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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你还在病中,怎么能光着脚出去?”张珩一边斥责,一边重新将她拎回榻上。
    沈菱月眼巴巴地看着张珩,轻抚他的额头:“我想给你去熬药,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也跟着发烧。”
    “你若肯老实一点,我就已经烧高香了。”张珩说话间起身离开了房间。
    沈菱月听他在外间吩咐了几句,便又折返回房间。今日,张珩破天荒地没有出去,也没见他处理差事。
    早膳期间,外面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沈菱月和张珩一起用着早点,默默无话,桌子上满是沈菱月爱吃的鸡丝蔬菜粥,诸多青碟小菜,还有芝麻烧饼、红枣年糕,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笋丝豆腐汤。
    沈菱月一边小口品着粥,一边偶尔看向对面的张珩,只见他低头专注地喝着汤,俊挺的鼻梁,略显瘦削的脸庞,细密的眼睫毛,还有那无论做什么都极为认真的神情,沈菱月一时间感觉到了一种日常的烟火气,种花听雨,素手调羹,日升日落。
    吃完早膳,心满意足的沈菱月微微发了汗,身上感觉好了些。晌午时分,暖阳照耀,阴雨的天气总算是过去了。
    沈菱月迫不及待地去查看后院的花草,掀开薄薄的油布,发现虽然有一些折损,但大部分花草都完好无缺。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能等到花开了。
    等到明年春天,再多弄些种子过来,就可以种满整个花圃了。之前在宫里的住处,房前屋后都住着其他宫人,根本没有自己的空间,比不得景澜院的宽敞舒适,更比不得昔日王府里的精致与开阔。
    第20章 长夜漫漫
    晚间时分,沈菱月接到了弟弟靖儿给自己写来的一封信。信的内容十分简短,但沈菱月读来却倍感欣慰,弟弟在南部一直安稳如常,让姐姐不要挂念。
    家人的安危是自己心里最大的牵挂,看完信心里十分高兴的沈菱月随即来到张珩的书房,看到他正在伏案书写。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沈菱月便乖乖地站在门边等他忙完。
    张珩抬起头,看到沈菱月倚在门口,含着笑意,不住地看着自己,便将书卷搁置在一边,朝她点了点头。
    沈菱月连忙跑到他身边,张珩顺势将她揽到自己怀里。
    沈菱月仰头望着张珩,心里有很多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一时之间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张珩则看着怀中的沈菱月,看着她清秀的面容和楚楚动人的样子,不由得低下头,慢慢靠近她。
    沈菱月能感受到张珩急促的呼吸,随即脸颊和唇上满是他独有的木兰花一般的气息。沈菱月双眼紧闭,心跳加快,静静地感受着周边满是张珩的气息,与此同时,沈菱月似乎也能听到张珩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张珩闷声说了一句:“要命了。”随即,将沈菱月横抱起来,回到卧房。
    外面,秋风轻拂,树影婆娑。屋内,烛火熄灭,纱帐低垂。
    沈菱月实在是太紧张了,然而张珩比她还要紧张,轻抚着她冰肌玉骨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
    在紧张与怯怯间,沈菱月想起了秋云的话,她说张珩这种身份的人,折磨人的法子有很多。可是,他却待自己极温柔,也因此让自己渐渐放松下来。
    自那过后,沈菱月觉得一切都有所不同了,自己与张珩之间,不仅多了些人间烟火气,也多了亲近感。
    翌日早上,张珩要出门办差。沈菱月也早早地醒了过来,为他打点着一切。
    在为他束好腰带、整理衣袖之际,沈菱月突然意识到,寻常夫妻是不是也是这般样子,过着平淡而温馨的日子,相互扶持,相互照料?可是,他是张珩,是手握杀伐重权的张珩,毕竟还是不同的。
    看着沈菱月失神的样子,张珩轻拍着她的头:“等我回来,给你带南部的特产。”
    沈菱月笑着点了点头,脸上的酒靥愈加明显。
    待张珩离开之后没多久,便到了中秋。
    宫里的中秋宴不似往年那般热闹,坤秀宫的皇后没能出席,昔日的一些重臣也没能出席,而是在禁卫司等候发落。
    沈菱月本打算早早就离开宫宴的,但没想到却遇见了来宫里赴宴的苏锦含。
    “你被家里放出来了?”自从酒馆一别,沈菱月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她,想来她肯定会被家里责罚。
    苏锦含大大咧咧地回道:“我家里也拿我没办法,之前家里忙着帮我议亲,已经谈得七七八八了,后来……因为那件事,就告吹了。我爹气得不行,把我在家里关了好久,赶上中秋才把我放出来。”
    沈菱月听后不禁摇头感叹道:“瞧瞧你,为了人家一幅画,代价惨重啊!”
