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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姜砚之的语气,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闵惟秀却觉得自己的鼻头酸酸的,手心中像是有蚂蚁在爬一般,难受极了。
    “可就在我自请出京的那一日,你又变回来了。”
    “我想,这次我要成为光明正大的拥有你这只妖怪的人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禁忌
    闵惟秀觉得,姜砚之的眼睛,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到了两个人的呼吸声。
    突然之间,只听到隔壁的屋子里咣的一声,闵惟秀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她一巴掌拍在了姜砚之的胳膊上,“混蛋,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死到临头了,还说什么风花雪月!”
    姜砚之咳了咳,“就是死到临头了,才要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啊!不然,这种把我显得很幼稚的事情,为什么要说出来!”
    闵惟秀哼了一声,通红的耳根子却出卖了他,“你快接着说起火的事情。”
    原本她想安慰姜砚之,却没有想到,整个节奏全都被姜砚之掌握了,同他比脑子,闵惟秀觉得还不如比谁的脑袋大。
    “说到哪里了?哦,说到亲蚕宫对我意义重大。虽然之后,再也没有在那里见过你了,但是每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我就一个人偷偷的到亲蚕宫中坐一会儿。”
    “现在年纪大了,分府出宫之后,我便只在每年年节进宫的时候,偶尔来瞧一下。大兄因为东阳的事情,喝得大醉,别说出舅父家,他连门都不想出。”
    “他同东阳情同手足,现在发现是自己害得他永远都没有办法拥有后嗣了,他心中的难过可想而知。”
    “可是我阿娘却一直在旁边念叨,说什么,他身为太子,不能够如此一蹶不振,现在我二哥还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我猜想她舍不得怪我大兄,到最后还是要怪到我的头上……”
    闵惟秀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太监前来叫姜砚之进宫,姜砚之对他没有什么好颜色,因为他知道蔡淑妃是要训斥他的。
    “我阿娘痛骂了我一顿,我觉得无趣,便去了亲蚕宫。惟秀,惟秀,等没人的时候,你偷偷去亲蚕宫玩儿吧,我告诉你,每年你生辰的时候,我都在那里挖了一个坑,然后埋下了送给你的贺礼。”
    “有时候,看到了什么好东西,也挖了埋了,到现在我都不记得埋了多少了。”
    闵惟秀面不改色,若不是姜砚之现在命悬一线,她恨不得现在立马就去挖,这种偷偷挖出别人的心意的游戏,不知道怎么的,让她觉得有些热血沸腾,“你别打岔,快说案子。”
    尤其,这是姜砚之这么多年,一个一个的埋下去的。
    闵惟秀想着,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姜砚之看着闵惟秀的耳根子,笑得像是一只奸计得逞的狐狸,“那我接着说了。我不耐烦听我阿娘骂我,就提了食盒还拿了话本子,暖手炉啥的,去了亲蚕宫,走到半道上,路丙遇到了路甲。”
    “所以你让路丙去同路甲说话了?”姜砚之虽然经常损路丙,但是对他却是极好的,让他同自己的兄长说话,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做了。
    姜砚之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起来。
    闵惟秀想了想,“你什么都不说,是因为你怀疑,是你阿娘使了路甲了,故意引开了路丙,然后放的火……可是你阿娘为什么要杀你?如今太子这样,有你这样一个亲兄弟,不是助力么?”
    “我也不知道,许是因为我经常给大兄拖后腿,而且咱们两个不是倒霉蛋子,都到哪里死到哪里么?说不定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用吧。”
    闵惟秀摇了摇头,“你很有用,没有你,韩昀现在还在大牢中呢。我不知道你阿娘为什么这样,但是,肯定不是因为你没有用。”
    这一点,姜砚之想不明白,他便跳了过去,接着说道,“因为其中有路甲的事情,我来亲蚕宫,应该也只有我阿娘宫里的人知道,毕竟我来了许多次,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
    “我一进亲蚕宫,就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怪味儿,当时我没有在意,毕竟这宫中常年没有人,没有通风,有怪味也是正常之事。后来我被关起来了,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油味。”
    “有人在我待的那间屋子的窗户下面的墙内侧,还有外侧,都抹上了油。然后他在外间放火,火嘭的一下,就烧起来了。因为内侧有油,内侧很快就起火了,等他们来的时候,以为火是从里头还是烧的,而在屋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的手中,还抱着一个里头放了炭,正在烧着的手炉。”
    闵惟秀皱了皱眉头,“可是你没有理由这样做啊,好好的烧亲蚕宫做什么?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烧死自己?”
