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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节

      他转过眼, 盯着老吴,“如果你所谓的民.主就是谎话连篇, 信口雌黄,那么你就是亵渎了民.主这两个字。当然,也许你根本就不知道民.主是什么。”
    卢定安大步向前,走上宿舍楼前的台阶, 朗声道:“好,既然各位都在谈民.主,那么是不是我也有民.主地拥有说话的权利?我想说的是空谈误国!
    任何国家的问题,永远都只有自己才能解决。
    当年的洋务运动, 百日维新, 解决问题没有?没有!
    古今中外,从来都是靠人不如靠己。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根都忘了, 那就是丢了自己的魂。”
    底下有人发出骚动声,大声喊着:“滚下去, 狗奴才,哈巴狗。”
    孙泽变了脸色,跳上台阶,站在自己朋友旁边:“这就是你的民.主?只要别人不合你的意思,你就可以谩骂侮辱别人?我告诉你,民.主是所有人都能够心平气和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唇枪舌剑的时候,突然间有人喊:“演讲啦,小礼堂有演讲!”
    不少人夹着自己手上的书往小礼堂的方向跑,还有人拎着水水瓶就直接奔过去。
    林蕊目瞪口呆,十分佩服他们听演讲的热情。
    比起眼前的这些学生,咳咳,30年后的她可真是毫无激情可言。
    人群散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引发骚乱的□□——老吴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孙泽咒骂了一句:“妈的,人模狗样,这么不要脸。”
    他本以为此人的格局能够大点。
    林蕊气鼓鼓的:“这种能够做出亲自替考事情的人,你指望他格局能有多大?”
    还没怎么样呢,就迫不及待的要给家人谋福利。
    就算搞投机钻营,他都不够格。
    孙泽哈哈大笑,拍着林蕊的肩膀:“不错,还是我们蕊蕊宰相肚里能撑船。”
    林蕊一点儿也不想戴这顶高帽子,毫不留情地啐了口,恶狠狠道:“别让他犯我手里,犯我手里的话,我肯定让他摔个大马趴。”
    孙泽笑得愈发厉害,相当阔气地当地主:“哥哥带你们去吃好吃的。这论起吃来,你姐跟老卢两个加一起,都比不上我一个人。”
    他的手还想搭在林蕊肩膀的时候,落了空。
    苏木已经将林蕊拉到自己身边,相当不满地瞪着他。
    蕊蕊又不是棉花,拍什么拍!
    地主相当不快,大声宣布:“无苦,你今天敞开来吃,你小师兄肚子不饿,他吃的都归你。”
    林蕊偷偷拉苏木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没事,我分给你,先喂饱到无苦再说。”
    呵,要让无苦吃饱的话,孙泽可得被好好敲一笔竹杠。
    孙泽耳朵多尖啊,闻声差点儿气了个倒仰。
    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
    白疼这小丫头片子了!
    林鑫略有些担忧地看着男友,小声道:“你会被他们针对的。”
    卢定安面色不豫,冷哼了一声:“我就不信历史会倒退。你看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崇洋媚外变成常态,口口声声要全盘西化,自己几千年积累下来的文明传统却要被自轻、自贱、自虐。”
    林鑫紧张地左右看看,低声道:“定安。”
    这一声,百炼钢也成绕指柔。
    卢定安的面色终于缓和下来,他伸手握住林鑫,轻声道歉:“抱歉,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前几天父亲在书房中跟他深谈的时候,说到了自己的担忧。
    现在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父亲隐隐有种预感,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他很担心眼下这种激愤鼓噪的气氛会变成一把刀为人所利用,最终会引起纷乱。
    只是这些话,无法出卢家书房。
    即使当着亲密爱人好友以及爱人家人的面,他也只能咽下去,而是微笑着朝孙泽点头:“走吧,今天要好好敲你一顿竹杠。”
    孙泽笑嘻嘻的:“可以,我连无苦都敢请,何况你们。”
    小和尚原本一直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闻声顿时高兴起来,双眼放光:“你可说好了,你得让我吃饱。”
    “吃,绝对让你吃饱了。”孙泽看着小和尚就没好气。
    因为他追求的那位女友,每次看剧本就只关心小和尚的状态,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英明神武。
    这小光头到底有哪里好?
    几人往学校的小食堂走,中途经过一处草地。
    有个站在假山石上,激情澎湃地宣讲,头上扎着的白布条一晃一晃的,仿佛是奔丧。
    “有人担心混乱害怕混乱,就是要乱,不破不立。这么多人,这么多机构,如此的腐败肮脏,如果不乱个几十年死个几亿人,这个国家永远都不可能脱胎换骨,获得新生。”
    林蕊吓得差点儿摔倒在地上,邪.教教主鼓动人自杀,也没有这么狠的吧。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
    让她浑身发冷的是,周围居然有不少人在大声鼓掌,用力叫好。
    他们的鼻孔翕动着,双眼通红,活像是中了蛊。
    “好!”