    “唉!这就是命吧,活该倒霉,我认了。”苏锦含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
    “你啊,以后可得拘着点自己的性子,免得家里再跟着着急。”沈菱月劝道。
    苏锦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天生就是急脾气,一点就炸,更何况是对方挑衅在先。”
    正当沈菱月准备再劝时,苏锦含突然指着沈菱月身后,说道:“菱月,那边一直有一个男子,似乎整晚都在盯着你看。”
    沈菱月不相信苏锦含的话,待回过头去,正巧遇见不远处吴思远朝这边看来,于是连忙转过头来。
    “怎么了,菱月?你认识他?”苏锦含好奇地问道。
    沈菱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只含混地说道:“他家里原先与沈家有些交情,后来发生了叛乱之后,就再无往来了。”
    苏锦含偷偷看了看吴思远,随后悄声说道:“依我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啊。”
    沈菱月不以为然地道:“怎么不同寻常了?”
    苏锦含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说道:“你说,他要是没动什么心思,总盯着你做什么?难不成你欠他银子?”
    “哪有的事?尽是胡说!”沈菱月连忙否认道。
    正在此时,吴思远却走了过来。
    “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吴思远看着沈菱月,直接说道。
    还未等沈菱月回话,一旁的苏锦含连忙后退,自动将自己隐身,以便给沈菱月创造机会。
    待来到宴场外,吴思远见沈菱月一直低着头,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便开口说道:“沈姑娘,上次是我多言,唐突了沈姑娘。”
    沈菱月听后抬起头,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吴公子不必介怀。”
    愣了愣神之后,吴思远继续态度坚定地说道:“但我说的是认真的,沈姑娘,自从那年在清西王府见过面之后,我便时常想起你。虽然眼下局势不定,但我对沈姑娘的心意是一定的……”
    还未等吴思远把话说完,沈菱月便摇头说道:“吴公子,我上次说得很清楚了,我已经许了人了。还请吴公子另寻良缘吧。”
    “沈姑娘,你独自一人身在京城,父母远在西部,哪里来的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为你说亲呢?”吴思远显然不相信沈菱月的说辞。
    吴思远的话触及到了沈菱月的痛处,自己的确没有父母的开许,也没有议亲定亲的过程,但自己确确实实已经许了人了,没有明媒正娶,也不能公开言说。
    “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吴公子挂心了。”沈菱月眼神黯然,随即想要转身离开。
    吴思远难得有机会见到沈菱月,眼见又要不欢而散,着急之下,连忙上前握住了沈菱月的手腕。
    沈菱月连忙挣脱开吴思远的手:“请吴公子自重。”
    吴思远一时间也觉得自己太过冒失,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沈姑娘,我无心冒犯你“”待吴思远再抬起头时,发现沈菱月已经走远。
    中秋之夜,明月高悬。本该是阖家团聚的日子,沈菱月却独自一人,望向窗外天空上的繁星。
    想起吴思远的话,沈菱月倍感难过,这其中的尴尬与无奈,自己不是不清楚,只是平时刻意忽略掉了,自从来到京城,处境已是艰难,若认真计较所有事情的得与失,恐怕自己早就撑不下去了。自己如今的身份,究竟算什么?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个笑话,在张珩看来,自己是不是仅仅是他漫长皇宫生涯中的消遣?
    不能细想了,再想下去,沈菱月觉得自己会疯掉。关上窗子,擦掉眼泪,沈菱月随后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久久不愿出来。
    另一边,张珩顺利地办完差事之后,提前返程了。为了更快地返回京城,先是走了一段水路。
    夜晚,船舱中,张珩正在闭目养神,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在得到允许之后,外面的人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
    “张大人,这是小的孝敬您的。”常年跟在张珩身边的小德子笑嘻嘻地走了进来,递给张珩一个小瓶。
    张珩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秘制药酒,喝完了对张大人有奇效。”小德子一脸的得意。
    看着小德子笑得诡异且阴险,张珩将瓶子放在一旁,轻斥道:“你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我无病无灾的,喝什么药酒?”
