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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节

      根生叔叔没有提起大女儿的事,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回答了林蕊的问题:“农大的地我都收割完了。蕊蕊啊,叔叔谢谢你。这回叔叔挣了不少钱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蕊觉得根生叔叔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她含混地应答:“应该是我谢谢叔叔,嘿嘿,那个收割器是你跟卢哥做出来的。”
    根生叔叔站起身,招呼她和鹏鹏往自己家走,他给他俩做个地炉,那个做烧烤挺好。
    “你要是见到小卢,帮我道声谢。走的时候太匆忙,我都没顾上跟人家打招呼。”
    何止是匆忙,当时他接到妻子的电话时,脑袋都是“嗡”的一声,跟炮仗炸开了一样。
    传达室的大爷颇为好奇,担心他家里人生病不好了,赶紧帮忙找了学校的车送他出去再转公交。
    陈根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村里的。
    他跨进郑家院子门的时候,腿跟煮熟了的面条没两样。
    李家的丫头正堵着大门骂,旁边围观的村上人看到他,就尴尬地挪开眼睛。
    骂声正酣的时候,屋中出来个提着刀的人,劈手就要往李家丫头身上砍。
    陈根生本能地伸出手去拦着,这才发现手持菜刀的人是自己的大女儿。
    春妮剪了头发,村上人都传她要去尼姑庵当姑子。
    距离郑家村村口有个小小的院落,里头住着位老尼姑。
    尼姑庵没香火,老尼姑除了定期去镇上粮店买米外,也从来不跟外人接触。
    可村上人却看到春妮去尼姑庵坐了好半天,回来就绞掉了头发。
    陈根生心疼女儿。
    春妮看到父亲,却扭头直接又上楼去了。
    时隔半个月,林蕊再看到陈家的屋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夷为平地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家没了,芬妮的家成了一片废墟。
    就连屋子前头的一架葡萄都被压死了。
    “叔叔,春妮姐应该是让人骗了,不是不想拿钱给你看手指头。”
    林蕊后来仔细捋过时间线。
    那个货车司机抛弃春妮是夏天的事,紧接着根生叔叔就剁了自己的手指头。
    春妮不是不肯掏钱给父亲看病,而是她没钱。她的钱很可能已经被那个货车司机卷走了。
    桂芬婶婶怀孕的事情,刺激到了这个十八岁的姑娘。也许她觉得家人不可相信,也许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在家人面前暴露自己的难堪。
    所以,她在遭遇不幸后,选择对家人保持沉默。
    林蕊甚至怀疑春妮后来想要嫁给强.奸犯,也跟家里的遭遇有关。
    妇女主任他们杀到她家,逼得她爸爸操刀剁手指头。
    如果她嫁进赵家,成为赵家少奶奶的话,那么他们还敢再欺负她家吗?
    林蕊不愿意用不堪去想象这个年轻的姑娘。
    她愿意相信郑大夫的话,春妮只是喜欢凡事都闷在心里头。
    她甚至佩服这个姑娘的决绝、胆色以及斗争的智慧。
    逼急了,兔子也是会咬人的。而不是所有的兔子能够发出对鹰的一击。
    第109章 谋生新出路
    所谓的地炉, 就是在地上挖一个坑, 周围垒砌了砖石。当然, 如果简单点儿弄,砖石也可以省却掉。
    江南的冬天阴冷潮湿,寒气渗骨, 又没有火炕。农村常用这种地炉烧柴取暖。以前打不起灶的人家也在地炉上支起锅烧水做饭炒菜。
    根生叔叔家的房子被推倒了,灶台倒是还在, 上头的锅盖被砖石砸出了一个窟窿, 铁锅同样破了个大洞。
    他怔怔地看了会儿柴灶, 最终还是神情木然拨开地炉上头的碎砖泥土,开始点火烧炉子。
    林蕊有些不安, 没话找话地安慰根生叔叔:“就当是他们出白工给你们家推倒了房子,现在找人干活好贵的。叔叔你挣了钱重新盖栋大房子。”
    话音落下,她又猛的拍脑袋。
    既然芬妮家都被推倒了,那还在乡下盖什么房子?进城发展啊, 与其在港镇人的暧昧目光下躲躲闪闪,不如干净利落地跳出这个圈子。
    现在城里头的地不值钱,盖房子最费的是砖石跟人工。
    林蕊双眼放光地盯着根生叔叔:“叔叔,你这趟在农大挣了多少钱?”
    她干爷爷临街的那个房子买下来只花了五千块。呵呵, 等过三十年, 那样的小破屋五百万都不止。
    根生叔叔这一趟,起码能挣到千把块吧。再努努力, 直接就能在城里买栋房子。
    陈根生苦笑着看满脸殷切的小姑娘,谢绝了她的好意:“叔叔不种田, 还能干什么呢?”
    老婆身体不好,宝生才这点大,芬妮还在上初中。至于春妮,现在他跟桂芬根本就不敢让这个大女儿出门。
    这个家,总得有个稳当营生过下去。
    “继续收割庄稼啊!”林蕊双目灼灼地盯着根生叔叔,“你看,别的不敢说,起码你这个月挣的钱要比种田一年都多。”
    农民种田望天收不是假话,庄稼种下地之后,除了定期打虫、施肥以及灌水之外,就是等着农作物自己成熟,然后收割脱粒。
    从某种意义上讲,只要传统观念不改变,土地也将农民捆绑在了乡间。
    单纯种田肯定饿不死,但同样也发不了财。想要过得更好,就必须得跳出舒适圈,逼着自己往前头奔。
    “两种办法,一个是你两头跑,定期回来伺弄田里的东西。另一种就是你索性将田承包给人家,大家定好了一年多少粮食,其余不管。”
    根生叔叔笑了笑,翻转手上的猪蹄,委婉地点出问题的关键:“农大的田已经割完了。”
    无论是稻客还是麦客,赶的都是农忙。等到抢收季节结束,大家就该另外找营生。
    稻子收割完了,还有什么能收割呢?好像往北边去,玉米该收割了吧?
