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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节

      而是她思念安妮的证明。
    眼泪流淌得更快了。
    ……
    罗兰坐在书桌前,翻阅参谋部的疏散统计报告,桌前摇曳的烛光让他头昏眼花——许久没有尝试过挑灯夜读,现在用起来都有些不适应了。原以为自己已经提前把文明拉入了近现代,但到了幽谷镇,一切又被打回了原形。
    没有淋浴,没有香皂,没有电灯……这里并没有比自己初到边陲镇时要好上多少。工业化的开端还只在西境露出尖尖一角,想要让烟囱和锅炉布满全国,他要做的工作还有许多。
    罗兰放下报告,刚想揉揉双眼,一双柔软的无形之手已经伸到了他的额前,轻轻按捏起来。
    “谢谢。”他偏头做了个口形,继续翻看报告。
    巴罗夫不在的日子,西尔特爵士很好的担当起了办公室助手的工作,至少在统计人数和编制报表上,他做得十分出色,一点也不比市政厅里那些接受过专门训练的小伙子差上多少。
    “这里面有多少人愿意前往西境?”
    “至少有七成,陛下。”爵士回答道,“寒风岭并不是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我询问过公爵大人,如果不是为了监视教会的行迹,那里根本不会设镇。剩下的三成,大部分都在北境有自己的田地或产业。”
    “很好,你现在就可以做计划了,尽量不要让船只空着回去,每次都捎上一批人,把这些人早日带回西境。”
    “可是,卡尔文公爵那边……”
    “我会跟他说明的。”罗兰喝了口茶,“反正战争结束后,无论输赢都不需要派人驻扎在寒风岭上唔——”
    “怎么了,陛下?”西尔特疑惑道。
    “不……没什么。”就在他刚刚说出无论输赢时,夜莺忽然轻轻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把话又憋了回去,“总之,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遵命,陛下。”
    就在老爵士准备离开时,亲卫肖恩推门走了进来。
    “罗兰陛下,城堡外有位女子想要见您,被守卫拦下来了。不过她跪在地上,说见不到您就决不离开。”
    “现在?”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整个小镇已经陷入了幽静的夜幕当中。
    “是,她似乎是刻意等到这个时候才来的,白天时我曾在城堡区见过她两次,而且……”肖恩迟疑了下,“她称自己为温布顿夫人。”
    听到这个回答,罗兰差点没被口水呛到。这不可能!据他所知,四王子根本没有来过北地,又怎么会凭空冒出一个情人来!不过口说无凭,他考虑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召她进来问问,一是可以打消夜莺的疑虑,二是心里实在有些好奇——如果对方是贵族,还可以说成是为了追求风花雪月的浪漫,但她只是一介平民的话,这种谎言可是十足的重罪。
    当那名女子走进书房时,罗兰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她的容貌并不是特别出众,但五官别具韵味,矮小瘦弱的身材有种莫名的稳重和柔和感,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明明看起来不大,却像是持家技能点满的人妻。长裙上脏兮兮的泥巴更是将这种柔弱和坚强完美的映衬出来。
    “尊敬的陛下。”女子屈膝行礼道,“寒风岭的莉芙亚像您问安。”
    “我想知道,你所谓的温布顿夫人是怎么一回事?”罗兰直入主题道,“听亲卫说,你是故意等到夜深后才来城堡的?如果想要以这个名义行骗的话,你应该知道后果吧?”
    “请您原谅,陛下,如果不这样说的话,您根本不会见我。”她咬了咬牙,“我并不能算是您哥哥真正的妻子,但我们曾真心相爱过。”
    果然只是一个骗子么,等等……罗兰猛地一愣,她说什么?我的哥哥?
    “提费科?”
    她摇摇头。
    “戈隆?”
