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摸了摸额头，莫名地觉得皇后的表情有些危险，连忙补救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还好此时众人已经被场上的舞蹈吸引了目光，没有注意到自家陛下难得一见的窘迫。
    乐声渐渐激烈起来，一阵慷慨激扬之后又转入尾声，领舞的女子被其他的舞女们以众星拱月之态簇拥在中间。
    “此为教坊新舞《百鸟朝凤》，以此舞作为贺礼，恭祝皇后娘娘千秋之喜。”
    舞蹈结束，教坊的坊主带着一众舞女跪在地上，如是说道。
    元和帝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打断了皇后的追问，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皇后的问题。
    “有赏。”元和帝心情愉悦，也不计较先前那个舞女试图勾引他的事情了，大手一挥道。
    “臣也为皇后娘娘准备了生辰贺礼，不知娘娘可否一看？”虞国公率先起身说道。
    “臣也准备了——”这是紧随其后的兵部尚书。
    “还有臣——”
    底下顿时吵嚷起来，虞国公吹胡子瞪眼：“老夫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当然是老夫先献礼。”
    “哎哟，虞国公您和皇后娘娘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兵部尚书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如还是先让在下来。”
    毕竟献在前面有可能得到皇上的还礼，落在后面的，皇上要是一看还出去那么多，舍不得了怎么办。
    虞惜晴看着她家父亲老当益壮以一挡十，默默地在心里为他点了个赞。
    “吵吵嚷嚷做甚么呢！”元和帝看着自己老丈人即将顶不住了，连忙出声阻止。
    诸位大臣们总算是想起自家陛下还在上面，连忙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一本正经地坐回自己位置。
    虞国公面上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他先是将一个香棠木盒拿了出来递给一旁的宫人，那宫人将香棠木盒送至虞惜晴面前。
    里面是一套头饰，金光闪闪的，饶是虞惜晴也不由地抽了抽嘴角，她这老父亲的审美和元和帝两个，是一样一样的。
    这还没完，在场众人又看到虞国公的手又伸到袖子里，紧接着从袖子里小心地掏出一个油纸包。
    “你去拿一个盘子过来。”虞国公对着身侧的宫人吩咐道，转而又看向虞惜晴：“你以前最喜欢吃烤鸭了，这个可是为父亲手烤的，来的时候都没让你母亲知道。”
    为了做出完美的烤鸭，他在自己家都得偷偷摸摸的，厨房那边还天天跟他夫人说丢了鸭子，给他吓得提心吊胆好几天了。
    虞惜晴弯起眼睛笑了起来，“父亲快让人拿上来。”
    恰好此时宫人端了一个碟子过来，虞国公将里三层外三层的油纸包拆开，烤鸭的香味顺着热气飘散开。
    这会儿才是瓜果酒水的时候，众人尚还未用过膳食，忍不住就被这香味勾得起了唾沫，心里一边又忍不住羡慕：这虞国公果真是命好，自己身居丞相之位，女儿又是皇后，据说掌理六宫井井有条，连皇上都赞不绝口。这要是换成他们，有这么一个女儿，他们肯定也乐颠颠地去烤鸭了。
    烤鸭很快被宫人切成片端了上来，虞惜晴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口中。
    虞国公乐呵呵地问道：“味道怎么样？”语气一如既往，就好似她还在家里那会。
    “很好吃。”虞惜晴心中骤然起了酸涩之意，“父亲的手艺很好。”
    虞国公放心了，他也不在乎其余大臣的目光。身为父亲，给自家女儿做个菜能怎么了！
    反正他就快辞官了，什么百官之表率那玩意和他没关系了。
    其余大臣见虞国公坐了回去，确认他不会再有什么东拿出来，这才一一走上前开始献礼。
    令他们意外的是，元和帝心情似乎很好，但凡是献礼的，都一一赏赐了东西，虽说大多是字画一类，也足以令诸位大臣们侧目的了。
    毕竟与皇上相处了也有几年了，大家都知道自家陛下有多抠，这还是难得见他大方一回。
    “臣林深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恭祝皇后娘娘千秋。”众人刚献完礼，一名身着盔甲的俊朗男子走进殿内，单膝跪下。
    虞惜晴抬眼望去，发现对方的肤色似乎黑了不少，元和帝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好好好，你竟然赶回来了。”
