪热的,来,先吃了这些西瓜。”
    高阁老领着一起谢了恩。小太监拿出了切好的西瓜放到边上的条案,却没有一个人过去吃,依旧等着皇帝的话。
    “平日你们都是以国事为题而写,今日我就想换个题来写。”
    “陛下真是雅兴,不知道是什么题,臣等将尽力而为。”高阁老拱手答道。
    皇帝笑着指向墙角的一处:“就是那只猫。”
    大臣们全往墙角看去,一只雪白的狮子猫卧在一只黄色的锦缎刺绣垫子上,半眯着眼睛,连看都不看这些大臣一眼。
    陆璟想到了家里的挠挠。
    “来,点上柱香。一柱香后交卷,写得好的,我是有赏。”皇帝手拍了拍,站起来,走到了猫跟前,蹲下撸着猫毛。
    高阁老看着小太监点上了香:“陛下兴致好,你们也莫拘束,自当好好写一篇。”
    陈询弓身行礼:“学生定当尽力而为。”
    小太监在条案那铺上了纸,笔墨也准备好了。
    高阁老领着头走了过去,站在案前,拿着笔开始慢慢写。
    陆璟拿起笔,却不急着写。这第一个写好的总得是高阁老。看那几个人也有这心思,一个个都在慢慢写。
    高阁老年纪大了,论文思,论挥笔都不如年轻的,嘴上说着:“人老了,动作就慢,各位不要等我,先写好了,就拿去给陛下看。陛下还等着呢。”
    “学生也正在琢磨呢。”还是没有一个人抢了高阁老的头里。
    最后在一柱香要烧尽的时候,高阁老放下了笔:“好了,总算在香尽前写好了。”
    这下一个个全写好,放下了笔。
    只有陆璟还在写。
    香烧尽了。
    “元玉兄,你还没写好?”宋颐担着心。
    “好了。”陆璟放下了笔,退后了一步,离了条案。
    小太监们过来,收走了。
    “来,你们念来听听,怎么写我这只猫的。”皇帝抱起了猫,走回了御座,坐了下来。
    陆璟和宋颐、喜永泰成了念得人。按着写好的顺序一个个念来。
    “都念了吗?”皇帝问。
    “臣的没有。”陆璟俯身拱手禀道。
    “为什么不念呢?”
    “香尽时,臣还有半句没写好,臣没按时交卷。”
    皇帝笑了:“状元公殿试时第一个交卷,怎么这回最后一个交呢?”
    “那时因为陛下的这只猫太难写了。臣家里也有只猫,虽说臣已经养了几年,可总有琢磨不透的时候,让臣难以下笔。”
    “哦,你家的猫是什么样的?叫什么名字。”皇帝来了兴致。
    “一只狸花猫,叫‘挠挠’。”
    “真是有趣。来,把你写的念来听听。”皇帝让宋颐念了。
    宋颐念完,皇帝笑了:“看来状元公确实对那只挠挠会琢磨不透,不过这两句‘静者蓄威,动者御变’、‘乐我皇道,牙爪是司’写得好。这样吧,你在一柱香后交卷,就算写得好,不能赏你。我就赏你的挠挠。去,拿几条鱼赏给挠挠,再来一盒点心。再赏你五十两银子给挠挠买鱼吃,把那个兴宁郡主做得垫子也赏给挠挠吧。”
    陆璟跪下替挠挠谢恩。
    出了宫,宋颐咳嗽了声:“元玉兄,今天挠挠可是最讨圣心了。”
    陆璟笑了笑:“那也比人讨圣心欢要好。”
    宋颐愣了愣,明白了过来:“元玉兄,你是故意最后交卷的?”
    陆璟不说话,让福顺捧着赏挠挠的东西回了家。
    徐惠然看着福顺捧着的东西:“这是怎么了?”
