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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

      好像之前裴华刚受伤那会儿,恨不得用铁锹将裴华铲出门去的不是自己,究竟是突然转性舍不得负伤在家的裴华、还是觊觎裴华重回衙门之后的月俸,只不过是最后的一层薄薄窗户纸,一捅就破,不过裴华向来性格疏朗,甚少为这些事计较,一日三餐都去芊芊家吃也着实过意不去,因此依从了娘和嫂子的意见。
    而这次明显婆媳二人在饭菜上用心了许多,不拘什么好吃的,也不只一味都紧着柱子了,裴华也能有一份了。
    杜芊芊将事情一说,柱子就嚷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你也要去哪儿啊?不带你去!”樱子已经请来了张正生,张正生在院门口系好驴跟在她身后进来。听到柱子在这里踮着脚尖叫嚷,樱子张口就逗他。
    柱子不经逗,立刻声音拔高八度,小碎步跳着:“我―要―去!我就要去!”声音拖得老长。
    其实带了柱子一起并没什么,反正过年小孩儿带着走亲戚常有的事儿,但是裴大娘和李菊花这两人娇惯孩子,若是路上吹了风或者摔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可是小孩儿嘛,你越不让他干嘛,他就越想干,平时最听杜芊芊话的,这会子也不管用了,就要自己往驴车上跳,巴着车辕不下来,再闹下去裴家婆媳就要听见动静过来了。
    “这几日总见苏先生过来,今儿是不是也快要到了?”裴华看着杜芊芊,促狭地一眨眼。
    杜芊芊就乐了,连忙点头:“是啊,约莫这个时辰也该到了,正好好几日学堂没开,柱子学的可能都快忘了,让苏先生来给柱子温习温习。”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做戏,既为了吓唬他不让他跟了去,同时也是逗他玩儿,樱子做戏做最足了,还作势立刻要往学堂那里去,嘴里嘟囔着:“苏先生可别是忘了,我去瞧瞧。”
    吓得柱子一个激灵,连滚带爬下了驴车,拽住樱子的袄子下沿:“樱子姨,你别去!你不是要去接人吗?你们快去吧!”
    说完,扭头拉了裴华往家里拽,乐得众人哈哈大笑。
    果然还是小叔最懂这个侄儿的命门,轻飘飘一句话让柱子自己乖乖抢着回家。
    “路上小心,快去快回。”裴华含着笑嘱咐杜芊芊等人。
    哪怕腿伤还未痊愈,但脊背仍然挺得笔直,鼻尖因为冷空气有点发红,愈发显出高挺的鼻梁,唇色十分红润,竟比先更养眼好看了,樱子心里有些花痴地想着,又思绪延伸,想着若是南子哥也这般免于风吹日晒地养上几个月,说不定也能白上不少,可是他眼下还想着如何每日里多摆摊,好尽快挣够买宅子的银子呢,哪里有这般福气。
    不料裴华下一句就戳中了她的心事:“本想着同大家伙儿商议商议,南子卤水挑子的事儿,这下就等你们回来再谈也不迟。”
    哎呀,这下樱子都不太想走了,但是她自诩是个讲义气的人,虽然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就坐下来给商量出好主意来,但是答应了的事儿就得办到,何况还是自己提议的。
    这般想着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妞子,咋觉得自己去是勉为其难呢?不行不行。
    心里这一通反复和纠结,樱子反倒催着大家走了。
    而柱子哪里等得及小叔同众人站在那里告别?早已经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回家去,生怕撞到苏先生。
    而此时的苏先生正坐在家中吃蜂糖糕,是昨儿个友人来探望,顺道送来的。也是个实在人,那蜂糖糕是用大笼屉蒸的,蒸好出笼屉足有十来寸大小,他也不切了块,直接买了一整个带了来,没打开包袱之前,苏岳以为他拎了个磨盘。
    味儿却好。松软香甜,压根用不着咀嚼,配了碗松针茶中和甜腻,正美滋滋品着,苏岳觉着耳朵有些烫,摸了摸,这是谁在背后惦记自己呢?
    一路上杜大山陪着张正生坐在前头,而车后头三个姑娘将双脚一齐聚放在脚炉上取暖,头上又都扎了头巾,一点儿也不冷,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聊着天。
    樱子鬼头鬼脑往前面两个大男人瞅了一眼,将杜芊芊和阿青搂了搂,三个人的脑袋紧贴在一处,低声问阿青:“曹松哥待你好嘛?”
