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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就算是在外院,姜纬也不想让他见宝贝女儿,可他刚帮了大忙,拒绝的话他实在无法出口。再说,太子都退让一步了,也只好如此。
    姜纬进了内院,这个时候姜婳应该在她自己的院子里看书写字或者绣花作画。
    一进院门,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
    小厨房里炊烟袅袅,姜婳头裹布巾,腰系围裙,正在小厨房里忙活。
    厨娘给她看火,锅上也不知道蒸的是什么,姜婳打开锅盖看了一眼,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一股清蒸鱼的香气传了出来。
    姜婳点点头,“火候差不多了。”
    她刚刚学了素斋,迫不及待地要实践一番,准备把所有素斋都做一遍,挑做得好的,给父亲送去当午膳。
    “婳婳。”
    听见父亲的呼唤,姜婳惊喜地回身看着院中,“爹爹,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快来尝尝,我做的素斋怎么样?”
    姜纬心中一阵酸软,他锦衣玉食的小女儿,这是在给他洗手做羹汤呢。
    姜纬进了厨房,姜婳夹起一筷子“栗子烧鸡”送到父亲嘴里,“爹爹尝尝,这不是鸡肉,是素的。”
    看起来是鸡肉,吃起来也是鸡肉的味道,口感却是不同,姜纬细细品味一番,点点头,“应该是豆腐做的。”
    姜婳高兴地笑了起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弯成了月牙,“没错,这是素鸡哦。”
    姜纬看看案台上,做好的饭菜已经有六七样了,还有一堆洗净切好的食材等着下锅,显然姜婳一早就开始忙活了。
    “婳婳,累不累?”
    “不累,活动一番更舒服。”
    姜纬一笑,他的小宝贝,看起来娇软乖巧,却不是那走一步就要喘三喘的怯弱女子,要不然怎么能把三个地痞都打了。
    “婳婳不累的话,跟父亲去前院一趟,太子来了。”
    “太子?”姜婳狐疑地看了看自己做好的菜,她倒是答应了学了素斋以后要亲自答谢他,可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第27章
    姜婳净了手,摘了头巾和围裙,跟着父亲去了外院。
    姜纬一边走,一边低声把流言的事告诉了姜婳,他本想缓缓说的,可太子肯定也是为了这事来的,他得提前给女儿透个气。
    “长公主的侍卫长去了大牢,说是奉长公主之命教训那三个泼皮,然后那他们就死了?”姜婳颇有些诧异,她知道,这事和长公主没有关系,长公主暂时还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所以那侍卫长应该也是郡主派去的。
    如果是为了灭口,应该低调行事,可那莫德在顺天府那样的地方高声说着“非礼长公主的庶女”,分明是要把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姜婳对夏思瑶的行为很是无语。
    堂堂一个郡主,太后的亲外孙女,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太子和二皇子的亲表妹,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养大的京都贵女,行事怎么如此恶毒呢?
    要是被三个地痞非礼的流言就这样在京都传开,她的清白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性子怯懦些的女子,现在就该悬梁自尽了。
    姜婳不禁有些好奇,夏思瑶是如何长成这么刻薄之人的。难道长公主从来不教导她?难道太后就一味地溺爱着,从来不约束她?还是说,太后的血亲,天性都是一样的随心所欲,根本看不到别人的痛苦?
    还有那三个泼皮,在莫德去过大牢之后就死了,显然是被灭口了。可长公主的一个侍卫长就已经如此嚣张了吗?姜婳都能猜到他心里肯定想着“就算你们都知道是我杀的又怎么样”。关键是,顺天府还真的没有来长公主这里找莫德问询,那三个地痞的死因也没有人说起。
    姜婳心里叹道:皇家的人果然可以为所欲为,随手杀上几个人,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样横行霸道的郡主,姜婳绝对不敢让父亲和她对上。就算夏思瑶看在长公主的份上不对父亲动手,可这府里有的是人能让她随意打杀。她身边的兰芽疏桐、祖母身边的嬷嬷、弟弟身边的小厮、父亲身边的长随,夏思瑶要是动了坏心眼,这些人都很难保住。
    想到这里,姜婳更觉得不能告诉父亲是郡主想要害自己,她若无其事地笑道:“长公主可能是听了我在善觉寺的事,一时气愤,就派侍卫去大牢了。她也是为了我出气,想要维护我的脸面,教训一下对我心怀不轨之人,让别人都知道,我也是她的……女儿。”
    姜纬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宝贝女儿的脸,表情似悲似喜。
    同在一个府里生活了六年,即便一年也见不了几面,但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十分清楚。
    长公主对女儿的态度,更多的是漠然,她不会为了女儿就派侍卫出面,更有可能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善觉寺发生的事。
    这件事不是长公主做的。
    而他的宝贝女儿,显然已经看透了这背后的真相。
    他的婳婳如此聪明,不但知道了幕后真凶,还试图让他避开恶人,不要正面交锋。
    他也不是傻子,除了长公主,还有谁能使唤侍卫长莫德呢?