    “我不如一只猫。看到了没有,鱼、银子、垫子、点心全是挠挠的。”陆璟故意苦着脸。
    徐惠然笑了:“哪里有这么严重。它那吃得这么多。福顺把鱼给罗妈拿去,留点给挠挠就成。”银子收了起来,“以后就让挠挠睡这垫子上吧。”
    “那可还是兴宁郡主做得呢。”
    第103章 想嫁你
    “兴宁郡主?”徐惠然正要拿起垫子,听到便停下了手。
    “怎么了?”陆璟问。
    “郡主做得东西,总得供起来才对。放你书房供起来吧。”徐惠然看着湖绿色宁绸的垫子,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心里犯着酸意,小嘴不自觉撅了起来。
    陆璟瞧着徐惠然的样子:“你认识她?”
    这个认识,自然不是指今世,而是前世。
    徐惠然的眼神承认了。可承认的样子倒像示威。
    陆璟对蚕姐说:“你和阿福去趟西城,把我送去裱的字取回来。福顺,你去趟道中兄那里,把他要的一本书送去。”
    蚕姐边往外走,边看徐惠然退出了屋。
    出了屋,蚕姐喊着杜阿福:“五少爷……”
    “蚕姐,以后喊‘老爷’。”徐惠然在屋子里说,说的时候瞥了眼陆璟。
    蚕姐吐了下舌头,拉着阿福往外走:“五少爷和五奶奶好像吵架了。你说他们为什么要为一只猫吵?”
    杜阿福看了眼蚕姐。
    蚕姐看着快要落下去的太阳:“阿福,你说五奶奶为什么生气呢?”
    阿福往前走了:“为什么也不会为只猫。”
    蚕姐还在琢磨为什么生气。到了京城后,她总觉得她这个红娘没啥作用了。
    家里现在只剩下三个人,罗妈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
    “前世,你见过兴宁郡主?”
    “人家都看上了你,想嫁你呢。”徐惠然坐在了炕上,生着闷气,眼眶儿都红了。
    陆璟低着头笑了。
    徐惠然听到陆璟的笑声,转回了头,拿起那个垫子冲陆璟扔过去:“好好的收着吧。”
    陆璟接住垫子:“娘子,你吃醋了。”
    徐惠然的脸腾就红了。她听到兴宁郡主的名字居然是吃醋,而不是害怕、担心、生气。
    “娘子,我很开心。”陆璟放下垫子,走了过来,搂住徐惠然,“她不可能伤害到我们的。”
    徐惠然转过了身:“你想知道前世的事吗?”
    “你想起来了?”
    “没有。只是我投井前的一些。”
    陆璟扶着徐惠然坐下:“如果伤心,就不要说,我们可以让它今世不发生的。”
    徐惠然点了点头:“但是我怕以后真的这样?”
    “什么这样?”
    “她叫我疯子,说如果我为了你好,就该离开你。”徐惠然往前看,那里只有墙上挂着的山水画,下面摆着条案,还有摆着的炉瓶三事,插着的蜀葵、菖蒲。可她的眼神悠远的像在看另一个世界。
    “兴宁郡主叫你疯子?”陆璟眼睛眯了起来,右手捏成了拳,关节处成了白色。
    “是,她叫我疯子、疯婆子,说我不配跟你在一起。”
    “这辈子她不能这么叫你了。”
    徐惠然去看陆璟,眼光带着些迷离:“你不用生气。不止她一个人这么叫过呀,好像别人也叫过。也许我真的会疯。”
    “你不会的。娘子,你不会的。”陆璟抓住了徐惠然的手,“你不会的,我保证你不会的。”
    “但如果我最后还是疯了呢?”徐惠然看着陆璟的脸,手抬了起来,放在了上面,“你怎么办呢?”
    “你前世不是没疯,要疯了怎么会投井呢?你见过哪个疯子投井。”陆璟抓住了徐惠然的手,亲吻着,从指尖吻上去,再吻了下来。
    泪从徐惠然的眼里滚了出来:“可是我在吃药,你……给我吃药。”
    “那就是能治好。你不会疯的。”陆璟抱住了徐惠然,“就算你疯了,我们也不分开,娘子。答应我,娘子。”
    徐惠然俯在陆璟的肩头,她说不出来。
    “娘子,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她怎么答应?她没法答应。
    陆璟愿意,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愿意的。
    “娘子,我不能没有你的。你不要离开我。”
    徐惠然泣不成声。
    从这天起,陆璟交给了蚕姐的一个任务:“奶奶在哪,你就要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