    虞惜晴隐约知道林深被元和帝派出去剿灭胡人残余的势力，现下，看对方的表情似乎是很是顺利。
    “臣这次回来，也给皇上以及皇后娘娘带了一件礼物。”林深在元和帝的示意下，起身说道。
    “别卖关子，快说。”元和帝嫌弃他慢悠悠地语速，催促道。
    林深击了击掌，几名士兵走了进来，他们的手里抬着一个大箱子。
    林深抬手敲了敲箱子，锋利的眼神从在场坐着的大臣们身上划过，“这箱子里面，是胡人的三十二位统领的首级，包括他们的王。臣以整个胡人部落，作为献给皇后的生辰之礼。”
    元和帝：“……”皇后绝对不会喜欢这个贺礼的。
    第68章
    喧闹的承安殿安静下来， 在场的所有人皆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深， 他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悚的话语。
    一时间，承安殿安静到仿佛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林深愣了愣，打量了一下四周， 道：“怎么诸位大人都这副模样看着在下？”
    众大臣们：“……”
    林深挠了挠头， 状似不解：“诸位大人这表情是不相信在下所说吗？在下敢打包票，胡人统领们的头颅都在这了， 绝对没有落下的。”
    “你、你、你——”一名御史大夫瞪大着眼睛，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他， 一副快要被吓晕的模样。
    “那不然在下打开给各位看一下好了。”林深眯起眼睛笑了笑，随后一挥手， 士兵们接收到指令， 其中一人走到箱子前弯下腰，在诸多大臣们的吸气中， 箱子的铜锁落在地上，紧接着盖子被缓缓掀起。
    虞惜晴脸色微微发白， 任谁即将要看到一堆死不瞑目的人头都不会觉得愉快的。
    元和帝倒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在场众人惊恐的表情， 甚至还能抽出空了安慰虞惜晴：“皇后你要是害怕， 可以先把眼睛闭着。”
    女人嘛，胆子小他可以理解的。
    虞惜晴平复了一下紧张地心跳， 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如果不是她从林深眼中看不到他的敌意，肯定会怀疑对方是对她不满。
    箱子被彻底打开， 露出里面的白骨森森。
    众人惊呆了，跪在两侧教坊的舞女们发出几声尖叫，有的人手里还握着酒杯，这会儿酒水顺着倾斜的酒杯流到腿上了都不知道，甚至还有那胆小的公子哥儿已经吓晕了过去。
    “忘了。”林深一拍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洁白的牙齿衬得古铜色的脸庞莫名多出来几分煞气。
    “路上耽搁的太久，这些头颅都变成头骨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场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原先想要指责他的御史们也闭了嘴，这下谁也不敢先出声，生怕自己招惹到这尊煞神了，被他变成那木箱子里的头骨。
    虞惜晴却松了一口气，比起死不瞑目的头颅，到底还是头骨比较不那么惊悚。
    “皇后娘娘可还满意？”林深看着诸位大臣们的反应，心中冷哼，随即又想起自己的正事，转头看向上方认真地问道。
    虞惜晴的手搭在椅子两侧的扶柄上，已经微微冒出了汗，听到林深的声音，她的手指顿时紧了紧：“本宫很满意林将军这份大礼，此次一举打下胡人部落，便是其他的周边小国以后想犯事也得掂量点，边疆百姓们的生活从此后也可以过的安稳了。”
    林深的眼神里露出一抹赞赏，他自然看出来皇后原是有些害怕的。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很快自己调整好了情绪，半点儿没损**为皇后的气度与风采。
    元和帝清了清嗓子：“好了，你别在这炫耀了，今儿是皇后的生辰，你小子风头还没抢够？”
    林深却道：“再等等，微臣还有一件事情。”
    元和帝嘴角抽了抽，“行了，朕知道你要什么，这次过冬的粮草还有防寒的衣物朕都备好了。”
    林深笑嘻嘻，“那微臣就替将士们多谢皇上了。”
    “下去，下去。”元和帝状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脸上却带着几分真心的笑意。