    从阿青成亲到眼下这会子,三人还真没有机会单独一起像以前那样说说话。
    第400章 转变
    “挺好的。”阿青声儿透过厚厚的头巾发出来,如蚊子哼哼,头巾底下的脸蛋儿红红的,因为正月里的寒风、因为脚底粗糠烧得热热的脚炉、因为曹松的体贴、也因为好友温暖的关怀。
    樱子又接着紧着追问:“那曹松的爹娘待你好吗?”
    杜芊芊有些哭笑不得,看樱子这架势,未出五服的曹家人都要问一遍的节奏啊?促狭地替阿青抢答道:“这还用问吗?若是大叔和大娘待阿青不好,她这个新媳妇还能这会子同咱们一起坐在这驴车上吗?”
    “那倒是!看曹松就知道阿青的公婆就错不了!”樱子放下心来,不过阿青这里放下了,又顺着这话题发散开去,不过这话说得更小声了,因为若是被前头的二哥听见,肯定要训斥自己嚼舌根了,“嘿嘿,这话也不尽然,你看裴华哥对芊芊你那么好,裴大娘和菊花嫂子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阿青和樱子都知道别看芊芊看上去白嫩柔弱的和兔子一样,裴家婆媳还真不是个儿,她还没上心呢,已经擒下柱子这个小墙头草了,所以谈论这个话题并不沉重,几人完全是轻松促狭的调侃态度。
    三个人都笑。
    “哎。”樱子继续小声道,“没成想利害婆婆和嫂子都被芊芊给碰上了,幸好没有千刁万恶的大姑子小姑子……”
    掰着手指头数,樱子自己就先笑得前仰后合了,挤眉弄眼的逗得阿青也跟着呵呵笑。
    杜芊芊也不甘示弱,“可不是?谁像你一样有福气?南子和大娘都那么好,不久还有城里的大宅子住。”
    啥?阿青听了愣了愣,满脸惊讶和惊喜,转而又有些生气,“这么大的事儿你们都瞒着我?”
    这下樱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调侃来调侃去,结果却将话头引到了自己身上,还得给阿青道歉去,“这阵子你那么多事儿,我和芊芊连同你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真不是有意瞒你,再说……”
    饶是樱子,也有些脸红了,“再说宅子也才交了定,银子还差了好大一截呢。”
    接着又同阿青细细告饶了,阿青哪里是真生气?她替樱子高兴还来不及呢,迫不及待问宅子的位置、大小有几间屋等等。
    又给出主意,等宅子买了一定也要请大山哥帮忙照着样也砌个去湿炉子,今年一冬比往年那些刺骨的寒日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
    大寒小寒,冷成冰团。曹松娘每年到了冬天脾胃都会不舒服,可今年有了去湿炉子,一副药没吃居然也没怎么发病了,在家里直夸杜芊芊的法子妙。
    “因为有了那去湿炉子,芊芊送的那盆水仙也开得极好,大家伙儿瞧了都说从没见过冬天里开得这般好的。”谈及那盆水仙,阿青目光柔和,神色却沉静了许多。
    杜芊芊和樱子也收了刚才的嬉闹,说着今年春天可以多种几盆,还可以在奶奶坟前种些二月兰,花开时节恰好是清明前后。花朵不大,紫白相间,细论起来花形和颜色并无特异之处。若只有一两颗,那么在早春复苏的花海中它并不起眼,但它却可以以多取胜,和风徐徐吹拂下悄悄儿绽开出小小的花朵,起初只有几朵在风里轻曳,人们不妨间就会变成百朵、千朵,若是特意种了一小片,那么就会形成一团紫气、间以白雾。
    奶奶生前是个喜静的人,家里人特意选了处幽静的地儿,两旁有苍松和翠柏,再加上一片的怒放小紫花,该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
    之所以会建议种二月兰,是因为之前去做客时候听奶奶提过,每年春天她都会去搜挖荠菜,而找荠菜有个巧宗儿,荠菜经常会生长在二月兰旁的青草丛内,当天的饭桌上必然满是荠菜饺子的清香。
    阿青听着杜芊芊的这些话,点点头,“这法子很好,就照着芊芊说的办,明年我要将那一小片地多种上几颗。”
