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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你看,明明回宫不过半日,这些事情都处理清楚了,偏偏要离宫,让妃嫔来掌宫,才出了如此祸事。”李太后说,“那猫和人都要问清楚了。”
    “儿臣省的。”王容与说。
    “郭妃那便先罚上半年银,余下各种共供应减半,毕竟不管是不是她指使的,到底是她宫里的猫,监管不力。”王容与说。
    “便如此吧。”李太后说,“哀家乏了,陛下和皇后告退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王容与起身有点踉跄,朱翊钧扶住她,两人搀扶着走出宫。
    “还有件事,在母妃面前我没有说。”王容与靠着朱翊钧慢慢道,“你道让兰嫔差点小产的香气,是何种香气?”
    “就是那种助兴的香。”王容与说,“你身上带一点,我身上带一点,合在一起就能让一个健康的母亲失去她的孩子,陛下还要说它是不妨碍的小玩意吗?”
    “你说要整治,朕不是也没反对吗?”朱翊钧有些尴尬的说。
    “陛下闻着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只我担心陛下的身体。”王容与说,“那些去兰嫔宫里走动的妃嫔,不管有意也好,还是无意也罢,既然她们那么爱走动,那就每天早晚围着宫后苑走上十圈,让她们走动的过瘾。”
    “你处理吧,朕懒得看她们。”朱翊钧说。
    朱翊钧准备扶着王容与同上步辇,王容与却止步,“陛下,也去看望一下小产的妃嫔吧,也是可怜,肯定有许多话对陛下说,陛下去见见她们,也不至于让她们拖着才小产的身体来见陛下。”
    “从兰嫔开始。”王容与说,“郑嫔便最后去吧,担心陛下被爱妃留住走不动路,宁贵人和周美人就见不到陛下了。”
    “她们虽可怜,但也都是自找的,若不是你说,朕当真不想去见她们。”朱翊钧说。一下没了三个孩子,他也心情低落,谁来安慰他。
    王容与招手让宫人把荣昌抱过来,荣昌有点想睡觉了,皱着眉握着拳头不安的扭动,到处找奶,“来,荣昌,跟父皇道个别。”
    “她想睡觉了,别折腾她,赶紧回去让她喝奶睡觉。”朱翊钧知晓荣昌每一个举动的意义,连忙说。
    王容与目送朱翊钧上了步辇后,报上荣昌又去慈宁宫请安,她一路步行去的,亲手抱着荣昌,哄着她,片刻后就算没有奶,荣昌也哭唧唧的趴在母后怀里睡着了。
    “娘娘,奴婢来抱公主吧。”宫人上前说。
    “换了人她要哭闹的,就我抱着吧。”王容与说。
    到了慈宁宫,陈太后也没想到她还过来了。“今天才回宫,又处理了这么多糟心的事,何必还要过来。你看荣昌都睡着了。”
    “都到了慈安宫,怎么能不来慈宁宫给母后请安。”王容与说,“只是陛下要先去看小产的嫔妃,母后知道,今日那些小产的嫔妃不顾身体都来接驾,陛下总要先去安抚一下。”
    “是要去看的。”陈太后叹气道。“陛下听闻这个消息心里估计也不好受。”
    “是的。”王容与说,“从瀛台回来就一直面色不好。”
    “李氏的身体好些了吗?”陈太后说,“昨日急怒晕倒后哀家就去看她,她为陛下的子嗣运不好而担心,但是我劝她,陛下还年轻呢。”
    “也是我的失职。”王容与苦笑说,“本来宫中怀孕的嫔妃多,我不在宫中坐镇,还去瀛台,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我也难辞其咎。”
    “她怪你了?”陈太后说,“这与你有何干,你身体本就不好,去瀛台是修养,又不是玩耍。再说,一应事宜你都安排妥当,经验丰富的嬷嬷,太医院,尚膳监,方方面面你都考虑到,那些小产的嫔妃固然可怜,但也不是没有她们自己的因素在。”
