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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离开时,她去求见姜武,姜武却没露面,只让人给她拨了两个武婢,一路护送她和行恪。
    倒是宋妤儿,让人给她送了一包干粮,几套衣衫。
    兰菱儿揣着那些东西,五味杂陈的离开……
    当晚,姜武没忍住,又去了正院洛神阁。
    当时,宋妤儿正在用晚膳,看见他踱步进来,立刻起身,容色淡淡的唤了声“夫君”。
    姜武走过去,捏着她的手腕,道,“我听闻,你新聘了一个厨子。”
    “是新聘了一个。”宋妤儿说着,眼神移向面前的膳桌,道,“梁厨子擅做咸辣、荤腥,这五彩鸡丝、宫保兔丁、龙凤酥鱼片都是他的拿手菜,夫君可要试试?”
    “嗯。”姜武应了一声,与宋妤儿分坐两边,将她提及的三道菜各夹了一筷子。尝过后,点头道,“的确很不错,比军营伙夫做的好吃。”
    “……”宋妤儿噎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他的话。
    两人沉默的各自用膳。
    姜武胃口不错,连着吃了三碗,他放下碗后,宋妤儿也跟着放下筷子,吩咐人将桌上碗碟撤走。
    之后,碧痕又上前服侍两人漱口。
    漱过口后,碧痕离开。
    屋子里就只剩下宋妤儿和姜武。
    宋妤儿生怕姜武对她做些什么不轨的事,便有意冲他温和的笑了一下,询问道,“夫君可要去后花园里走走消食?”
    “你若要去,我便陪你。”姜武说着,便领了宋妤儿。两人并肩往外走去。
    到了后花园里,宋妤儿却有些尴尬,实在是,姜武这定国候府太简陋了。
    别说池子,就是花枝他这院子里也没移栽一棵。
    “似乎有些空旷。”她尴尬的没话找话。
    姜武是见过太尉府的后花园的,那里面,就算到了冬天也是姹紫嫣红。
    他脸色沉了沉,试探着问宋妤儿,“婉婉喜欢什么花儿?”
    “如今正是冬日,夫君要移栽,便移栽些红梅罢,待下了雪,白雪红梅,应该很好看。”宋妤儿思量着提议。
    姜武暗暗记下,顿了顿,又问,“你爱吃什么果子?”
    “石榴,荔枝,葡萄。”宋妤儿随意说了三样。
    姜武心里有了谱,那就再移栽几棵石榴树,最好是十年以上的,能直接结果……另外再搭个葡萄架子,夏天纳凉,也是不错。
    “夫君你喜欢什么?”宋妤儿投桃报李,也问了他一句。
    姜武眉眼骤暖,开口,露出一行雪白的牙齿,如沐春风道,“我最喜欢婉婉。”
    “谁问你这个了!”宋妤儿脸颊绯红,有些不悦的看了他一眼,“我是问你,喜欢……什么果子?”
    “……樱桃。”姜武迟疑的说道。
    宋妤儿拧眉,“你吃过樱桃?”她记得,东宫对樱桃过敏,所以整个京城都不会出现樱桃的。
    姜武唇角一勾,放肆的打量着她,目光里似乎有别的深意。
    宋妤儿见他但笑不语,这才后知后觉了然他的意思,一下子窘迫起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声怒道,“你无耻!”说完,转身就往洛神阁的方向跑去。
    姜武耸了耸肩,缓步跟了上去。
    回到洛神阁后,宋妤儿还是气的很。
    姜武不忍心看她生闷气,抿了抿唇,上前哄道,“婉婉,是我失言,不气了行不行,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么孟浪,让你难堪。”
    “我不信!”宋妤儿瞪了他一眼,恨恨道,“以前在槐树村的时候,你还次次都说不弄疼我,可结果呢……姜武,你就是个骗子。”
    “是是是,我是个骗子!”姜武麻溜的承认,心里却不以为然,暗暗道,那几年哪里是他粗暴,分明是她娇气,亲一下都跟要了她命似的的,更别说做那些爱做的事情了。一开始,他还觉得她的抗拒令他心烦意乱,到后来干脆就当成两人之间的情致了,偶尔顺从了还不习惯。想起从前,他的脾气又软了几分,扯了扯唇角,好言好语的问她,“那你说要我怎么样!”
    “你以后不许再碰我。”宋妤儿脱口而出。
    姜武一听,正要义正言辞的否决,可在看到她通红的眼眶时,又着实舍不得让她再哭。狠了狠心,承诺道,“行,听你的,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说到做到?”宋妤儿还有些怀疑。
    姜武挺直了脊背,正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我就再信你最后一次。”宋妤儿小声道。
    姜武见她消了气,唇角一扬,想了想,挑眉道,“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是不是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宋妤儿一听他要提条件,立刻防备的看向他。
    姜武见她如此胆战心惊,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一个急色小人吗?让你时时刻刻都想着要防备于我!”
    宋妤儿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撇起嘴,暗暗道,你可不就是个色中饿鬼。
    姜武带过两年兵,也算有些识人的本领。一眼就瞧出宋妤儿心中所想,摇头道,“我并没有强迫你做什么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忘记槐树村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就当我们重新相识,过去我欠你的,我来还,我娘欠你的,也由我来还,婉婉,我保证会一辈子待你好,我的命给你都行,我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因为怨着过去的人,就将自己封闭起来,好吗?”
