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黎毓这次惊人的成绩，圣华高中昨天晚上还特地为此开了一次会来讨论。
    班主任为了证明黎毓不是抄袭，以免再发生上次顾眠那样尴尬的情况，她昨天专门找各门课的老师了解清楚情况，也特别检查了他的数学试卷，整张卷子，他只丢了三分，有一道大题他甚至还用了两种解法，算出了同一个答案，考试发的草稿纸她也拿到手里了，上面满满都是计算公式，已经完全排除了黎毓作弊的嫌疑。
    至于顾眠，数学那一门考试，是她亲自监考的，为了防止顾眠作弊，她特地留意了一下顾眠，监考的时候也站在她边上亲眼看着她用很快的速度算出了几道填空题。
    她不得不承认，上次月考，顾眠可能真的没有作弊。
    *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几乎要被所有人遗忘的黎毓，突然像是戴上了光环，被推到了所有人面前，走到哪里都有人投来惊讶、探究、好奇、崇拜.....各种目光。
    他以前的种种被视作为怪胎、异类的举动，瞬间都变成了天才的独特癖好，成了可以拿出来吹嘘的事迹。
    消息很快就传到黎家。
    下午放学，黎家的车就停到了校门口。
    秘书亲自站在校门口等，在校门口成功把黎毓拦截下来，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和黎毓手牵手的顾眠，随即又把目光落在黎毓脸上，示意他往路边停着的车里看过去： “小毓，黎总已经等很久了。”
    黎毓冷笑了一声：“管我屁事。”
    说完拉着顾眠绕过秘书径直往前走。
    秘书追上来重新拦下他：“小毓，别让我难做。”
    “让开。”黎毓冷冷的看着秘书。
    顾眠感觉到黎毓握住她的手正在无声收紧，握着她的手隐隐作痛，她往路边停着的那辆车看去，她看不见车里面，但是她能够感觉到车后座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这边。
    “黎毓。”顾眠握紧他的手：“我陪你去。”
    她想看看那个曾经把黎毓逼成那个样子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秘书有些惊讶的看了顾眠一眼，对上一双粼粼泛着冷光的眼睛，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可以吗？”顾眠看着穿西装的秘书问。
    秘书说道：“稍等一下，我需要请示。”
    说完，走回车边上，弯下身打开车门。
    从顾眠的角度，看不到里面的人，但是可以感觉到秘书恭恭敬敬的态度，猜测里面坐着的人，肯定就是黎毓那个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十几年，担心自己绝后了才把黎毓接回去的爸了。
    秘书很快就回来了，看着顾眠说：“你可以一起去。”然后看向黎毓，想知道他的意思。
    “谢谢。”顾眠笑了笑，然后牵着黎毓的手往车那边走：“走吧。”
    秘书就惊讶的看着黎毓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的被女孩儿牵过去了。
    秘书连忙走过去替他们打开车门。
    顾眠一弯腰，就看到坐在后座的黎建航。
    他坐在车里，一双锐利的鹰目射过来，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顾眠像个看不懂人脸色的傻白甜，丝毫没有被黎建航的气场震慑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叔叔您好，我是黎毓的同学，我叫顾眠。”然后一点都不客气的先坐进车里，顺便把黎毓拉进来挨着她坐下，同时礼貌的请黎建航往那边挪一挪。
    刚坐进驾驶座的秘书听到顾眠请黎建航往边上挪，心都跟着跳了一下，心想这女孩儿胆子也太大了。
    但顾眠都开口了，黎建航不得不皱着眉往旁边挪了挪，脸上的表情不大好。
    “谢谢叔叔。”顾眠的声音里带着笑。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
    顾眠忽然转过头去，看着黎建航笑着说道：“黎叔叔，你对黎毓真好，还亲自过来接黎毓吃晚饭。”
    黎建航看了顾眠一眼，顾眠一双眼睛澄澈又干净的看着他，半丝虚伪都没有，他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女孩儿这句话是真心的夸奖还是讽刺，但即便是真心的夸奖，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讽刺。
    他扯了下嘴角，勉强算是给了顾眠回应。
    车里的气氛一度陷入凝固般的沉默中。
    到了地方，秘书立刻下车来给黎建航开车门，黎毓自己开了车门，先下车，然后把顾眠牵了出去。
    这是富豪圈很有名的一家私房菜馆。
    不接待一般人，一般人也消费不起随便一桌就上十万的消费。
    楼上楼下两层，不设大厅，都是包厢。
    他们被服务员带到二楼一个包厢。
    黎建航最先进去。
    林雪梅已经在里面了，她笑盈盈的起身迎过来：“怎么那么久才来啊？小毓呢？”
    她说着往黎建航身后一看，就看到黎毓，还有黎毓旁边的顾眠，同时还有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她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凝。
    顾眠落落大方的一笑：“阿姨好。我是顾眠，上次在您家，我们见过的。”
    林雪梅脸上的笑容又扬起来：“是，我记得，你和曦晨一起来的是不是？快进来坐吧。”
    黎毓牵着顾眠走了进去，在黎建航对面的位置坐下。
    林雪梅也走过去，坐在黎建航身边。
    她没想到黎毓居然会把顾眠带过来，本来准备好的开场白也不好说了，于是就让服务员上菜。