    孙泽用力鼓掌,大步走上前,充满鼓励的看着演讲者,“非常好,所以请你做个示范,现在就当场自杀。”
    围观的人群发出了一阵哗然,演讲者没有开口,他的拥趸先发了话:“要死的应该是那些该死的人。”
    孙泽冷笑:“真有意思,除了法庭,谁有资格去判断一个人该不该死?你们这是在造新的神么?
    乱几十年?死几亿人?除了魔鬼,谁能够说出这样狠心的话?
    你这种人就应该丢到战场上去,让你们看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死亡。
    不知道动乱死人是什么概念,回家问问你们的父母,问问你们的爷爷奶奶,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回到那种战乱年代?
    先烈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和平稳定,就是为了让你们在这儿大放厥词?
    你们愿意死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可如果你们让社会动乱,那你们就是罪人,历史的罪人,民族的罪人!”
    台下有人喊:“滚下去,狗奴才,走狗,卫道士!”
    孙泽捋起袖子,打算跟人练练的时候
    远远的有学生跑过来呐喊:“校卫队来了,快撤!”
    人们四下散开,口哨声惊呼声不断。
    孙泽沉下脸,神色怏怏:“妈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混进来了,我们明明只是要更清明的政治而已。”
    卢定安苦笑:“可永远都是激进的东西,更吸引人。”
    鲁迅先生有句名言。
    一座密不透风的房屋子,如果你要开扇窗,旁人会来阻拦。
    但如果你说要捅破屋顶,那么它们就会跟你商量,先开扇窗吧。
    孙泽冷笑:“捅破屋顶?我看他们现在是要拆房子。”
    卢定安表情复杂:“可惜住在房子里的有些人还欢天喜地,以为他们就是想帮忙过来开扇窗。”
    林蕊听得云里雾里,感觉完全理解不能。
    周末大好时光,他们为什么不去打工?既然说要全盘照搬西方的做法,那是不是最起码的他们应该实现大学费用自理吗?
    现在上大学不需要学费,可是利用清谈的时间去打工,就算是当家教,也总比站在这儿闲磕牙来的强吧。
    有什么想法不去实践,光说顶什么用啊?
    林蕊真是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
    要是她现在上的是大学而不是初中,她保准能把生意做遍全校。
    时间是什么?时间就是金钱就是生命,这群暴殄天物的家伙!
    林鑫拍了下她的脑袋,没好气道:“你上学就是为了趁着上学的时候做生意?”
    林蕊立刻蹿到苏木身后,委屈兮兮:“姐我说正经事呢,人不能闲少,人一旦闲着就容易陷入狂乱的思想当中,有各种不可思议的幻想,做出的蠢事瞠目结舌。”
    她念大学的时候,就曾经听老师说过,好几年前,她的学姐学长们做出的傻事。
    都是正儿八经的名牌大学生,几十个人居然被一位农民组织的传.销所蛊惑,成天做不切实际的发财梦。
    他们的发财理念相当滑稽,就是要锻炼自己的脸皮,只要不要脸就一定能够出人头地,一定能够功成名就,一定能够家财万贯。
    而如何将脸皮彻底抛弃?
    女大学生当众赤.身裸.体,脱光了自己,堂而皇之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认为这样是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
    林蕊这帮孩子听老师说的时候,还以为是天方夜谭,严重怀疑老师是在危言耸听。
    后来跟当时还是警察的邻家大哥聊天,她才知道的确是事实。
    因为带他的师傅当年经办的这个案子,他们冲进传.销教室时,里头好几个姑娘就这么光着身子走来走去。
    人在空虚狂躁又急切渴望成功的情绪支配下,可以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孙泽冷笑:“可不是?把他们往战场上拖一回,看他们还说不说这种蠢话。”
    和平来的多么不容易,战争与动乱给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带来的伤害,到今天都没有消亡。
    现在居然有人叫嚣着不破不立,先把他自己给破了,看立出来个什么东西。
    他父亲身体里头有颗子.弹,到今天还取不出来呢。
    林鑫沉默着,半晌才轻轻地叹气:“可是现在有谁会听你的这些声音?”
    几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咕噜噜……”
    一阵饥肠辘辘的声打破了沉寂,无苦摸着肚子,愁眉苦脸的看着不远处的馄饨摊:“二姐,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