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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后来老太太是等着天气热后,便把自己的孩子给接回去的,不想这一年又是一年,府中就是不愿意放人,外头那边疆也一年一年的从未太平过。
    到了后头老太太自然也就死了那心了,毕竟留在京中,这总比与他们夫妻二人在边陲吃苦来的强。
    却是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边陲第十年,那京城里爆发出了天花。
    府中更是传了消息,说林鸿德也感染上了天花。
    于是老太太也只得连夜便往京城里赶。
    等风尘仆仆的回到京城的时候,见着的却是奄奄一息的大老爷。
    那时候的大老爷也才十岁而已,早就过了记事认人的年纪了,那性子也被养得早就固定了下来。
    如今那更是被人远远的丢在府中角落里头,堂堂一府嫡子世子爷的身份,却是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老太太回来后,便是连着白天黑夜的照顾大老爷。
    后头也幸好老太太身子骨是个好的,也是个有福气的,老天爷保佑最终大老爷还是捡回了一条命回来。
    但是大老爷活下来,那府中庶子却是没有那般好的命的。
    等大老爷那天花差不多快痊愈的时候,那府中的庶子却也感染上了天花,他又没个老太太那般能豁出去命的母亲,最后也不过是熬了半个月的时日,那七八岁的孩子便双腿一蹬就这么去了。
    至于大老爷林鸿德为何一直认为自己的庶子呢!
    那是因为老太太当年走后。
    那府中拎不清的老祖宗便听了自己娘家姑娘的意见,更是把嫡庶两个孩子换了换。
    那黑心的姨娘包藏祸心,那是把大老爷当成了庶子去养着,却是把那个真正的庶子当成嫡子去养着,养着养着本以为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但是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后头京中却是好端端的爆出了天花,别说平常勋贵之家了,就是连皇家里头的大皇子不就是差点因着这场天花,去了一条命去。
    也幸好承恩府里头是大老爷林鸿德先感染上的,若是那庶子先感染上的,也许这事儿也就被这般瞎混过去了。
    奈何坏人自有天收。
    那姨娘却是自己死了孩子,忍不下这口气,便是在死前更是想着嫁祸老太太一番,没想到因为那姨娘的歹毒心思也是个有手段的。
    欺上瞒下,这误会倒是在大老爷林鸿德心里藏了数十年之久。
    第128章
    等那马婆子把那些个陈年旧事儿里里外外的都交代一通后。
    她便如被人抽空了浑身力气般, 腰下一软这身子是如何也直不起来了。
    当即便如一条被捆绑得扎实得蠕虫,躺在那冰冷得地砖上动也不见得动一下。
    大老爷僵着身子看着那门边上那仰躺躺着被绑了手脚, 那双眼睛死死动瞪着那房梁上, 也不知看什么看得如此出神的马婆子。
    半晌他才舔了舔发干动唇瓣, 恍惚着身子转向一旁看着气得浑身发颤动刘氏。
    大老爷林鸿德咽了咽口水, 只觉得那干涩的嗓子眼里咽下去的不是口水, 而是砂砾一开口便划拉得他嗓子眼生疼:“奶娘……”
    “那……她说得可是真的?我……我根本就不是那姨娘动孩子, 而是祖母与你们所有人胡诌乱傍忽悠我的?”
    “不!”
    “不是的!”
    那被丫鬟婆子架着的刘老婆子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 她披头散发形若疯癫:“鸿德!鸿德哥儿你莫要听他们胡说, 他们不过是那我拿我的命与我那外孙女的命威胁我女儿罢了,他们都是诓你的!”
    “你莫要忘了那些年你祖母是如何对你的!你就不想想你祖母对你的好!你姨娘可是你祖母娘家嫡亲的姑娘,若你不是她的孩子,你祖母怎么会把你看得那般重,你想想当初生病的时候, 你姨娘不也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你数日么, 后来……后来不过是被那周氏给抢了去的。”
    那刘老婆子不说这话还好。
    她一说完这话, 那林鸿德便浑身一震!
    他这数十年来怎么会不知道周氏对他的好,但是他也不过是自我催眠觉得那是因为周氏孩子自己孩子没了, 后头又害死了他姨娘而心怀愧疚罢了。
    将近十年的洗脑, 身边的下人时时刻刻都在告诉他,他不过是一个仗着姨娘的面子才得了自家祖母喜爱的庶子罢了。
    那十年他对于那个姨娘的感情,那是即忐忑又复杂, 时时刻刻都在念着她的好,她给他带来的地位。
    所以哪怕是那姨娘死后, 他心里头那份感情渐渐的变得畸形,他一边享受着嫡母对他无微不至的好,又一遍怨念着周氏夺走的有关于他的一切。
    如此那一层遮羞布被捅破了之后,那刘老婆子一提那姨娘,林鸿德脑子里便是一阵剧痛,他脑海中无由的闪过无数画面。
    似乎那十年,他时时刻刻就是那个冒牌货的影子一般,用他不用的,捡他不要的,后头那姨娘却是大义凛然的告诉他,因为他是庶子,而那冒牌货是嫡子。
    他以前那是觉得是姨娘有规矩,大爱无私那自然是尊重自家府里头的规矩,嫡庶分明。
    如今数十年已过,那大老爷林鸿德就觉得那是大头一棒。
    那姨娘哪里是无私!哪里是有规矩!