    只是没想到,不过是小女孩之间的争风吃醋,夏思瑶就想把人逼上绝路。
    姜纬叹了口气,枯瘦的大手在姜婳头上摸了一下,“走吧。”
    父女两个出了二门,来到外院书房,太子正坐在书案后面,翻看姜纬的藏书。
    “太子殿下。”姜婳深深地褔了一礼,“多谢您出手相助。”
    虽然她不至于为了名声就去自尽,可太子这样扭转了流言,确实对她是莫大的帮助。
    “婳婳无需客气。”萧决指了指书房里的圈椅,“坐,咱们说说这次的事。”
    姜婳随意挑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离太子不远不近。姜纬也顺势坐在她的身边。
    太子眼皮一撩,眼神不善地瞥了姜纬一眼,虽然没有直接开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要不是碍着小姑娘在,他就直接把他赶出去了。
    姜纬坐得稳如泰山,这是他的书房,他才是此间的主人。
    萧决看了看姜婳,算了,反正就算姜纬不在,他也什么都不能做,看在小姑娘的面子上,由他去吧。“婳婳,你知道善觉寺的事是怎么回事吗?”
    郡主是太后一脉,和萧决不对盘,姜婳自然不会瞒着萧决,可她却不想让父亲知道。转过身看着父亲,姜婳笑道:“爹爹,你是不是还要回礼部去呢?您自去忙吧,这里有我呢,到了午时我再去给您送午膳。”
    萧决长眉一挑,薄薄的唇角愉悦地勾了起来,小东西主动把姜纬赶走,难道也是想和他独处不成?
    姜纬叹了口气,“婳婳不用瞒我,这件事是郡主做的,婳婳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爹爹!”姜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父亲能坐上礼部侍郎的位置,堂堂一个正三品朝廷大员,怎么可能是个糊涂的人,自家后院发生的事都猜不透?她是自作聪明了,还企图蒙骗父亲。
    姜纬爱怜地在姜婳头上揉了揉,“婳婳担心什么,我也明白,放心,我不是莽撞之人。”他若是一腔孤勇奋不顾身,六年前就该连累全家一起送死了,那个时候都能忍下来,现在自然也不会连累身边的人。
    萧决问道:“怎么,婳婳也猜到这幕后主使了?”小东西本来就敏感,爱胡思乱想,发生了这样的事,肯定会多想些,能猜到幕后主使也不奇怪。
    姜婳点点头,“我和郡主其实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她看我不顺眼,可能是这府里本来只有她一个女孩子,现在又突然多了一个我。”当然,主要是二皇子的表妹本来也只有夏思瑶一人,现在萧岷称她表妹,还送了礼,这才是惹怒夏思瑶的关键。
    太子冷哼了一声,俊美的脸上带了一层薄怒,“这里是姜府,她可不是姜府的人,本来就不该住在这里!”若是一般的争风吃醋,言语上占些便宜也就罢了,夏思瑶竟敢让地痞去骚扰他的女人!
    “话虽这样说,可她自小就是住在这里的,长公主也在这里。”姜婳自然希望夏思瑶能离开姜府,至少家里人能安全些,毕竟,长公主好像没有她那么激愤,出手狠辣。
    “婳婳不用管了,这件事有我呢,保管让她尽快搬走。”萧决把玩着书桌上的镇纸,“不说她了,婳婳这次去善觉寺,学得怎么样?要是还有不明白的,尽管再去就是,跟住持说一声即可。”
    姜婳和父亲对视一眼,要是太子真的能把夏思瑶给弄走就好了!