    莉芙亚涨红了脸,直接跪倒在地上,“我知道戈隆以前对王位有所企图,但他现在已经死了……陛下,您能看在他的分上帮帮我吗?求您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遗留的证明
    听完莉芙亚的讲述,罗兰不禁感慨万分。
    故事倒没有多复杂,戈隆·温布顿身为边防军统帅,每年都要前往寒风岭协助教会对抗邪魔之月,其间在酒馆作乐时遇见了陪酒女莉芙亚,两人一来二去居然坠入了爱河。
    当然以莉芙亚的身份,几乎不可能嫁入王宫,戈隆也不敢声张,只是悄悄在小镇买下一栋宅子,作为两人的秘密爱巢。他们的感情有多真罗兰并不清楚,不过记忆里戈隆确实没有在王都找过其他情人,贵族间的联姻也被悉数拒绝,甚至还有大王子喜好男风的传言,对于一名成年王室子弟来说,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了。
    而莉芙亚递上来的这封密信,内容更是惊悚——戈隆似乎执意要把这位平民女子娶为王后,如果只是口头说说也就罢了,还留下文字证据,若是泄露出去,温布顿三世绝对不会给他好眼色看。
    然而好景不常,自从大王子被提费科判处死刑的消息传到北境后,莉芙亚的平静生活很快被打破了——噩运接踵而至,先是戈隆留下的侍卫不辞而别,接着是住宅遭到偷窃,丧失了生活来源的她不得已回到了之前工作的酒馆,重新当起了陪酒女。
    结果这还没完,酒馆老板似乎对她之前的突然离开极为不满,开始对她动手动脚,之后还威逼利诱,将她强行收入房中。
    总之这半年来,莉芙亚的日子过得极为糟糕,老板夫人不敢对丈夫有太多怨言,火气全部撒在了名义上是侍女的她身上。而老板大多时候都视而不见,有时候还会加入到对她的欺凌当中。
    罗兰当然不会怪她意志不够坚定之类,作为毫无依靠的普通人,有太多种方法能使其屈服了,毕竟生存才是第一需求。另外侍卫的消失和之后的失窃恐怕也不是出于偶然,能清楚知道她的藏钱位置,并且趁她不在时果断下手的,十有八九是内贼。
    “那么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他跟戈隆没有任何交情可言,把四王子那份也算上的话,说是半个敌人也不为过。他决定帮对方一把的原因只是因为莉芙亚本身——能一路隐忍至此,坚持等待机会自救的女子,其心性就已经值得赞叹。
    更何况,对于如今的罗兰而言,这种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至于好吃不过饺子那一套,他绝对想都没有想过。
    他发誓!
    “我想离开酒馆……陛下。”她小声道,“您能帮我找份新的工作么?”
    “你确定还要待在北境?如果酒馆老板对你念念不忘的话,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罗兰摊手道,他不打算亲自介入到这种民间纠纷中,那样实在太掉价了,“你可以跟随船队前往西境,在那里工作、食物和房子都不会缺乏。”
    莉芙亚犹豫了下,声音更低了,“陛下……我、我想留在这里。”
    “我觉得她是在害怕你。”耳边传来夜莺的嘀咕声,“对于普通人来说,她的容貌至少有半个伊蒂丝的水平,酒馆老板觊觎她的美貌也十分正常。”
    “胡说八道!”罗兰以口形回应道,接着点点头,“那好吧,我会通知卡尔文公爵,让他派人接你去永夜城。如果担心今天回去晚了的话,肖恩可以为你找间旅店过夜。”
    “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仁慈,陛下。”她再次跪地道,“不过……今天我必须回去。”
    “无妨。”罗兰挑了挑眉头,望向肖恩,“送这位女士一程。”
    当莉芙亚走到门口时,他忽然问道,“对了,你和戈隆……有过孩子吗?”
    她脚步一顿,过了片刻才回身道,“抱歉,陛下……我没能为他留下点什么。”
    ……
    等到亲卫带着她离开书房,夜莺现出了身形,“她最后一句话在说谎。”
    “嗯,看得出来。”罗兰撇撇嘴,“她不是个擅长隐瞒的人,而且这样才解释得通她为什么会受酒馆老板胁迫。”
    “因为孩子?”
