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奴婢愚笨,也看不出来什么。”夏蕊想了想,又说:“小少爷倒是每天都会哭一场,小小的人儿,奴婢看得都心疼。”
“春哥儿是孝顺。”张居思又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了美人靠上歇息,“真羡慕三嫂嫂啊。一句身体不好,头晕眼花呀,就什么都打发了……什么守灵、行回礼的,都用不到她……”
“三少夫人是身子太弱了,她动不动都晕倒的,真的出事了……夫人大概也嫌麻烦吧。”
“也是。”
张居思喊了夏瑞,让给她捏肩捶背。
这时候,顾暖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小厮,见到张居思先行了礼,“四小姐安好。”
张居思“嗯”了一声,抬头就发现了顾暖。她愣了一下,想起了是谁,脱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顾暖笑了笑,“我是来给大少爷奔丧的。”
他笑得俊朗,说话又利索,张居思不知怎的,小脸就一红。过了一会儿才说话:“那,那辛苦你了。”
“四小姐客气。”
顾暖说完,就拱了拱手,走了。
风吹起了张居思的发丝,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噗通噗通”的,急促又热烈。
顾暖都走了好远,张居思还在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夏蕊望了眼主子,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什么?”
张居思被自己的丫头喊的反应过来,小脸更红了,“没怎么啊,我不是好好的。”
夏蕊搓了搓手,给张居思拍后颈部。
张居思却偷偷地注视着顾暖的背影,直到他拐个弯看不到了。心里突然就变得好紧张,也有一点小欣喜……她甚至觉得膝盖都不疼了。
“夏蕊。”张居思喊自己的丫头。
“嗯?怎么了,小姐?”
“你说,顾少爷这个人好不好?”
小姐这话问的奇怪,夏蕊想了想,也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个顾少爷,就问道:“您说的是谁?”
张居思翻眼皮子看了看夏蕊,骂道:“笨蛋。就是刚才走过去的顾少爷。”
夏蕊生性马虎,被骂了也不生气,想了想,“小姐,我只是个奴婢,并不知道顾少爷本人是怎么样的……但是,奴婢瞧着,他长的是很好看。”
张居思又红了脸,“是,他长得比定远侯的二世子爷还好看。”她想起母亲说的话,侯府高贵,她这样的人家是高攀不起的。但是顾暖就不一样了,自家的三哥和顾家还结了姻亲……她要是能嫁给顾暖,应该是可以的吧。
张居思正胡思乱想着,夏兰小跑着来找她了,“小姐,夫人在问你去了哪里?”
张居思起身,说道:“走吧,回静坞。”她最后还是看了一眼顾暖离去的方向,心里有些失落。
到静坞后,张居思看见母亲正和几个管事说话。等人都走了,她才上前,屈身行礼:“母亲。”
“……思姐儿,母亲正找你呢,你去哪里了?”王氏拉着女孩儿的手,往灵堂走。
张居思说道:“女儿又累又渴,就回去喝了些热茶。”
王氏不疑有他,心疼地看着女孩儿:“好孩子,你对你大哥敬重,母亲都是知道的。等事情过去后,你好好地歇一歇。”
“谢谢母亲。”张居思接过丫头手里捧着的热茶,递给王氏:“母亲,您也喝一口。”母亲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一看就是劳累过度了。
王氏很欣慰,女孩儿如今这么懂事,都知道关心她了……她喝了几口,就又去交待丫头去割黄表纸。
张居思在原地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大嫂嫂宁氏,便小声问一旁的丫头:“大少夫人呢?”
“回四小姐的话,大少夫人去了西次间换衣服。”
张居思点了头,也往西次间去,还没走到近前,就听到了春哥儿在哭泣,声音比较小,呜呜咽咽的。
“哭什么?不哭了。”她又听到宁氏说话:“……你哭有什么用,哭的再凶,你的父亲也不会回来了。”
张居思不大高兴,抬脚就往里走,“大嫂嫂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怎的我大哥走了,我侄儿哭一声都不许了吗?”