    “还有既然小产了,还不好生在床上躺着,还要去接驾,也不怕身上的晦气冲撞了陛下。”陈太后说,“你管宫太和善了。”
    “我是当年不得先帝喜欢,当皇后的时候从来没有掌宫的时候,当太后倒是掌宫了,因为底气不足,总也硬不起来。”陈太后说,“你不一样,你是陛下元后,陛下也信任爱重你,你掌宫慈和,我知道,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并且身居高位后还在竭力保住自己的善良。”
    “我也没有母后说的那么好。”王容与失笑道。“我只是惫懒而已。”
    “罢了,你难道还用我教你怎么做吗?”陈太后说,“荣昌睡了,回去罢。”
    王容与从慈宁宫出来才上了步辇。
    郑嫔此时在殿内砸东西,那猫是她安排的,因为她知道,怂恿贵嫔给周美人立规矩的宫人是郭妃的人,若再是她宫里的猫惊着贵人小产,一并查出来,郭妃辩无可辩,不死也要脱成皮,她想的好好的,她和宁贵人一起,等宁贵人小产,她再装作惊吓的样子,没人会相信她会不顾自己肚子的安危。
    但是她没想到宁贵人那个贱人,既然敢拉着她一起摔倒,甚至还故意拽一下。
    郑嫔此时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都一阵热血上涌,若是宁贵人在她跟前,她定要手撕了她。但是看看皇后娘娘怎么处置的?只是在宫里禁足一个月,抄心经,身边伺候的宫人罚去尚宫局接受学习,这算是很么责罚?
    还所有小产的妃嫔一起,她也一起?
    郑嫔不愿意接受事实。
    “娘娘,别生气,今日陛下一定要来看娘娘的,让陛下见了不好。”所有的贴身宫人去了尚宫局,一刻都没有停留。尚宫局拿着名单带着顶替伺候的人来点的人,一人换一人。如今这新到的宫人看见郑嫔发这么大的脾气,大气都不敢出,而是之前在殿外打扫的小宫人去探听了消息来说的,她们寻常又离不了咸福宫,还是要伺候好娘娘。
    “陛下现在到哪了?”兰嫔问。
    “陛下现在刚从宁贵人处出来,等从周美人处回来,就该来看娘娘了。”宫人说。
    兰嫔怒不可止的又摔了几样东西,“我是嫔,就算陛下先去看了兰嫔,接下来也该是我,为何要先去看宁贵人那个贱人?连周美人都在我前面?”
    “陛下到兰嫔和宁贵人那都是一瞬就出来了,并未久留,陛下肯定想到的是在娘娘这要久待些,所以放在最后了。”宫人立即跪下说。
    郑嫔捂住胸口坐在榻上,宫人鼓起勇气说,“奴婢把殿内收拾一下,等下陛下就来了。”
    “别收拾,就让陛下看见。”郑嫔气道,但是她到底不再是那个进宫侍寝就盛宠月余就骄傲的姑娘,别人都道她是以美色伺人,只会撒娇,恃宠生骄,都等着看她的笑话。但是她们不知道,若只是美色和撒娇,如何能得陛下长久的眷顾,每一个和陛下相处的时候,她都在揣摩陛下的心思,陛下会喜欢如何,她就做的如何。
    可笑那些人还笑话她是花无百日红。
    她得罪整个后宫都没有关系,只要陛下还眷顾着她。所以,所有后宫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比起那些既想要陛下宠爱,又假装正经的人可好的多。
    “还是收拾好吧。”郑嫔冷静说,仿佛刚才那个暴怒的人不是她。“收拾好你们都下去,只留两个打扫上的人在宫门外等候迎驾,其余人都撤去。”
    “好歹留一个在殿内照顾娘娘。”宫人说。
    “我躺在床上,想一个人静静。”郑嫔说。
    等到朱翊钧到咸福宫,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朱翊钧一路走来,再看到郑嫔匆匆从床上下来接驾的模样,“人呢?就是这么伺候娘娘的?”
