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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阿青的奶奶在一旁也附和:“不喝啦,不受用,喝了嗓子眼儿光是痒得慌。”
    到底年纪大了,不过几天不舒服的功夫,阿青的奶奶就看得出憔悴了不少。老小老小,年纪大了固执起来比小孩儿还难哄呢。
    又不能生吃,又不想煮了喝梨茶,那还能怎么做?樱子没主意了。
    结果杜芊芊接了过来,“阿青,交给我吧,借你家厨房一使。”其实倒是想回家做,只是就十来个梨,也不用什么不常见的食材,顺手在阿青家做了就行了。
    利落地去皮除核,切成小块,加了些凉白开,“咚咚咚”捣烂成泥,之后生起小火,锅里加了清凉的井水、沸水烫过的糯米、少许白糖和梨子泥边搅拌边加热煮沸,出了锅略放凉,成品色白微黄,滋润绵软,且松泡化渣,入口即化。因为阿青的奶奶说吃的甜的就腻嗓子,所以杜芊芊只捏了一丢丢白糖粒子,所以做成的酥梨冻糕酸度还要略大于甜度。
    阿青的奶奶边吃边点头:“这个好,到底是咱们吉安村最手巧的姑娘,不腻人,好吃。”
    说着两三勺吃了半碗了,阿青是个孝顺的好姑娘,见她奶奶吃得高兴,她也跟着乐:“奶奶,刚刚芊芊做的时候我都学会啦,樱子带来的梨还有好几个呢,我明儿给你做。”
    而那里从学堂回到家的裴大娘和李菊花正在焦灼地等着柱子的信儿,张正生的驴车刚拐进小径,婆媳俩人早就双手插入袖子里、倚在院门口翘首等着了。
    “怎么样啊?勇子?柱子这没事儿吧?”
    驴车刚在院门口停好,两人已经围了上去,追着裴勇问柱子的情况。
    “没事儿!井大夫说伤口没红肿,吃几副药就行了。”裴勇语调轻松。
    听了裴勇如此说,婆媳俩放下心来,裴大娘更是手捂着胸口顺了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嘴里念叨着:“没事儿就要!菩萨保佑!”
    既然头一桩人没事儿,接下来裴大娘话锋一转:“花了多少银子?”
    “没多少,才二十个铜板。”裴勇回答着将怀里的柱子小心地抱着递给李菊花,一路下来,穿了那么多层冬衣的柱子几乎将他大腿压麻。
    裴大娘欣慰地点点头,人财都没事,可还是紧跟着念叨了一嘴:“这才省下多少?你那硬骨头弟弟拿了二两多走了,这都几天了?也没回来,谁知道他有没有自己花了?”
    “哎呀,娘,你说什么呢?”裴勇不好意思地瞅了下在一旁帮忙稳着车沿的张正生,张正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心里很不以为然,都说裴大娘偏心,这心呐,怕是都偏到脚后跟儿了。
    裴大娘才不担心张正生听到呢,她只怕张正生不同裴华学去,他每日里送货到城里,说不得碰到裴华,同华子学了,等华子下次回来不就原封不动带了回来不是?
    “娘,你快将这几副药拿进去,煎了好让柱子早些喝了。”裴勇打岔,接着又留张正生,“正生哥,你别忙着回去了,留下来一起吃顿晚饭吧,这几天太麻烦你了。”
    此时天色已黑,村里人晚饭都吃得挺早,这会子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吃过晚饭了。
    裴大娘和李菊花也忙留人:“就是,正生,晚饭别回去了,就在这里吃!”
    柱子这腿还得两个多月呢,求人家的地方多着呢。
    “不了,不了,我娘和媳妇儿肯定也给我留了饭了,驴上午下午跑,肯定肚子也空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一步上前,跨坐上了车辕,用鞭子轻轻磕在车辕上,累了驴一整天,张正生没舍得催它快走,由着它慢慢拉着车晃悠悠往家走。
    第229章 冬牛夏马四季驴
    裴大娘和李菊花虽然也在身后留饭,不过张正生仍然驾着驴车慢悠悠回了自家,这头驴陪着自己十来年了,一年三百多天,每天都跟着自己风里来雨里去,敢情自不必说张正生媳妇经常笑称自己男人同这头驴比同自己儿子虎子更亲呢。
    今儿这一天别说人累,驴更累,光是村里和县里就跑了两个来回,中午忙着去果园子里给果树防冻去,也没来得及好好喂它,回来的时候分明看着它鼻子都冒着粗重的白气,头往前也拉伸得更低,张正生知道这位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伙计是真累极了。
    都说冬牛夏马四季驴,意思是马夏天长膘,牛冬天长肥,而驴则是一年四季都可以喂肥喽,可自己这头驴今冬明显瘦了不少,张正生心里能好受吗?