    “这种时候,不应该说你是不小心弄倒了炉子,然后了事么?怎么会这么大阵仗……”
    宫中的事情就是一笔糊涂账,之前林娘子的事情,可算是让闵惟秀看清了。
    怎么到了姜砚之这里,就成了这么大的事情?
    这事情实在是很蹊跷。
    “这就是我第二个想不通的地方。我阿爹来的时候,十分的震怒,那表情,简直比林娘子死了,你爹要抽他的时候,还可怕!我说不是我,但是我阿爹摆明了不信。那种样子,就好像他笃定了,我是会干出这样的事情的人一样!”
    “我猜想,我应该触犯了什么宫中禁忌。”
    “禁忌?”闵惟秀突然想起了临安长公主听到宫中走水时的反应,越发的觉得姜砚之说得没有错。
    “你说得很有可能,我阿娘听到这事儿之后,十分的惊慌,立马就知道你有危险,当时回门的阿姐们都还在呢,她就匆匆忙忙的进宫了。”
    姜砚之不是没有开口,他是开口了,没有人信,所以索性懒得再开口了。
    “但是咱们也不能够坐以待毙,你得先把自己摘出来再说,如果真是禁忌,那你更要快点把自己摘出来。我先去回他们的话,然后去亲蚕宫看看,有没有你说的油的痕迹,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姜砚之苦笑道,“一次两次,都要你来救我。原本应该英雄救美才对呀!”
    闵惟秀见他这个时候还有心开玩笑,忍不住脱口而出,“嗯,我是女英雄,你是男美人。不是说妖怪长大了,就要帮你把坏人打跑么,现在妖怪长大了。”
    姜砚之欣喜的站了起来。
    闵惟秀脸一红,“哼,等你没事了,就该轮到你帮我了。”
    她说着,快步的走了出门,还能够听到姜砚之的笑声。
    闵惟秀白了他一眼,将房门啪的一下关上了,然后在外头吹了一会凉风,暗骂自己被美色冲昏了头,这才咬牙切齿的朝着官家等人所在的屋子走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三个关键词
    闵惟秀稳了稳心神,迈进门去,屋子里的碳火烧得特别的旺,用来烤肉肯定特别香。
    太后见她进来,焦急的问道:“怎么回事?”
    闵惟秀对着太后笑了笑,“三大王全都说了,真不是他放的火。”
    官家猛的一拍桌子,“不是他放的火,那他为何一个人去亲蚕宫,连路丙都不带?”
    闵惟秀还没有说话,临安长公主就出声道:“兄长,你教育自己的孩子,对着我女儿拍什么桌子?”
    官家神色缓和了一些,“惟秀你慢慢说,没有吓到吧,实在是三郎不争气,从小到大就爱惹是生非,想要人信他,也得他先做好事才对。”
    闵惟秀心中的火直往上冒,姜砚之到底做过什么坏事?
    值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他,若他还叫没做好事,那么开封府和大理寺的那些官员们又是什么?酒囊饭袋吗?
    “官家你大约是从来都没有关心过这个儿子吧,你若是好好的在宫中查一查,就应该知道,他每年只有年节的时候会留在宫中,在留宿的期间,晚上都会去亲蚕宫一个人清静清静。”
    “子曰,日三省吾身。子说没有说,我不知道,姜砚之……”
    官家的声音陡然变了,“宫中那么多宫殿,他以前住的地方我也给他留着,他想清静,为何非要去亲蚕宫?”
    闵惟秀一愣,看来亲蚕宫果然是有问题的。
    闵惟秀把心一横,有仇不报非君子,原本还想着姜砚之念旧情不说,现在看来,非说不可,不说姜砚之很难脱身。
    闵惟秀使劲的掐了自己一下,眼泪立马哗哗的流了下来,一边流一边想,娘的,本将军的手劲超乎自己想象啊,简直太疼了。
    “舅父,姜砚之不让我说,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那是因为我们小时候……”
    闵惟秀的话说到了一半,就看到临安长公主对她使了一个制止的眼神,她一顿,想起姜砚之压根儿不想戳穿这个事情,不想让太子处境越发的艰难。
    而且,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同姜砚之压根儿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小时候他遭受了虐待,万一官家不信,姜砚之还要落一个污蔑生母的罪名,于是话锋一转。
    “我们小时候,经常去亲蚕宫玩儿,因为那边不但有桑葚吃,还十分的阴凉,到了晚上,有好多好多的萤火虫,可好看了。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我们还偷偷的在那里玩过藏宝游戏,不信你们叫人去挖,还能够挖到我们小时候埋的宝贝呢。”
    闵惟秀说着,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一边哭一边说这个,实在是很尴尬啊!