    “陛下莫怪。”郑嫔楚楚可怜的说,“皇后娘娘的旨意,妾的贴身宫人都要尚宫局领罚。”她留心到陛下盛怒的脸色有些尴尬的放松,知道这件事皇后必然已经在陛下那过了明路,于是啜泣道,“新来的宫人不懂妾的脾性,妾说要她们退下去,妾想自己休息会,然后她们就都下去了。”
    “这么不懂规矩,全退回尚宫局,再换一批人来。”朱翊钧说,他见郑嫔还跪着,就让她起来,“别跪着了,太医如何说?”
    “是妾没福气。”郑嫔无声的流泪道,“也是妾不懂事,妾若像敬嫔姐姐,兰嫔姐姐一样,只在宫里卧着养胎,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朱翊钧安慰她,“你既然知道,下次就不会再犯了。好好养着,孩子还会有的。”
    郑嫔点头,走近后依偎着陛下,“陛下莫要责怪宁贵人,她也是受惊下惊慌失措,想要抓住一个人站稳才会把妾带到在地,她也不是故意越过好几个身边的宫人来抓妾,她已经分不清宫人和妾了。”
    “她受惊虽然也是无辜,但她故意来抓你,可一点都不可怜。”朱翊钧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日后也不要傻傻的去找人家玩,她没有你精贵,自然怎样都不亏。”
    郑嫔依偎进陛下怀里,小声哽咽,“陛下,妾真的好后悔。”
    “别哭了,孩子会有的,嗯?”朱翊钧说。
    陛下在咸福宫,陪郑嫔用了晚点心后才回到乾清宫,茫然四顾,看见挂的那盏娃娃花灯,更是觉得心生闷痛,从闻听消息到回宫,这一切紧密的事情让他觉得疲累。
    “陛下,娘娘让人送了参汤过来。”张成说,“娘娘说,让陛下别多想,喝了参汤,好好睡一觉。”
    朱翊钧想要去坤宁宫,脚都迈出殿门了,看着落日晚霞,最后还是叹气一声,转回去,喝了皇后送来的参汤,然后闷头去睡。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王容与回了坤宁宫,只觉得今天一天格外漫长,无病知道她这一日都没有好好吃饭,自己用坤宁宫的小厨房为皇后下了一碗清汤面。猪骨鸡爪加上干海带炖煮了一天的高汤,醇厚又清爽,里头加一点猪油,一点酱油,还些许干虾皮,就做好了汤底,面是手拉的圆面,这个需要功底,是去尚膳监要来的,大师傅力气足,拉的面细又韧。面条烫熟后放入汤里,再放上香葱和胡荽。再用另外的小碟装了酱牛肉,醋泡萝卜,泡水姜,卤水豆腐,还有金黄的煎鸡蛋。
    尚膳监送来的晚膳,王容与一个没动让无忧她们分了吃了,但是无病送上来的面条,王容与瞧着清汤面澄净清爽,五样配菜色彩缤纷,香味勾人,便有了几分食欲,让摆上桌。
    “幸好无病回来了,不然我们也只能干等着担心娘娘茶饭不思。”无虑看一眼殿内小声说,娘娘只留了无病在近前伺候。
    “都是从小伺候娘娘的,看看无病,在看看你,真是不一样。”芙蓉耸肩说。
    “我和无病的职能不一样。”无虑扁嘴为自己辩解道,她的职能就是哄娘娘高兴的呀。
    王容与让无病坐在她对面,陪着她吃。
    无病拉了绣凳在对面的下手做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绣件,是给荣昌公主做的小封腰,睡觉的时候带着,防止风进了肚脐。
    “你猜刘嫔来瀛台,知道宫里的不太平吗?”王容与突然问,“事情虽然近两日发生的,但是这阴阳怪气的风应该在宫里早有苗头。”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王容与说。
    “如果我早一点回宫,也许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娘娘怪刘嫔吗?”无病问。
    王容与摇头,“我不怪她,这些事和她本也没有关系。”