    张正生和杜大山坐在前头也在聊自己的,听着后头三个姑娘时而笑闹成一团、时而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声音压低了,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要么已经嫁人了、要么也已经定下人家了,却还是如前一样嬉笑玩闹,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但是杜芊芊心里清楚,不一样了。不过才大半年的光景,她们三人已经从悄悄儿说一句“裴华哥真好看”就面红耳赤的懵懂少女,变成能坦然去聊婆婆、姑嫂、成亲后生活的大人了,而阿青更是经历了悲喜剧变。
    虽然仍是少女模样,但对于悲欢二字却开始有了深入的思考。
    而即便是自己,两世为人,离参透也远得很。恐怕就如阿青奶奶坟前的那些苍松和翠柏,问之也只能不语不答,目睹了悲欢离合的二月兰也皆沉默不言,兀自怒放笑对春风。
    这种转变不能用好坏判定,而是生而为人的必经之路。
    显然,对于这种深刻最不能适应的是樱子,不过片刻,她又想着等将妞子接来,明儿个开市正好去城里逛逛去,蹭南子家几碗卤煮尝尝。
    杜芊芊知道她心里惦记着临来前裴华说的那些话,只怕樱子眼下恨不得能想个法子来,帮南子早点将买宅子的银子凑齐,不用每日里吃辛受苦才好。
    “你放心,这事儿我一直记在心里呢,咱们大家伙儿一起想办法,众人拾柴火焰高嘛。”杜芊芊安慰她。
    对于杜芊芊盲目崇拜的樱子,有了杜芊芊这句话,相当于服下一颗定心丸,亲昵地搂着杜芊芊的脖子:“芊芊,你真好!”
    又拉了阿青的手:“明儿个你也得去,连着曹松哥一起。”
    这句话杜芊芊也十分同意,“没错!曹松哥有空也多到裴华哥那里坐坐,或是去城里办事了,去南子娘挑子那里吃上一碗,顺便帮帮忙。”
    裴华和曹松都是衙门里的人,南子家虽以前窘迫,但眼前都要在城里热闹街市买宅子了,这两人眼下比曹松可有能耐得多,杜芊芊和樱子这般,阿青说不感动是假的。
    第401章 又有了
    “娘,我吃不下了……”彭二壮媳妇儿看着自己面前碗里的烧碎肉,为难地摇摇头,表示实在吃不下了。
    旁边彭二壮就着急起来:“不吃咋行?你从今儿早上到现在还没啥东西进肚呢。”
    自己男人着急的口气在彭二壮媳妇儿耳里甚是慰贴,抿了嘴偷笑,“怕啥的,饿了再吃。”
    “那怎么成?你不饿,肚子里的那个也该饿了。”彭二壮仍然坚持要让媳妇儿吃。
    没错,彭二壮媳妇儿又怀上了。彭家二老高兴得了不得,本来全家就老二家一颗独苗苗,总觉得人丁少了些,过日子过的什么?不就过的是人吗?儿孙多了才有人气,日子过起来才有劲儿。
    当然了,妞子在他们眼里是不算数的,竖不起烟囱的丫头片子,不过平添了一张吃饭的嘴,瞧着就心烦。彭二壮媳妇儿这一胎来得正是时候,老两口喜得合不拢嘴。可巧又碰上过年,家里各种吃食备了不少,等月份再大一点,又正好是蔬菜瓜果丰盛的时候,因此都觉得这孩子是个有口福、有福气的,更欢喜了。
    这阵子的彭二壮媳妇儿简直是全家重点保护对象,毕竟还没满三个月,千万得小心着些。这几日又添了害喜的症状,一家子更是紧张小心。
    彭老爹话不多,可眼里写满了高兴,“吧嗒”,吸了口旱烟,烟雾从烟嘴儿缕缕升腾而起。
    “唔……”彭二壮媳妇儿突然捂着嘴,呕吐状。
    “咋了这是?”其他人赶紧上前询问。
    彭二壮媳妇儿干呕了几声,抬起头,眼圈儿都有些泛红,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道:“闻着烟味儿嗓子眼里不舒服……”
    不等彭大娘呵斥呢,彭大爹自己就赶紧灭了烟斗,抬脚将烟斗里余下的烟叶一气儿都磕了个干净,“不抽啦。”