    “酒馆老板应该知道当时带走她的是大王子戈隆·温布顿,他也很清楚这种事情让提费科发现的话,孩子绝对是死路一条。而莉芙亚为了保住她与戈隆的爱情结晶,只能接受对方的条件,我猜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需要我去打探一番吗?”夜莺问。
    罗兰凝视她许久,渐渐翘起嘴角,“你在担心我跟提费科一样,打算把这个秘密永远掩埋么?就连莱恩公爵的家人,至今还软禁在无冬城里呢。放心,我不会对这些无辜者下手的。”
    他本身就不喜欢古代君王打着斩草除根的口号玩株连那一套,更何况一位平民女子所生,对王位不存在任何威胁的私生子。
    “如果是你亲口说出的命令,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执行。”夜莺缓缓说道。
    “我明白了。”罗兰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头,“那就……再帮我揉揉吧。”
    ……
    莉芙亚回到迁移民暂住的木屋中,脚步声惊动了睡熟的婴儿。
    “哇——哇——”
    孩子大哭起来。
    “该死的,叫他闭嘴!”里屋传来老板娘的咆哮,“否则我就把他塞进马桶里,再扔到无声河里去!”
    “抱、抱歉,我马上让孩子安静下来。”
    莉芙亚顾不上幽谷镇夜晚的凉意,匆忙脱下满是泥泞的裙子,将婴儿抱在怀中。小家伙熟能生巧地紧贴而上,开始寻找食物来源。
    她稍稍松了口气。
    老板还没有回来,自己总算是赌对了。
    自从离开寒风岭后,他的脾气就一天比一天暴躁,并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当地的酒馆和赌场里,连碰她的次数都少了许多。正因为如此,莉芙亚才敢在入夜后溜出木屋,前往城堡央求戈隆的弟弟帮她一把。
    她既不敢透露孩子的存在,也不敢随对方前往西境,那里是国王的地盘,万一陛下想对孩子不利的话,她根本无力反抗。
    莉芙亚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在昏暗的月光下,能看到他头顶的点点银丝——那是温布顿血脉的象征。
    可惜戈隆没能等到这一刻,当他的家书送到寒风岭时,她才知道自己怀上了王子的孩子。
    吃饱喝足后,婴儿发出满足的哼声,很快又陷入了梦乡。
    莉芙亚低下头,亲吻着婴儿的额头。
    她会一个人将他抚养成人,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六百一十九章 无可阻挡之路(上)
    当船只顺着河道缓缓靠近旧圣城时,大教堂的红砖青瓦一点点从树影中显现出来。
    与赫尔梅斯高原上的新教堂想比,它看上去平平无奇,既没有壮观气派的礼拜堂,也没有高耸入云的通天塔。单论规模来说,它可能还不及四大王国都城里的教堂宏伟,然而在大多数信徒心中,这座古老而威严的建筑与修道院、演武场、仲裁所一道,构成了神明的地上行宫。
    它象征着教会的源头,是一切的开始。
    伊莎贝拉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大教堂背后的高山内部,才是教会的起源之地。
    至于旧圣城?
    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帆船抵达码头后,伊莎贝拉轻装走下栈桥,前来迎接的机关禁卫不由得一愣,“大人,其他纯洁者呢?”
    “她们会晚上一两天到达。”她耸耸肩,“冕下催得这么急,总得给她们一些安排后事的时间。”
    “可是洁萝大人说……”
    “她要见到每一个人。”伊莎贝拉打断道,“没错,但她没说要同时见到所有人啊。”
    这次的召回令实在有些难以理解,如此一来,教会就相当于放弃了对晨曦的控制,没有药液供给,国王会在无止境的长眠中死去。她不明白洁萝为何要突然改变之前定下的计划,而旨意中也没有任何解释。
    她越来越像是真正的教皇了,伊莎贝拉心里略感不快地想。
    尽管如此,她依然在收到命令后立刻启程,花费一周功夫赶回了赫尔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