    姜纬高兴之余,却十分不安。在姜婳回来之前,他和太子可从来没有什么联系,太子连长公主都不理会,又怎么会在意他呢。
    可姜婳回来之后,太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十分热忱,还主动出面扭转了流言。
    只是他所图的……
    姜纬看向姜婳,要是让女儿入东宫,不仅他不愿意,估计女儿也不会答应。
    姜婳笑道:“素斋的做法我已经记下了,善觉寺暂时不需要再去,只是在家里多多实践就好。”就算是一样的方子,每个人做出来的东西也不会完全相同,细微的味道要靠自己揣摩。
    “哦?婳婳是不是已经开始实践了?”刚才听她说要送午膳到礼物给姜纬,估计是素斋。
    姜婳点点头,“做了几样,有些味道对,有些味道有些偏差。”
    萧决本来想处理完流言的事就回皇宫去,想法子把夏思瑶挪出姜府,一听姜婳的话顿时就不想走了,“那婳婳去吧,我和姜侍郎说说礼部的事,等会儿午膳就送到这里来就行。”
    姜婳的嘴角一抽,他倒是一天都不肯等,她的素斋做起来还没有把握呢。可太子刚刚帮她摆平流言,又要帮她弄走夏思瑶,她绝对不能拒绝他。当下站起身来,褔了一礼,“那太子殿下请自便。”
    姜纬等女儿走了,郑重地敛衽施礼,“殿下如此大恩,下官无以为报。愿以太子马首是瞻,但有差遣,莫敢不从。”
    萧决眼皮一抬,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明白姜纬的意思,是想在朝堂上无条件地支持他,来交换他的恩情,这样做,是为了让姜婳不欠自己。
    可他是太子,只要不犯下什么谋逆的大罪,不早早死了,这皇位早晚都是他的。他不需要在朝堂上锋芒毕露,也不需要一个礼部侍郎的扶持。
    他所求的,不过是和小姑娘恩爱缠绵,长命百岁。
    第28章
    上次送午膳去礼部,父亲和太子都没有吃饱,这次姜婳有了经验,多做了几道菜,除了素斋,还有荤菜,父亲虽然不吃,太子却没有茹素的习惯。
    做好了装到食盒里,派兰芽带着几个小丫鬟送了过去,难得父亲在家用膳,姜婳去了先生授课的地方,准备等下课了带上弟弟一起过去。
    正值午时,上午的课也该结束了,先生看见姜婳等在院门处,直接让姜澄走了。
    “婳婳!”姜澄高兴地牵着姜婳的手,“没去给父亲送午膳吗?”姐姐只有早上送他过来,中午还没接过他呢。
    姜婳帮他理了理衣襟,“今天父亲在家用膳,咱们去书房陪父亲一起用。”
    “那祖母呢?”姜澄仰起小脸,不解地问道:“怎么不去祖母那里,咱们四个一起?”
    姜婳笑道:“太子也在,总不好去内院,要是让祖母出来,又太兴师动众,你不是曾经和太子一起用过膳的吗,正好也不陌生。”
    她主要是担心祖母对太子这个皇家人不待见,没想到姜澄立刻松开了她的手,“那个,我不去了,我陪祖母用午膳去,要是咱们一起,祖母一个人也显得太孤单了。”
    他对和太子一起用膳可是有心理阴影的,上次在码头的时候,太子比姐姐还要严厉,不善的眼神老盯着他,害得他吃了好多的青菜,他绝对不愿意和太子在一个桌上用膳。
    “呀,澄哥儿这么孝顺体贴,祖母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姜婳捏了捏弟弟的小脸,“这么乖,得奖励一下哦,下午姐姐给你做花生酪,和厨娘的点心一起送去。”
    姜澄乐得小嘴一咧,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好啊,姐姐做两份,给先生也有。”厨娘做的点心比先前大厨房的好吃,每到申时疏桐就送茶点过去,他和先生都很喜欢,不过姐姐做的花生酪,先生可是从来没有吃过的。
    “没问题。”姜婳拍了拍他,“去吧,你去陪祖母,我去陪父亲了。”
    姐弟两个分开,姜澄去了内院,姜婳去了父亲的书房。
    本以为父亲和太子已经在用膳了,没想到一进书房,太子和父亲两个人都冷着脸,太子坐在大书案后面,薄唇紧抿,神色不虞地捧着本书看。父亲坐在离太子最远的椅子上,也拿了本书。
    姜婳有些纳闷,就算没有用膳,两人也该正在说话呀,这相互看不顺眼、谁也不搭理谁的气氛是怎么回事?明明她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姜婳看了看一旁侍立的兰芽,可怜她的丫鬟,已经吓得面色发白了。
    兰芽求救地瞅着姜婳,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姑娘派她来送食盒,多么简单的事啊,没想到太子当场就冷了脸,手里把玩的镇纸“叮——”的一声扔到桌子上,吓得她腿肚子打颤,差点就跪下了。
    太子目光阴郁,“小东西竟然不自己过来?!”
    兰芽正琢磨着“小东西”是什么,难道是指自家姑娘,就听见自家老爷鼻子里“哼——”了一声,虽然没敢直接对太子说什么,却猛地站起身,坐到了离太子最远的椅子上,不满的态度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