    林深对着身侧的士兵招了招手，士兵们又重新抬着那箱子出了门去，他自己走到一旁随意地走到一个空座坐下，一边还友好地冲旁边的年轻官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年轻的官员脸色顿时青了，浑身也僵硬的不像话，见那煞神转过去看中间的舞蹈了，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默默地将身体往后移了移。
    “皇上——”
    舞女们踩着悠扬的琴声缓缓起舞，一名约莫四十左右的，一身御史服的臣子凄厉地大喊了一声。
    坐在他前边的虞国公被他这一声吓得手中的酒杯都歪了一下，连忙手忙脚乱地扶正，将杯子放到桌案上，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灰色的帕子将自己身上的酒水擦拭干净。
    元和帝也被他这一嗓子惊了一下，他掏了陶被吼的作痒的耳朵，问道：“邱爱卿，你有何事？”
    邱尤微胖的脸上涨的通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林深打下胡人部落本来是件好事，可是他这手段也未免太过残忍血腥了，还特意将这些人头带上皇后娘娘的千秋宴进行挑衅，此人野心勃勃，皇上不可掉以轻心啊！”
    元和帝的目光落到旁边御史大夫的那一块，其余的人皆避开了眼神低下头去，就好像方才怂恿邱尤进谏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林深，你怎么说？”元和帝心思活络了一下，将事情抛到林深身上。
    林深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先是对着四周拱手作揖了一下，随后抱胸道：“邱大人您这可就弄错了，这可不是什么挑衅。在下只是想让诸位大臣们看到在下的功绩而已，免得每次都参本到皇上那儿，怨在下要的粮草太多，毕竟边疆十五万大军都要吃饭啊。”
    “林将军这话说的不对，本官可从未参你的本。”有人顿时反驳道。
    “本官也没有……”
    ……
    邱尤从同僚的起哄中清醒过来，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先前被激起的勇气也消失殆尽，再一转头去看同僚们躲躲闪闪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喝了酒被人当了枪使。
    好在，他邱尤唯一不在乎地就是脸面，他的双手交叠平举过头，冲着林深弯腰致歉：“是小臣狭隘了，听信了小人之言，还请林将军勿怪。”
    林深笑了一下，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行了，误会既然已经解开，爱卿们就不要再抓着不放了。”元和帝端起酒杯，“来，这一杯酒，朕敬林大将军。”
    一直侍立在林深旁边的宫女连忙为林深的酒杯里添上酒水，林深举起酒杯，遥遥冲着元和帝一敬，随后一口饮下。
    “本官也来敬林将军。”虞国公乐呵呵道，随后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本官自己喝了，林将军你随意。”
    林深道：“得丞相敬酒，在下哪有不喝之理。”他自己从宫女手中接过酒壶为自己添满酒，随后仰着头倒入口中。
    “宿主。”
    虞惜晴正担心地看着自家父亲，他正在被兵部尚书劝酒，忽然听到007沉声喊了一句，她心中莫名一个咯噔：“007，怎么了？”
    “你小心些。”007担忧道。“我方才看到有个舞女的腰上藏了一把匕首。”
    刺杀？
    虞惜晴呼吸一紧，目光落到场地中央的舞女们身上：“是哪一个？”
    “在后面，左边最后面那个。”007道。
    也许是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舞女们的舞蹈也愈发妖娆起来，虞惜晴的目光快速从那些舞女的脸上滑过，最后落到一名眼眸深邃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许是察觉到虞惜晴的目光，俩人眼神对上，那女子弯起唇角，眼神里露出几许恶意。
    “林深，给本宫拿下她。”虞惜晴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那名正转着圈向前的舞女。
    正喝着酒的林深一愣，却下意识扔了酒杯，翻过桌子就要去抓住那名舞女。
    酒杯落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琴声戛然而止，那名舞女一个下腰滑行躲过林深的手，随后快速翻起身，心知自己已经暴露，眼神一狠，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