    林蕊双手撑起下巴,愁眉苦脸地想着,她是不是应该发明个玉米收割器,最好是直接能帮玉米剥皮的那种?
    “我的姑娘哎,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
    摸着路找过来的林鑫听见妹妹的苦恼,顿时啼笑皆非。物理六十分万岁的人,搞得懂玉米收割器剥皮机到底是怎样运转的吗?
    听她说话的口气,活像只要她想,就能立刻变出东西来一样。
    “哎呀,姐,你怎么来了,你别打扰我发明的思路。”林蕊双眼盯着破锅烂灶,似乎能从里头看到她的玉米收割器一样。
    林鑫没好气地揪了揪妹妹的小辫子:“我再不来,谁知道你闹腾什么了?还玉米收割机。”
    灶上的菜都端完了,还不见妹妹的人影,她心里头就咯噔。
    听外婆念叨她跟鹏鹏抬走了一脸盆的卤猪蹄,当姐姐的人顿觉不妙,不知道这丫头又跑去哪儿折腾了。
    老太倒是兴冲冲的,朝大姑娘神秘地眨眼睛,蕊蕊去给她做好吃的,要烤猪蹄呢。
    林鑫的眼皮子直跳,赶紧摸到残垣断墙边,生怕妹妹直接一把火将废墟也给烧光了。
    林蕊不满地转过头,控诉她姐拆台无理:“我可是有一项发明专利在身上的人。”
    林鑫刚想给她个白眼叫她自行体会,看到她的花猫脸,忍不住笑出声:“还不赶紧洗脸去。”
    再不洗脸,舅妈卤了一上午的猪蹄都叫她祸害光了。
    鹏鹏已经捧了只刚烤好的猪手在嘴里啃,吃的满嘴流油:“大姐,二姐的烤猪蹄可好吃了,比卤的更好吃。”
    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全是鲜汤。
    手上拿火钳翻转着猪蹄的根生叔叔冲林鑫笑了笑:“你稍微等会儿。我好久没烤东西了,手生。这个刚出炉,还有些烫。”
    林鑫有点儿尴尬,大概所有长大的女孩面对男性长辈都带着疏离。
    现在,因为春妮的事,她更加不知道该怎样和根生叔叔打招呼。
    好在这世上有美食这种神奇的存在。大家长着嘴巴未必个个会说,但基本上人人都能吃。
    林鑫掀开包裹在猪蹄上的锡纸,对着妹妹闪闪发亮的眼睛,无奈地咬了口。
    “怎么样?姐,是不是特别好吃?猪蹄富含胶原蛋白,可是美容圣品!”
    第一口太烫,林鑫不得不侧过脸去吐舌头散热,然后才又小心翼翼地咬第二口。
    猪蹄已经卤了两个多小时,煮的酥烂。再经过高温的炙烤,外皮收紧了,里头的汁水却足足的,咬下去,鲜汤肆溢。她甚至有种吃小笼汤包的错觉,不过口味要比汤包浓郁多了。
    林蕊久久得不到姐姐的回答,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能拽她姐的舌头:“哎呀,姐,你说话啊。”
    快点儿说她的卤烤猪蹄好吃,她还指望这个给她好好挣笔钱呢。
    根生叔叔笑道:“不说就代表好吃,嘴巴没的空说话。”
    林鑫咽下嘴里头的烤肉,无奈道:“叔叔,你别由着蕊蕊胡来。您快上桌吃饭去吧,大家都来了,菜要放冷了的。”
    根生叔叔笑了下,低下头去继续看着地炉:“算了,我在后头吃就行,省的大家都不自在。”
    “应该不自在的人已经被公安抓去蹲大牢了。”林鑫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凭什么是你们不自在呢。”
    要说错,春妮最大的错在于不该被那货车司机骗,上了他的大当。
    只是人生在世,谁敢说自己从来没被骗过?上当受骗,就是活该,就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可惜蛋壳要是不周身遍布小孔,还怎么发育成胚胎?没有小孔漏洞的话,所有需要孵化的动物早灭绝了。
    林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姐,学霸到底是学霸啊。
    “姐,原来你们学医的不仅管人类怎么生孩子,还要管小鸡啊?”
    她一直以为那是兽医才管的事。
    林鑫毫不犹豫地捂住妹妹口没遮拦的嘴巴,把人往回拖。
    “走!赶紧给我回家吃饭去,饭都塞不住你这张嘴。”她抬头招呼根生叔叔,“叔叔,咱们一块儿上桌。”
    没杀人没放火,就算春妮在处理跟赵公子的后续关系问题上做的不地道,有当小三的嫌疑,也不到要被人喊打喊杀的份上。
    他们凭什么不能见人,他们又凭什么不能挺起胸膛上桌吃饭。
    郑大夫见大女儿去找小女儿,结果自己也久久不回来,赶紧脱下围裙,也顺着跟老太打听到的方向出来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