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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节

      朱翊钧骑着马带着太子小跑进围猎圈,“父皇,父皇,那里有小鹿。”太子指着西北某方向说,朱翊钧眯眼一瞧。“嘘,咱们悄悄的过去。”
    朱翊钧在西山打猎,王容与在行宫接见内命妇,言语间有人带出大皇子的亲事,王容与笑着点头,“这个啊,得把恭妃请来,大皇子娶妻,可是她选儿媳妇,自然要她喜欢才是。”
    “也不急着这会就要把恭妃娘娘叫来。”询问的那个人连忙说,“臣妇家也没有合适的女孩,就是陪娘娘聊天,顺便带这么一嘴,要是恭妃娘娘来,岂不是白跑一趟。”
    “本宫知道,大皇子是要相看起来了。”王容与笑说。她自然知道这人是替别人开口问的呢,“本宫还知道,比起想知道本宫和陛下有没有开始给大皇子选妃,更想问大皇子成亲后就藩是去往哪里。”
    那人不好意思的说,“那娘娘可是误会臣妇了,臣妇可没有这个意思,不管大皇子日后去往何地就藩,王妃都是可以的。”
    “这事陛下没有跟本宫说过,本宫也不知道他会就藩何地。”王容与说,“不过将心比心,就是就藩后,也要多让孩子们回京来探亲,解了两地思念之苦。”
    “娘娘善心,举世皆知。”另外一命妇说,“说起皇子,荣昌公主还大一些呢,少不得要先送公主出嫁。”
    “这事不要说。”王容与笑着摆手,“一想到要送本宫的心肝肉出嫁,这胸口就疼。”
    话题就转到各家当初嫁女儿的心情来。
    送走命妇,王容与换了身衣裳,“这个点了,陛下他们还没回来?”
    “听说今天狩猎的成果很不错,陛下传话来,让行宫准备,就在野外办狩猎宴。”顾言晞说。
    王容与点头表示知道,“酒够吗?这武将可不比文臣,喝酒斯斯文文的,今天又是狩猎,又是设宴,都高兴的很,别喝到一半酒没了,挺扫兴的。”
    “已经批了条子回宫去运酒过来了,该是赶的上。”顾言晞说。
    “让教坊司准备一些人过来表演余兴节目。”王容与说。
    顾言晞应是。
    王容与问,“太子一直跟陛下在一起吗?”
    “是啊。”顾言晞说,“听说太子还自己打中猎物了呢。”
    “夸大而已,给他做名吧。”王容与笑着摇头说,“今天行宫的饭肯定要晚了,你让尚膳监有现成的点心,每个殿送一点先垫着。”
    常寿从殿外进来,“母后。”
    王容与回头看她,“怎们就你一个,姐姐们呢?”
    “大姐姐和二姐姐换了骑装去打猎了,三姐姐去顺母妃那了,我一个人无事,奶娘又不让我睡觉,我就过来找母后了。”常寿说。
    “今天这个日子不是说了不让她们往西山跑吗?”王容与皱眉道。对宫人去,“让人去找,带回来。”
    “大姐姐就是知道西山有人,才特意去的,想要和人比较一下。”常寿非常自然的就把姐姐们卖了。
    王容与更是不悦了。“这胆子真是越发大了,再不约束着,怕是要上天了。”
    宫人临命去找荣昌公主和昭宜公主,常寿看着王容与,“母后不高兴了?”
    王容与点头,“因为母后说了,今天父皇和众臣在行宫狩猎,不让她们过去,她们不听母后的话偏要自己去,母后自然要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父皇和众臣狩猎,姐姐们就不能去,因为姐姐们平素里也是每天都去啊。”常寿说。
    “平素里去没关系。”王容与说,“但是总有些事要分场合,分时间。”
    “只因为我们是公主吗?”常寿说,她噘嘴道,“大姐姐说,大皇子骑马都没她厉害,但是这种时候父皇都还记着把他待在身边,却不待她和昭宜,就因为她是公主,是女孩。父皇嘴上说着男女是一样,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王容与闻言一愣。‘都觉醒女性意识了?’