    “这几个月里你就戒了吧,好歹等咱们小孙子出来了你再抽。”彭大娘上前摸了摸彭二壮媳妇儿面前的那碗烧碎肉,已经有些凉了,“不想吃就别吃了,荤腥东西凉了吃容易拉肚子,娘给你弄些清爽的来。”
    彭二壮尤自不放心,一连声嘱咐:“娘,昨晚媳妇说她想吃白果儿。”彭二壮媳妇儿不好意思地捏了他一下。
    “哎呦呦,这怕啥的?以后想吃啥都跟娘说!白果家里还有呢,都留着给你。”彭大娘乐呵儿的,正要往厨房那里去。
    二房屋里又有孩子的哭声,看来是孙子醒了,“二壮,别只管傻愣愣杵着,你媳妇儿有身子的人了,别让她抱孩子了,小心闪着腰,你去抱来。”
    几个人有说有笑、有商有量,一派的融洽喜庆,倒衬得坐在一旁的彭大壮像个过年来串门的外人。
    他撇撇嘴,干啥呀这是,不就是怀个孩子吗?自己婆娘又不是没怀过,跟得了个金蛋似的,是儿子是丫头还不定呢,心里如是吐槽道。不过,他瞧着弟弟家的儿子也眼热,眼下又怀上了,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转念想到自己那个倒霉催的媳妇儿,已经有两三个月不让自己近身了,更是一肚子窝囊气,捏了几粒花生,心不在焉地嚼着,垂头丧气的劲儿和屋里其他人实在不搭边,坐不住了,索性站起身,预备去牛二那里耍耍。
    和端着热腾腾一碟子素菜的彭大娘碰上。
    “你往哪儿去?”
    “还能去哪儿?左不过随处转转。”彭大壮懒洋洋答道。
    “兜儿里就那么几个钱,省着些吧,别几把输光了,到时候可没地儿弄去!”彭大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恨恨道,说着将那碟子素菜搁到彭二壮媳妇儿面前,立刻声儿就变和蔼了:“趁热吃,里头娘多放了好几个白果儿。”
    彭大壮知道他娘的话里有话,不光光是怕他将铜子儿输光了,更有些讽刺他去杜家每次都要不着钱,被噎得不行,梗着脖子粗声粗气道:“大过年的,什么输啊输的,娘您老也图个忌讳!”
    “怎么同你娘说话呢?越大越没规矩!”彭老爹将已经熄灭的旱烟斗在桌上咣咣敲了敲。
    “这家里就多嫌我这一个,我离了这里才罢了。”彭大壮嚷嚷着,抬腿出了屋门,往院子里扬长而去。
    彭老爹老两口脸色不虞,明显被这个不争气的大儿子给气到了。
    “爹,娘,大哥就这脾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气坏了身子,今年秋天可没力气抱小孙子了。”彭二壮抱着刚睡醒的儿子,在二老面前卖着乖。
    听话的小儿子、怀里的大孙子,还有肚里又怀着一个的小儿媳妇儿,哪还气得起来?
    刚换了笑模样,外头就有好几个人声,而方才摔门而去的彭大壮也去而复返,往他身后一瞧,哎呦,杜大山带了滴滴拉拉好几个人过来。
    再定睛一看,就连杜芊芊也来了!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儿。彭家几个人都有些慌了手脚,结果还是彭二壮两口子最先反应过来,张罗着倒茶拿干果出来招待。
    杜芊芊打刚开始见到彭大壮就感觉有些奇怪,这彭大壮见着自己这几个人仿佛被捏住错处的老鼠一般,贼眉鼠眼地就要搪塞几句夺门而去。
    被杜大山一把拉住,这才没走成。
    待进了屋,彭家上下众人的反应也有些奇怪。
    杜芊芊本来是不指望他们能知恩图报、看在拿了自家那么多吃食的份儿上热情款待的,但眼下又是倒茶、又是抓花生瓜子儿的,万般殷勤,却也太过了些。
    “快坐呀!”彭二壮媳妇儿是个伶俐人,这会子也不光坐着说反胃难受了,张罗着众人落座,正要弯腰去挪凳子,被彭二壮一把拦着,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彭老爹,“娘刚才嘱咐你的,你可都尽忘了,别闪着腰,你坐着吧,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