    “只是刘嫔啊,从是储秀宫秀女时,为人就非常仗义直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王容与叹气,“到底不是曾经那个姑娘了。”没有人不会变,尤其是后宫这么个折磨人的地方。
    每天要去宫后苑散步的妃嫔比王容与以为的多,足有十七八个,也不让宫人陪着,一伙人沿着宫后苑转圈。
    在王容与看来,这种体罚算是很轻微的,但是认罚的妃嫔不这么觉得,觉得这样的处罚很伤自尊。因为还有更多没有不会收责罚的妃嫔,会在她们去转圈的时间去宫后苑游玩,一面是优哉游哉,欢声笑语,一面是面无表情,奋力前行。
    这于受罚的妃嫔,是心灵上的折磨,她们不得不想,此时坐在宫后苑欢声笑语的人是不是在看她们笑话。而且这其中有不少人是裹了小脚了,没有人搀扶,走一圈宫后苑下来与身体也是一种责罚。
    第一天过后就有人病倒,不能起身,她们的宫人怯怯的来到坤宁宫,跟姑姑叫苦,“娘娘是真的起不了身,这可如何是好。”
    报到王容与知道,王容与说,“起不了身就别起,等好了再去走,横竖是一个月,一早一晚为一天,缺了早或缺了晚都不行,叫人记着日子。”
    王容与的话传回去,众人便知,皇后不会开恩,是一起赶紧走完这一个月丢人,还是过后一个人走的丢人,都会考量,于是报了上去说是无法起身的妃嫔,第二天又是老老实实的出现在宫后苑。
    王容与二话没说就把所有妃嫔的贴身宫人都调换的手段,让所有嫔妃都暗自心惊,皇后娘娘没有情分,颜面的处置手段,虽不阴狠,但却足以让所有人都顾忌。
    妃嫔在后宫里的一切事务,都是需要宫人的口,宫人的手,宫人的腿去完成的,贴身的信任的宫人一句话就被拿了去尚宫局,一个月,你知道别人会问她们什么?你又知道她们会说什么?
    而且尚宫姑姑说的很清楚,没问题才会送回来继续伺候,如果有问题,当然就回不来了。但是你又怎么知道是真有问题,还是假有问题?
    你辛苦培养的亲信,一句话的功夫就能离开你,而你半句怨言都不敢说。因为在后宫里,皇后掌握绝对话语权,而且她仁厚,又事出有因,便是她换了所有伺候的人,还要笑着说换的好。
    如何不让人惧怕。
    所以自后若没有一等一控制宫人的手段和自信的妃嫔,绝对乖乖的的半点坏心思都不会起,因为她们的作案工具随时可能被没收。
    郭妃的贴身宫人,这是她进宫后的宫人,第一次全部都离开她,调换的宫人很听话伺候的也很好,但是郭妃知道,她大势已去了。
    她之前做事的手段可算不上光明磊落,她不确定宫人会说多少,但是说出来多说,皇后娘娘就可以处置多少,如果皇后娘娘不处置她,也不会有半点轻松。
    因为皇后扼住她的脖颈,以后只能听话。
    皇后对她们这些宠妃向来都是听之任之,谁能想到她找到机会就能快狠准下手。她对这次后宫妃嫔小产的处理在外人看来都是不痛不痒,外人只会赞赏皇后娘娘仁厚慈和。而涉及其中人的难受害怕,却无人知道。
    郭妃是第一次害怕了,皇后之所以是皇后,她微笑看着她们争宠的小手段无动于衷,完全不是害怕,退让,而是她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她是皇后,她缘何要下场和嫔妃争宠,她是后宫之主,是掌握她们生杀大权的第一人。
    她一点也不怀疑,如果皇后真的恼了一个人,她要杀她,也是一句话的事,而陛下不会为此分说半句。即便皇后要杀她也是如此。
    皇后的威严,在这件事中表露无遗,但只有知道惧怕的人才能深刻感受道。若还有人觉得皇后慈和,日后妄想凭借陛下的宠爱而凌驾皇后之上,等到悔时就已经太晚。
    崔尚宫来问皇后,这些妃嫔的宫人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