    ‘看来真是纵的没边了。’
    王容与看着常寿说,“在父皇心中,你们自然都是心头宝,不分男女,但是外面的世界里分男女啊,那你看母后和父皇总是形影不离的,这种时候,母后会跟着父皇去吗?”
    “母后自然可以跟着去,但是外面人言可畏啊,便是父皇母后都要惧怕世俗之言,难道你们就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与世俗为敌?”
    常寿歪头,“那就没有男女一起出现的世俗吗?”
    “有的。”王容与说,“但是不是现在,也不是这里。”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朱翊钧领着太子从外面回来,太子小脸红扑扑的,显然还是十分兴奋,一进入殿,就看到荣昌和昭宜,一身骑装,双手顶着铜盆过头的站在侧边,铜盆里显然还装了水,也不知道两人顶了多久,现在都是满脸通红,手发抖,再看看肩膀上的水迹,显然是已经抖了一点出来。
    “这是怎么了?”朱翊钧奇道。
    “别管她们。”王容与说,“宴席已经散了吗?”
    “不散不行,都喝的五五六六了。”朱翊钧说,王容与凑近了问,“陛下也喝了不少吧。”
    “我只略沾了唇。”朱翊钧笑说,“那些个武将,有个打头的,就一波一波的来给朕敬酒,就是做做样子,不知不觉也喝了不少。”
    “陛下先躺一会吧。”王容与说,她又蹲下来看太子的情况,“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今天一天都跟着父皇,高兴了?”
    太子笑眯眯的点头,“母后,大姐姐和二姐姐怎么了?”
    “她们犯错了,母后罚她们呢。”王容与说,她伸手去摸太子的后背,“今天出汗了吗?”
    “黏黏的。”王容与说,“赶紧去泡个热水澡,让人好好按按,然后就去睡觉吧,今天玩了一天,落下的功课,明天该要补上才是。”
    太子看着依旧是和平日一样温柔的母后,再回头看看颤颤的顶着铜盆的姐姐们,连连点头,乖巧的让人带着他离开。
    本来和父皇过来,是还想和母后黏糊一下。
    还是等母后不罚姐姐的时候再来吧。
    等到太子走后,朱翊钧看着荣昌,“犯什么错了,让你母后这么生气。”
    荣昌抿唇不说话,显然在赌气。
    “跟父皇说说,父皇知道怎么回事,也好跟你们母后求情,不然,这举的不难受啊。”朱翊钧倒不至于跟女儿生气。
    他又小声对王容与说,“向来爱女儿和眼珠子一样,现在又这么舍得了。这人来人往的,你让她们站在门口,身体受不受得了是其次,自尊多受伤啊。”
    “就是要让她们难受,不然惩罚还有什么意义。”王容与瞟他一眼,“陛下别管了,一身尘土,去泡个澡吧。”
    “惩罚也是意思意思就可以了。”朱翊钧说,“难道是犯了天大的错误?”
    “错不在大小,惩罚却不能儿戏。”王容与说,“我说罚她们顶半个时辰,但是认错就可以提前结束,你看她,是像认错的态度吗?”
    “她这是第一次被你惩罚吧,这心里肯定也委屈着呢。”朱翊钧还想给女儿求情。
    “你快进去洗澡吧。”王容与说,“我心里有数。”
    朱翊钧起身,趁着转身的功夫,对荣昌眨眼说,“错了就跟母后认个错,服个软,母后还能不心疼你们吗?”
    荣昌还是抿唇不说话。
    朱翊钧叹气,去浴室了,王容与说叫个小太监给陛下按按,骑了一天马,身体肯定酸痛。
    王容与坐在那,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个女儿。荣昌和昭宜才到猎场边上,就被母后的人带回来,王容与问她们知错吗?荣昌想她连猎场都没进去,犯什么错呢?