    到了家,自己不忙着吃,先解了绳子将驴牵到驴槽喂食去。
    “早料喂在腿上,迟料喂在嘴上”,早上得尽量将驴放到外头野地里去吃新鲜的嫩草,晚上归来则尽量吃槽里的草料。
    张正生这会子就是牵了驴去吃草料。
    庄稼人对于驴的草料饲喂也是十分有讲究的,“寸草铡三刀,没料也上膘”,就是说将草铡得碎碎的,哪怕没有其他啥精料驴吃了也同样能够长膘。
    当然了,草料并不是铡碎了就万事大吉的,得过筛,左手抖筛右手刨,将草料里头那些泥土快、鸡毛这些杂物挑干净。
    张正生铡了些玉米秸和麦秸,仔细过了筛,又按着头遍草、二遍料、三遍麦麸的顺序,先是用秸秆将其喂了小半饱就喂精料,特别掺了平日里自己这头驴最爱的苜蓿和豆蔓,这头驴看来是饿狠了,足足比平时多吃了一倍,最后等它有些停食的表现时,张正生又掺了豌豆和炒棉子,这两样可是人都能吃的正经粮食,今日索性就好好犒劳犒劳,让它一次吃个痛快。
    见驴吃得摇头晃脑好不惬意,张正生摸了摸它的头,笑得一脸慈祥,比自己吃饱了还舒坦呢。
    张正生媳妇儿给他热好了饭菜却不见人,不用猜,肯定在驴槽那儿喂驴呢,也赶了去。
    离老远就看到他站在那里笑着看驴吃草料。
    “你这个人,真是!让驴在这里吃,你自己晚饭也还没吃呢,快点回屋吃啊,难不成你在这里瞅着驴吃,你就能饱了?”
    张正生摆了摆手,“等它吃完了我就去。”
    他媳妇儿佯怒地头朝着堂屋叫道:“娘,饭菜热好了正生非说等驴吃完了,他自己再吃,您可出来管管吧。”
    一家子人都在堂屋里呢,里头生了去湿炉子,暖和,张正诚的媳妇儿吃着樱子现学现卖的酥梨冻糕,听了杜芊芊的建议,里头又加了些山楂果,果然,她大嫂夸得无可无不可的,张二娘也夸她和杜芊芊一起学得懂事能干了,把樱子骄傲得头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抬得更高了。
    听见张正生媳妇儿在外头如此喊,堂屋里的人都笑了,虎子和顺子不知道大人们在笑什么,但也凑热闹,跟着“哈哈哈”地乐。
    张二娘起身去瞧瞧,樱子也跟在她后头,两个小鬼则跟在樱子后头,连打带小四个人一齐到了驴槽那里。
    “正生啊,赶紧的,桌上的饭菜都要放凉了,驴吃草料有啥好看的?又噎不着!”
    张二娘一句话,又让樱子“咯咯”笑了起来,“二哥,要不我给你把饭菜端过来,你和驴一起吃。”
    “啪”一声,张二娘拍了樱子后背一下:“每次刚夸完你,你就现原形,就知道嘴里胡浸,有让自己哥哥和驴一起吃饭的吗?”
    “你们怎么都过来了?我这就回去吃了。”驴槽里还有最后几口炒棉子,最后还要再喂些水才行,张正生想要这些都忙完再进屋吃饭,可娘、媳妇儿、小妹、儿子、侄儿齐齐站在一旁,也没法儿再等下去了。
    看他不放心的样儿,他媳妇儿摇头笑道:“你放心去吃吧,我来喂它水。”
    张正生又要张嘴嘱咐,他媳妇儿抢先说:“我省的,要喂温水,你就放心吧!”