宁氏抬头看见是她,把怀里的儿子递给乳母,说道:“四妹妹玩笑了,春哥儿哭他的父亲,自然是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第100章
“……嫂嫂知道就好。”张居思冷哼一声,去抱春哥儿。
春哥儿哭得正凶, 这会儿谁抱他也不要, 只伸着双手去看宁氏。
宁氏换了领口绣莲纹的素净衣服,发髻绾成了干净利落的圆髻, 转身接过了春哥儿, 哄他:“不哭了, 不哭了, 春哥儿乖。”
春哥儿用肉嘟嘟的小胳膊去搂宁氏的脖子, 委屈的直打咯, 哼哼唧唧地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还挨个去看人的脸。看一阵儿扭过头又哭……
王氏看得心酸,手臂都发紧了。春哥儿虽然年纪小, 心底却是透亮的……自己的儿子自己对清楚不过了, 他这是想张居宁呢……
张居宁还活着的时候, 对她不怎么样, 对春哥儿却是非常的好,每日都会抱着他逗弄一阵。
春哥儿这般的模样……张居思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愣愣地看了宁氏母子俩好一会。大哥一死,春哥儿看着好可怜。
太阳半隐半露地藏在乌云里, 阴沉沉的。
张恒接到丧书的时候正在地头和农夫交谈秋季茬是种大豆还是玉米粟, 他又惊又悲, 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小辈去世, 长辈是要送别的。
张恒再也顾不上别的, 立即让人通知了两个儿子——张哲、张明, 换上素净的衣服,爷仨一起快马加鞭的往京都赶。
张恒是张居宁死的第三天早上到的,举目望去,张府门前到处挂着白布,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柳管家早等在门口了,见到张恒等人,急忙迎着往里面走。往来的丫头、小厮纷纷行礼,胸口处也都系了麻布。
张恒问柳管家:“大少爷怎么会死?我前段时间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出了什么事情?”他的直裾下摆处还带着尘土,一脸的沧桑,比着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他重重地叹气,想起前不久还打了宁哥儿一顿,现在人一死,只觉得心里后悔。
柳管家搀扶着他往静坞的灵堂走,长话短说:“……您节哀。大少爷是被仇家害的,老爷已经拜托京兆衙门破案了,估计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跪在灵前烧纸的是张居安,张修、张居龄在接待前来吊唁的人……张恒就是在这时候过来的。
丫头递了黄表纸给张恒,也给了张哲、张明。
“宁哥儿……祖父来看你了。”
张恒“唉”了一声……张居宁是三房的嫡长孙,他怎会不心疼?就算是用马鞭打他,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他蹲下身拨了拨火盆里的黄表纸,说道:“祖父给你多烧纸钱,黄泉路上你能走的通畅些。”
王氏在一旁听的直落眼泪,她这两日一睡下就能梦见长子儿时的模样,还撒着娇让她抱。
晚上戊时。
张居龄陪顾晗用了晚膳,刚坐下歇息。
外面便传来小丫头的通报,说是长乐阁派了人请张居龄过去,还说让快一点。
“这么晚了,祖父叫你干什么?”顾晗坐在梳妆台前取头上插的金簪。
张居龄眯了眯眼,他跟着祖父生活了十多载,祖父什么脾气自然是了解的。此番叫他去,竟然如此的着急……怕是和张居宁的事情有关连。
“……没事。”
张居龄整了整衣领,起身就往外走。
顾晗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笑了笑,抬头问道:“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她还记得上一次两人口角后,张居龄去了长乐阁休息的事情。
“怎么了?”张居龄揉揉她的发丝。
“没有。就是顺口地问问你。”
“和祖父说会话,我就回来……别担心。”
和自己的亲祖父说话,她有什么好担心的。顾晗“嗯”了一声,松了手让他走。
张居龄看了看妻子,觉得她有点恋恋不舍,就低头亲了亲她嘴唇,低声说道:“你身子不好,不用等我,先睡觉。我回来时动静会小一点,不会影响到你……”
顾晗脸一红,“嗯”了一声,“你去吧,别让祖父等你。”张居龄对她好,她一直都知道。
张居龄低笑出声,挑帘子出了门。
夜色阑珊。
长乐阁书房,一灯如豆。
张居龄走进去,一眼便看到了立在案桌后面的张恒。
“祖父。”他拱手行礼。
“来了……”烛火下,张恒神情冷淡。
张居龄“嗯”了一声,还要再说话,却被张恒摆手制止了,他看向屋里站着伺候的仆从,吩咐道:“这里不需要伺候了,你们都出去。”
张居龄眸子一闪。更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过来吗?”张恒问道。
“……不大知道。”张居龄俊眉皱了皱:“您叫我过来做什么?”他想再看一下祖父的反应。
张恒看了他一会儿,抬手就是一巴掌。张居龄被打的脸一偏,如白玉般的脸颊出现了五个手指印。红红的,指痕很明显。
张居龄保持着脸偏的动作,许久后才正面看向张恒。祖父发这样大的火气,反而让他镇静下来。打人不打脸。祖父这样子,果然是知道了张居宁的事情!
怎会如此快。祖父到张家也不过是半天的时间……难道这中间又出了意外?要说是自己的死士告密,张居龄不相信。那些人个个都是他选的,又亲自教过一阵,品行还是能信过的。再者说,祖父也不知道自己眷养了死士。
到底是谁?
张恒看着眼前长大成人的孙子,咬牙骂他:“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失望和怒火一起袭上心头。一向乖巧懂事的孙子怎么做出了这样有伤伦.理的事情?
张居龄不说话。
张恒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张居龄从小就是这样子,认准了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头,“你小时候被宁哥儿他们欺负,我见到后就阻止……后来还接到身边养着。你好好说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可曾亏待过你?”
张居龄双膝一软,跪在了张恒面前,“没有。”无论怎么说,祖父都是对他极好的。
“你还知道?”
张恒更气了,“……我平日里忙,还给你报了私塾,让先生教学做人、知礼仪……你就是这样学的?敢杀弑长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