    她想了想,又说道,“那会儿我们的宝贝,无非就是官家同皇后赏赐的一些金弹子,大珍珠之类的,小时候不知道贵重,四处的藏。长大之后,姜砚之心地好,断案的时候,常常会遇到一些境遇悲惨的人。”
    “他都会拿银钱给他们做仪程,或者帮他们安葬亲人,安顿下来。亲王俸禄不少,但是也不够他散财的,他此次便想着,去亲蚕宫四处寻寻,说不定就能寻到宝来。与其让明珠蒙尘,不如把他们给有需要的人。”
    闵惟秀说着,心中都为自己啪啪啪鼓起掌来,看她说得多好啊!脑瓜子转得可真快!
    官家神色莫名起来了,语气倒是缓和了一些,“砚之经常这样做?”
    不等闵惟秀开口,太后便连忙说道,“可不是,我身边的那个杜薇,就是砚之求我收留的,那孩子是个苦命的,没爹也没有娘。砚之虽然从小有些怪异,但心地是真好的。而且,到底……惟秀也说了,那是他们小时候常去的地方,那孩子不是……”
    太后说着,看着闵惟秀笑了笑。
    官家恍然大悟,臭小子是有多想娶媳妇儿!都开始强行回忆童年了!
    闵惟秀却被到底两个字给吸引了,太后到底之后未尽的话,到底是什么?
    “他说明白了自己为何去亲蚕宫,可这也不能够证明,不是他放的火!”
    闵惟秀狂点头,“真不是,三大王好好的,干什么要烧死自己,而且他同我说了一些疑点,待我去现场查看一番,再来回禀。”
    官家摆了摆手,“一起去罢,我倒是要看那小子都胡诌了些什么。”
    闵惟秀心中发沉,看来亲蚕宫背后的事情,肯定同姜砚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才是官家真正忌惮的事。
    这事儿不解决,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她开始以为只要亲蚕宫三个字是关键,但是在她解释了姜砚之为何会在亲蚕宫之后,官家的目光又转向了火。
    当年一定有什么陈年旧事,是同亲蚕宫,大火,还有姜砚之三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的。
    但是此刻不容她想那么多了,也没有时间去问她阿娘,是否有什么内幕。
    她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往亲蚕宫行去,太子宿醉,走路歪歪扭扭的,被蔡淑妃搀扶着,费了好大劲儿,才跟上。
    闵惟秀回过头去,深深的看了蔡淑妃一眼,蔡淑妃一惊,目光立马移开了。
    ……
    一走近亲蚕宫,焦糊的味道并没有散去,靠近门口的那一面墙,烧得黑乎乎的。闵惟秀一眼就看到姜砚之说的,淋了油的那个窗户下面,窗户已经烧掉了,只剩下了一个黑乎乎的洞。
    闵惟秀走进屋子里一看,在屋子的榻上,还放着姜砚之摊开着的话本子,因为昨日里侍卫救火,被谁喷湿了之后,又重新干了,看上去有些皱巴巴的。
    食盒打翻在地,肉干和梅子咕噜噜的滚了一地。
    一个小手炉好好的放在桌案边,里头的炭已经烧光了,摸上去冰冰凉的。
    闵惟秀松了一口气,指着这个角落说道,“你们看,事发的时候,姜砚之是坐在这个角落里看书的。大家以为是他纵火,是因为之前已经有侍卫查看过了,说在起火的墙附近,发现了碳灰,所以认定是他从暖手炉里取出了炭,然后放的火。”
    这暖手炉乃是用铜制成的,上头乃是梅花傲雪的图案,靠近一些,还能够闻到香味儿。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首先,暖手炉同炭盆子不同,它是封着口的,只有在下人们加炭的时候才能够打开。我就请问诸位,如果不问你们身边的内监或者是嬷嬷,你知道怎么把炉子打开,然后把烧的很烫的炭取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