    那分明就是那颗心里外透着都是黑色的,那个冒牌货是她自己亲生的,她自己要看得好,若不是后头那场天花瞒不住了,她认为他要死了,等他死后,府中没有嫡子,后头这家中一切不都是自己孩子继承么!
    终究人算不如天算,他这条贱命活的好好的,反而是那个女人那个被她自己精细的养着的孩子,却是在后头死了。
    这也是就是坏到老天爷都卡不下去了。
    大老爷林鸿德是眸子动了动,最终张了张口,他想问问为什么,他的奶娘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他的母亲对她还不够好么!
    但是!
    如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必要了。
    这样还有何种意义。
    他若真的是个有良心的,哪怕他真的是个庶子,就单单凭借着这些年老太太对他的好,更是让他继承了侯爷的位置,他早就该感恩戴德了。
    但是想想也是,若他不是老太太的孩子,以老太太那看似软绵实际上异常刚硬的性子,真的会让他安安稳稳的在这京城里头当侯爷!
    大老爷林鸿德苍然一笑,转身看向了床榻上被林娇婉扶着,面色蜡黄的老太太。
    他有点像笑,却是发现整个脸颊僵硬得连扯一扯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大老爷对上老太太那浑浊不复往日清明的眼眸,他终于动了动唇,膝下一软便跪了下去:“母亲……”
    他抬手无助的扯向老太太的衣袖。
    然而老太太却是冷笑一声:“孽障,我哪会是你的母亲,我不过是以为你这些年怨恨我,是因为我当年在外头十年不曾照顾你!”
    “老身倒是没想到你这个蠢货!究竟连谁是你嫡亲的生母都分不清楚了!”
    “往日觉得你是个固执,道终究还是有几分学问的!你这些年所学的东西学到了狗肚子里不成?认那个贱人当亲娘……如今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既然喜欢认那贱人当亲娘,日后你便随她去吧!”
    “她死了这些年,若是知晓你的想法,莫不是会喜得从那坟里头爬出来吧!”
    老太太狠狠一抬手,便用尽所有力气扯了被大老爷揪在手里头的衣袖:“蠢货!白瞎了我这些年对你的好,竟然还想亲手毒死你自己的生母!当年我就该让你死在那场天花的!”
    此时大老爷听着老太太那丝毫不留余地的话,他眼泪鼻涕不可控制的流了满面都是,他不住的朝着老太太磕头道:“儿子没有,儿子并没有,儿子只想着……想着让您昏睡一些时日,等三姐儿及笄嫁人后,儿子……儿子等你醒来后,自然会孝顺您的!”
    一旁跪着的瑟瑟发抖的大夫人陈氏,她一听得大老爷这话那面色自然是惨白得不能再惨白,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瓣生怕此时会发出那么一丁点儿声音引起人的注意!
    然而老太太却是冷笑一声,垂眸深深的看了那陈氏一眼道:“没有?”
    “你这孽障还想否认,致使人昏迷的药物再混上一点儿砒霜,那不是无声无息的要弄死我吗?现在来否认,老大你既然有胆子坐下这等错事,如今证据确凿你却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砒霜?怎么可能!
    大老爷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东西里头会混有砒霜。
    他前头不信任那二皇子,还特地买了活物去实验过的,那东西昏睡过后醒来时依旧活得好好的。
    所以混有砒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突然是那大老爷林鸿德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一般,他僵硬的转头望向一旁跪着的陈氏,他几乎是抖着嘴唇道:“你做的?”
    被大老爷这么一问!
    那陈氏浑身一抖,她赶紧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没有,老爷你要相信我这是绝对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
    林鸿德惨笑一声:“若是没有,你倒是与我说说那里头的砒霜是怎么混进去的?”
    大老爷看着陈氏那表情,他便是已然全部猜到了。
    恐怕是那陈氏私下里与那马婆子一家做了什么交易,不然好端端的他也不过是把自己的奶娘接回府中罢了,怎么那马婆子也托了人进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后头那马神婆也来了。
    他前头不过是以为小打小闹罢了,却没想到这陈氏的心却是个那把狠的。
    看着那大老爷眼中的冷意,那陈氏心头一紧,她尖声道:“老爷你要相信我,这事儿与妾身绝无任何关系,是顾嫣!这是顾嫣!都是那顾家三丫头的主意!妾身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能不知道吗!
    不可能的!
    床榻上头听着的老太太,她也不看陈氏,而是看着大老爷林鸿德冷笑道:“她说不知……哼!入籍你们一个个倒是推得赶紧!这东西能让人昏迷那般久,你就不怕一个不小心我便再也醒不来了?你心里头应该清楚吧,我都这般大的年纪了,若是一个醒不来,那也是可能的!”
    老太太这话一出口,那大老爷林鸿德脸上所剩下的那一丁点儿血色也没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若是一个不好,那的确是真的会要了人命去的!
    他也不过是仗着侥幸而已!
    因为老太太的身体一向健康,平日里比年轻人的身子骨还好,应该会醒过来的。
    但是!
    如今都这般了!
    再解释还有什么用!
    只不过是愈发衬得他大房的丑陋。
    于是大老爷朝着老太太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母亲,儿子明天便……便向皇上禀明,把这侯府侯爷的位置让给三弟,儿子…,儿子知错了!”
    此时一旁听着的魏珩冷笑一声。
    讥讽道:“你倒是一个聪明的,用一个别人不见得能看得上的位置,去保住你自己的官位?京城的名声?和你这条蠢命?你这算盘打得,你怎么不去当账房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