    这才回了屋吃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就闲聊,张二娘问道:“柱子今儿没事儿吧?”
    “没事儿。”张正生饿的前胸贴后背,简短回了一句,继续扒饭。
    “你有没有听勇子说,华子和小曼的亲事到底还能成吗?”
    一筷子夹了两三颗青菜,张正生就着一大口饭,吃得贼香,“不清楚,我也没怎么好意思问。”
    不管是站在哪一边,村子里的人都在等着最后的结果呢。
    村长一家三口从县里回来之后,李曼就被关在了家里哪儿也没让去,她娘看着她,而村长,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去问他去?
    可事情今天下午又有新动向了。
    据村长家附近的几个邻居说,裴大娘和李菊花下午被骂得那叫个狗血淋头,出来时候都面带土色,更有耳尖胆大的贴在院墙外头听见,裴家婆媳走了之后,李曼又是好一顿闹腾。
    “娘,你说,那县丞还真不错,华子还当差当的好好儿的。”张正诚虽然没有杜大山同裴华走得近,但也是从小长到大的情分,处得也可以,他最关心的不是最后裴华能不能和李曼成亲,而是能不能保住差事。
    张二娘叹了口气:“现在倒也说不准,谁知道县丞是怎么同华子说的呢?”
    张正生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想着这几次送柱子去医馆,那家子婆媳对裴华的态度,只怕若是丢了差事,这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可他不是个爱学舌、搬弄是非的人,只低着头吃饭,没有学那些糟心的事。
    樱子难得的没有插嘴,她想到这些日子偶尔同芊芊谈起这事儿时候,杜芊芊的态度。
    村子里那么多人对这事儿有着各种各样的看法,但一致的是,裴华若是丢了这差事,肯定是极倒霉的,但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杜芊芊。
    虽然芊芊提到这件事都不深聊,但是态度却很明确,认为这差事也没什么了不起,樱子虽然比杜芊芊大,但是对杜芊芊很是信服,想着杜芊芊云淡风轻完全不将这衙役差事当一回事的样子,樱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心里更倾向于相信杜芊芊。
    其实张二娘问这事儿倒不是为了八卦闲磨牙,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这村子里的小伙子,不用说,裴华那是谁提到都要竖个大拇指的,从小跟着爹打猎,半大了就开始在衙门里当差,一身的好身手,为人正直仗义,通身的气派长相,那就更不用说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个理想的女婿类型,以前他与李曼的那层关系在,二来樱子也小,张二娘没想过,可如今不同了,和李曼的亲事眼看就要黄,而樱子也刚过了十四的生辰,张二娘心思就活泛起来。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张二娘也是瞧着裴华长大的,还真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家底不丰厚没啥,自己贴补些就是了,他娘偏心,那更不愁,张二娘想着若是以后能住到自己家就更好了,樱子出嫁她还真舍不得,平白又多个儿子,一大家子热热闹闹不知有多好。
    是越想越满意,越想越合适,只是有一点,这差事若是没了,倒可惜了,不是张二娘势利,哪个娘不给自己闺女做打算?
    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眼下这情况还不明朗,等裴家同李家这些事儿理清了再筹谋也来得及,若是差事实在保不住,那也罢了,家里还有几十两的积蓄,靠着自家果园子边再给小两口买七八亩地,有上头两个哥哥带着,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齐将果子生意做起来,虽然没有当差爷风光、有门路,但日子也差不了。
    一旁搂着顺子和虎子瞎闹的樱子,对于自己娘已经替自己想了那么长远的主意一点也不知情,只顾着咯吱顺子,将顺子挠得缩成一团不断告饶。
    第230章 大寒三候
    当晚柱子喝了一副药,夜里热度就褪了,第二天一大早裴大娘一瞧,剩下几副药可以剩下了,留着防止以后柱子再发个小热不用再费银子费气力往医馆跑了。
    “柱子他娘,你去请苏先生,咱们家柱子烧已经退了,今儿就能补补课了。”
    李菊花听了,想到苏岳那一桌子的笔墨纸砚,少有得有些发怯:“娘,咱们一同去。”
    “平日家说嘴,那苏先生一个读书人有啥好怕的?”