    林雪梅微笑着说道：“不知道你要来，我先把菜点好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顾眠也送上一个乖巧式的微笑：“谢谢阿姨，我不挑食的。”
    林雪梅也笑了一下，然后看着黎毓，神情难掩激动得意的说：“小毓啊，你期中考试考了全校第一名，怎么也不打电话回家来说一声？要不是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
    黎毓不搭话，面无表情的低垂着视线，盯着桌子上盛了半杯水的杯子上，桌子底下的手无声握紧顾眠的手。
    如果不是顾眠坐在他身侧，他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他手掌微微有些发凉，顾眠也用力地回握了他一下，像是要给他多一些支撑的力量。
    见黎毓不说话，林雪梅脸上的笑容有些难以为继，但想着他给自己在黎建航面前挣了面子，又恢复了笑容把话题绕到了顾眠身上：“顾眠你期中考试考的怎么样啊？”
    顾眠抿了口桌子上的柠檬水，然后放下杯子，露出一个谦虚的笑：“比黎毓还差很多。”
    林雪梅脸上的笑不自觉变得更得意了些：“是吗？那在全校考了第几啊？”
    顾眠含蓄羞涩的一笑：“没怎么发挥好，只考了第五名。”
    林雪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全校？”
    一直眯着眼睛在看手机的黎建航也抬起头来看向顾眠。
    顾眠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微笑着点了下头。
    林雪梅笑的有几分不由衷：“那也很厉害了。”
    顾眠还是斯斯文文的笑：“黎毓比我厉害多了。”
    “我和他爸爸也得了个惊喜呢！”说起黎毓，林雪梅又热情起来，瞥了一眼收起手机的黎建航，笑着说道：“说起来，我们小毓小的时候也是很聪明的，老师都说没见过那么聪明的孩子，那些又长又绕口的课文，他看一遍就会背，小时候他还经常给我背课文、背诗......”
    黎毓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林雪梅。
    “别说了。”
    他冷冷的打断了她。
    林雪梅兴致勃勃的话被打断，脸色微微一变，又转瞬有笑起来：“好好好，不说了，说的你都不好意思了。”
    黎建航看过来，脸色微微一沉。
    菜很快上了上来。
    包厢里很安静，只有进食的声音。
    顾眠细心观察着对面的黎建航和林雪梅，从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一个是威严寡言的父亲，一个是虽然庸俗势利但是看起来却“慈爱”的母亲，但顾眠知道，他们真实的面目绝对不是她现在看到的。
    她感受着这饭桌上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忽然对黎毓产生了无限的同情。
    黎毓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看起来毫无胃口，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和在她家吃饭的时候判若两人。
    “来，多吃点。”林雪梅给黎毓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黎毓始终没有动她夹到他碗里的菜。
    黎建航喝了点酒，人放松了些，想着黎毓班主任给他打的那个电话，看黎毓也顺眼了几分，嘴角甚至还罕见的带了丝笑：“既然想清楚了，那以后就好好学，像你大哥，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你要赶上他，还有点距离......”
    筷子搁置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黎建航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就被打断，皱起眉不悦的看着黎毓。
    林雪梅心惊胆战，连忙招呼顾眠：“顾眠，你多吃点。”
    顾眠也跟着放下筷子，微笑：“谢谢，我吃饱了。”
    黎毓才刚一动，黎建航就说话了。
    他看着黎毓，淡淡的说：“等会儿让赵秘书跟你去一趟，把行李搬回家。让你在外面胡闹了那么多天，也够了，回家以后好好学......”
    黎毓打断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黎建航说：“我不会回去的。”
    “小毓！你胡说什么呢！”林雪梅叫道。
    黎建航眯了眼：“你说什么？”
    林雪梅眼看气氛不对，立刻站起来对顾眠说道：“顾眠，很晚了，你先走吧，我让赵秘书送你回去。”
    “不用了。”黎毓说着握住顾眠的手站起身来：“我们走。”
    顾眠始终很淡定，丝毫没有即将面对家庭大战的慌张，听到黎毓这句话，立刻跟着站起身来。
    “站住！”黎建航手里的酒杯被重重放在桌上，刚才那一丝温情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满面寒霜的看着黎毓：“坐下！”
    黎毓没有听他的命令，甚至都没有看他，牵着顾眠准备离开。
    林雪梅急忙过来拦。
    “别拦他！”黎建航怒喝一声。
    林雪梅吓得抖了一下，急的要跺脚，只能抓住黎毓的手臂，指甲隔着衣料几乎陷进黎毓的肉里：“小毓！你别惹你爸爸生气了，你爸爸好不容易今天心情好......”
    “你别管他，让他走！”黎建航脸色发青，他看着黎毓，脸色阴云密布：“但是我告诉你，只要你走出这个门，以后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儿子！也再也别想回来！”
    黎毓看过来，没有躲闪，目光冷冽，他第一次对着黎建航笑出来，只是那笑毫无温度，带着森森寒意：“我求之不得。”
    黎建航额角的青筋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