    小德子一时间笑得更加含蓄了些:“张大人,这可是小的费尽心力帮您弄到的。您最近身边不是添人了吗?那就不能少了这药酒。我是从先前伺候过李总管的人那里弄到的配方。李总管当年可是蓄养了不少姬妾,据说全凭这个。小的担心您常年忙于差务,没什么经验,,便帮您……”
    小德子还没说完就被张珩踹到了一边。
    “浑说什么?”张珩清俊的脸上愠怒不已,不想自己的私人事情被下边人当成谈资。
    小德子被踹得有些懵,自己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厚礼,张大人竟然不领情。
    “我的张大人呐,这有什么忌讳的?宫里但凡有点地位的掌事、总管,身边多多少少都有对食,您这开窍算晚的。我跟在您身边多年,我不替您着想,谁能这么贴心地替您着想?”说话间,小德子还拿出了一个本子,恭恭敬敬地送了上去,“张大人,多多学习,多服药酒,小的先恭喜张大人了。”
    还未等张珩抬起脚,小德子便先知先觉地快速逃离了舱室。
    张珩一时间被小德子气得不行,要不是他跑得快,自己真想一脚把他踹到江里去。
    一想起沈菱月,张珩便觉得有些纠结。自己从小跟随乡上的先生读书写字,后来入宫之后,跟在皇子身边也饱读诗书。但是,在遇到沈菱月之后,在渐渐亲近的过程中,自己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什么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书中所述,竟然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但自己似乎不该去拥有这些。
    越想越觉得有些憋闷,张珩索性打开船舱的窗子,望着四周的江水和暗沉的黑夜,任由晚风拂过自己的面庞与衣袖。
    第21章 妒火中烧
    中秋宴会之后没多久,苏锦含托人给沈菱月捎了信,让她前往宫外的茶馆一聚,说是有要事商量,让她务必前往。
    沈菱月心中颇感无奈,自己在京城的行动其实是受限的,但看苏锦含信中所言,事情似乎十分紧急,便跟张珩的人进行了报备。好在张珩身边的人知道沈菱月和张大人的关系,也能掌握她的行踪,便应允了。
    待沈菱月赶到苏锦含信中所说的茶馆时,并没有见到苏锦含的身影,反倒是崔二公子坐在雅间里。
    崔二公子见到沈菱月,连忙起身行礼道:“沈姑娘好!上次的事,多有连累,崔某十分抱歉。”
    沈菱月礼貌地笑了笑:“不关崔公子的事,请崔公子不必多虑。”真要怪罪起来,也只能怪对方欺人太甚,也怪苏锦含沉不住气,与崔二公子确是不相干的。
    “多谢沈姑娘宽谅。事情毕竟因我而起,我今日特意请了苏姑娘和沈姑娘一起过来,给你们二位正式赔个不是。苏姑娘大概路上有些耽搁,过一会儿便到。”崔二公子继续说道。
    “崔公子言重了,不过是小事一桩。”沈菱月客气地说道。原来如此!苏锦含原来是约了崔二公子,却急三火四地让自己来陪同。
    随后,崔二公子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也是十分无奈,我跟哪个姑娘讲话、见面,哪个姑娘事后就会遭到报复。真是无礼至极。”
    沈菱月知道他说的是那位在湖上挑衅的黄衣女子,没想到世上真有如此无礼之人。
    正在此时,苏锦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菱月,你瞧瞧我把谁给带来了?”
    听闻苏锦含的话语,沈菱月回过头去,惊讶地发现苏锦含的身后之人竟是吴思远。
    沈菱月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待尴尬地打过招呼之后,沈菱月找了个借口,连忙将苏锦含拉到一边,悄声质问道:“你怎么把他也叫来了?”
    苏锦含大大咧咧地说道:“菱月,既然你家人不在京城,没人给你张罗定亲的事,我这个当朋友的,自然要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没想到吧,吴公子与崔公子竟然是好友,我也是无意中才知道的。本来想着我与崔二公子单独见面,终究不大妥当,上次我见吴公子对你有意,便想着大家一同聚一聚。”
    如果早知道是这种情形,沈菱月才不要费尽苦心地跟禁卫司报备,来到这里尴尬地面对这一切。
    “锦含,你就不用为我的事情操心了。”沈菱月无奈地说道。
    苏锦含反问道:“怎么了?你讨厌那个吴公子?”
    “不是这么回事。”沈菱月急得一脑门子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苏锦含一时之间没有理解沈菱月的意思:“可以尝试着接触看看嘛,我看那个吴公子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跟你倒是般配得很,而且你们两家之前也有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