    “那您要不怯,您自个儿去。”
    结果,婆媳俩梅香拜把子,谁也别说谁,仍旧两人一起去了。
    到了的时候,杜大山也在那里,是给苏岳送夹了蜜炙火腿的烙饼去的。
    裴家婆媳一看,这安安离上学堂的年纪离得远着呢,他倒想得远,现在就开始献殷勤了。
    “大山,你这是送什么来给苏先生?闻着怪香的。”
    杜大山见到这婆媳俩也有些意外,“啊,芊芊早上做了烙饼,我就送两张过来。”接着扭头对苏岳告辞:“苏先生,那你忙,我就回去了。”
    “先生,大山来找你是有什么事儿啊?”这婆媳俩先不忙着说自己的事儿,而是打听杜大山来做什么。
    那蜜炙火腿烙饼是用冬篮送来,这会子还冒着热气,麦子香混合着火腿肉香甭提多诱人了,桌子上茶壶箩里已泡好了茶,就等着倒一杯热茶吃烙饼了,可总得等裴家婆媳走了才方便吃不是。
    “你们昨天不是来过了?今儿又来是为了什么事?”苏岳压根不接茬,直接问她俩来干什么。
    可苏岳越是不说,裴大娘和李菊花就越是觉得杜大山无事献殷勤,肯定是想给安安从小就开始请苏先生补补课,这算盘打得到可精,比村里孩子都起码早三四年,俩人心里不痛快,可也不能怎么着,先将柱子的事儿给办妥当了要紧,“先生,你说可不是天意么?昨儿柱子还烧得小脸酱红,听见说你要给他补课,夜里头热度就褪了,早上精神头比他爹都好!”
    原来是催着来补课,苏岳二话不说:“好,那我晚上散了学就去。”
    “好!先生,你要是不嫌弃,一起到家吃个晚饭!”婆媳俩立刻发出邀请。
    还真是不凑巧,刚刚杜大山来除了送烙饼,还是来请他晚上去吃晚饭的,说是他家那个能干的妹子今儿去城里送货买羊乳的时候得了些羊血,晚上吃米线,难得的,一年也做不了一回,嘱咐他一定得去尝尝。
    苏岳知道,今儿是大寒,“寒气之逆极,故谓大寒也”,一年二十四个节气中的最后一个,是一年节气轮回的终点,而代表着一个新的节气轮回即将开始,也正赶上年节的准备时期,家家户户都有存粮,基本上这天都会聚在一起吃顿好的,这杜家人是瞧着自己孤身一人,换了个不扎心的说法让自己过去一同热闹热闹,省得一人冷清清地在家里喝粥。
    他深领他们的情,也没扭捏推托,一口应承下来。
    于是,开口婉拒了裴家婆媳:“不了,同大山约好了,今晚去他们家吃。”
    裴家婆媳互相看了一眼,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看来这杜家时想把这安安往状元榜眼探花的路上培养啊?
    回去的路上就嘀嘀咕咕,说着杜家几个人心眼子多,而她们口中的主人翁安安正仰着头留着口水喝羊乳呢,哪里知道不过扎眼的功夫他已经摇身变成了筹算着想要当状元的心机男孩儿了。
    苏岳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烙饼,可惜地摇了摇头,要去炉灶上热一热,一来他也懒得去弄,二来时间也来不及,陆陆续续已经有孩子往学堂里来了。
    还好桌上的茶壶箩里的茶还滚热,就着吃肚子倒也不凉。
    苏岳的这个茶壶箩还是他从以前住的地方带过来的,周身用青色布做底子,上面用丝线绣了花鸟,因为用了有些年岁了,花鸟细节部分已经被磨花,底部用蓝布做衬,上头黑线缝了一个外圆内方的铜钱形状,瓷质的茶壶放在茶壶箩里头,内里塞上满满当当的鹅毛和蒲草用来隔热保温,通常茶壶嘴独留露在外头,方便倒茶,苏岳这个更精巧些,外头用一个素色棉垫将壶盖一盖,要喝茶时,将壶的提手往上一提,那茶壶嘴便会从棉套里头露了出来,比普通的保暖效果更好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