    于是梗着脖子,问自己犯什么错了。
    王容与就让她们顶着水盆在头上,“那就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放下来。”
    哗啦~昭宜的手一软,剩下的半盆水都浇在自己头上,登时变成落汤鸡,可怜兮兮的。
    “给昭宜公主重新满上。”王容与说。
    荣昌看着王容与,“母后,昭宜不想去的,是被我硬拖去的,母后要罚就罚我,不要罚她了。”
    “昭宜,你觉得呢?”王容与问。
    “昭宜甘愿受罚。”昭宜说。
    “那你知道错了吗?”王容与问。
    昭宜看一眼荣昌,荣昌的性子,肯定不会先开口认错,她摇摇头,“昭宜不知道哪里错了。”
    “那就继续顶着吧。”王容与淡淡说。
    看昭宜形容狼狈,还要颤抖着手举起满盆的水,可预见不过多久,昭宜就又要被水淋了。
    “我知道错了。”荣昌红着眼睛说,她对王容与说,“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今天还去猎场的,母后说了今天不能去的,我不该因为好奇,想要自己偷偷去看。”
    就像昭宜总是默默的跟随她,支持她的所有决定,她也比心疼自己,更心疼昭宜。
    “我不该不顾昭宜的劝阻,还非要带她一起去。”
    “我不该嘴硬不认错。”荣昌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不该跟母后犟的。”
    王容与点头,宫人就上前去把两位公主顶着的铜盆接了过来,“带公主去整理一下仪容。”
    等荣昌和昭宜再妆容整齐的进来,王容与面前的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来吧,都饿了吧。”
    “母后也跟着我们没有吃呢。”荣昌走过来说,她被昭宜提醒了,“我错了。”
    “既然已经认错,这事就过了。”王容与说,“母女连心,我看着你们挨饿,这饭怎么能吃的下。”
    荣昌低头扒拉着碗,有些歉疚,兴致不高,又开始偷偷掉眼泪。
    王容与给她夹菜,“是不是知道错了,还是觉得委屈?”
    “猎场我每天都去了。”荣昌说,她是比一般的闺秀都活泼些,如果是在宫里不觉得,后来去宫外公主府玩,姑母们总会请很多闺秀来作陪,一个个文静娇羞,不用明说,荣昌也觉得自己的不同来。
    但是她并不在意,既然母后都没有说要她改,她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是嫡长公主,大可以潇潇洒洒,红尘作伴。
    但是今天母后就告诉她,她就算是深得父皇母后喜爱的嫡长公主,也是不能尽情的潇潇洒洒。
    “今天不能去猎场的原因,母后跟你说过吗?”王容与耐心问,她是不想拘着荣昌,但是荣昌要是被教成一个不看场合肆意妄为的任性之人,那她以后收到的所有责难和辱骂都是她这个母亲的过错。
    荣昌点头,“可是又不是没有和父皇一起去过猎场。”
    “大皇子也在,为什么我就去不得。”
    “因为大皇子是男儿,而你是女儿身。”王容与说,“我也和你父皇一起去过猎场,今天这样的场合,我就不会去。”
    “男女有别。”王容与说,“因为我的放松,在宫里,这四个字你很模糊,但是等你出嫁了,去到宫外公主府,有你自己的社交圈,你还这样不分男女内外,就要吃大亏了。
    “可是猎场里的臣子,虽然是男也是臣,我是女子却是君,为何要以君避臣?”荣昌不服的说,“我和大皇子常在猎场赛马,这个时候再来说男女有别,那当初就不算男女有别吗?”
    “母后来告诉你,现在男女有别到什么样的程度。”王容与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骨肉至亲,到七岁以后,能碰面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女子十岁后连父亲的面都不能常见,这才是现在的常态,现在的习以为常。
    “而像你现在这样自由散漫,不避讳父皇兄长,才是和常理不合的。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过那样的生活?我不希望你在自己家里,见自己的父亲,和自己兄弟姐妹玩耍都都有那么多规矩。”
    “是的,你是公主,在臣子面前,你是君。”
    “当初山阴公主也是这么想的,她弟弟是皇帝,她是皇帝的姐姐,皇帝能有三宫六院,为什么她不能有?”
    “她如愿有了,她当时是不是开心的我不知道,但是她死了后肯定是不高兴的。死了一千年,还是有人对她口诛笔伐,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