    “你说你娘……莫非你都知道了?”宋妤儿听他提起姜大娘,忍不住追问。
    姜武点头,坦白道“我让流风去查了,就是接兰菱儿进京那回……我知道我娘以前做过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我承认,是我娘不对。我也不对,我不够细心,没有及时发现你在我家生活的那几年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婉婉,知道那些事时,我真的很恨我自己,恨我当初没有保护好你。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让我赎罪,让我照顾你……”
    “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姜大娘就像宋妤儿心里的一个创口,因为太深,便永远不会愈合,每一次提起来都是钻心的痛,刻骨的心酸。她真的很忌讳这个人。
    “婉婉……”姜武还想再说些什么。宋妤儿却已经别过头去,背对着他软软的哀求,“你先出去好吗?”
    “那好吧。”姜武无力的应了一声,转身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他走后,宋妤儿趴在榻上低声的哭道,“为什么一定要将我的伤疤撕开,为什么一定要提起当年的事。不知道我有多恨吗?不知道我每次想起她,都恨不得与她玉石俱焚吗……”
    宋妤儿心伤到极点,眼泪都宣泄不了心中的痛苦时,她突然一挥手,将罗汉床榻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守在外面的碧痕听到声音赶紧跑进来,见宋妤儿又是泪流满面,还在摔东西,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敢走上前去,低声关心道,“夫人您怎么了?”
    “你也出去!”宋妤儿对着碧痕冷声道,“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可是……”碧痕还想再说什么。
    宋妤儿却已站起身来,眸光如寒铁一般冰冷的看着她,厉声道,“出去。”
    碧痕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动了动嘴唇,却没敢再多说,麻溜的退了出去。
    宋妤儿在她走后,整个人变得更暴躁,她赤着脚下了罗汉床,开始拼命的摔打东西。
    整个暖阁,所有她能抱动的东西,全被她摔了个底朝天。
    走到妆镜台前,她还要再摔,却在触及到那些精致的首饰盒时住了手。
    她的理智并未完全失去,知道这些都是东宫赐下的,摔了便是大不敬,干脆又一步一步往后退去……踩到瓷器碎片,白嫩的脚心扎的鲜血淋漓也不曾停下……
    一个时辰后,碧痕放心不下,战战兢兢的再进来,却发现宋妤儿竟然倒在暖阁中间,浑身都是血迹。
    “来人呐!来人呐!”她一边大叫,一边朝宋妤儿扑去。
    麻利的检查了一番,确定都是皮肉伤,才放下心来,回头吩咐冲进来的青瓷去请太医,又吩咐另一个婢女素月去请姜武。
    姜武先太医一步到洛神苑,看到暖阁里那一片狼藉时,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夫人怎么样?”他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来,问碧痕。
    碧痕不敢隐瞒,将宋妤儿前后的变化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姜武听完后,只觉得左胸口像针扎一样的疼痛起来,憋闷极了。他以为,她能笑对他,就是能接受他,可没想到,他还是太冲动了,他一股脑的把所有心里话都说出来,图了自己痛快,却从没想过她是否能够承受。
    姜武看着浑身都是血迹的宋妤儿,心疼如刀绞,只恨不得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他,而不是宋妤儿。
    “婉婉,是我对不起你!”他在塌边跪下,颤抖着抚上她苍白的脸颊。
    宋妤儿眉头紧皱着,就连沉睡时,也不曾舒展。
    “婉婉。”姜武低沉而又沙哑的喊了一身,根本没注意到,他跪倒的地方也有一片碎渣。
    良太医在一刻钟后,匆匆走了进来,他还没顾得上瞧躺在榻上的宋妤儿,就先瞧见那个让他胆寒肝颤的煞神定国候正冷冷的看着他。
    良太医被他看的,只想夺路而逃。
    他忍不住扪心质问苍天,为什么每次受伤害的都是他,为什么每次定国候府的人来捉人时,太医院里只有他一个是无所事事的。
    “还不过来给本候的夫人诊治!”姜武瞧着良太医犹如便秘一般的表情,忍不住冷声哼道。
    良太医想着走也走不掉了,只能认命的走上前去,打开医箱,掏出脉枕,替宋妤儿把脉。
    号完脉,他起了身,小心翼翼的冲姜武哈腰,拱手禀道,“回侯爷的话,夫人是因为心中抑郁,又失血过多才晕死过去的。”
    “那要用什么药?”
    “止血,好好养着,便能醒过来了。”良太医战战兢兢的说道。
    姜武哼了一声,让他去开药。
    良太医开完药后,却没像以往一样立即逃走,而是站在原地,间或忧心忡忡的看姜武一眼。
    姜武五感灵敏,直接一记冷眼扫向他,“你还有什么话说?”
    “回侯爷,下官想说的是,夫人这郁结在心的毛病,您得当回事儿,不然长此以往,容易伤神……终至早夭。”良太医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原则,一字一句,认真严肃的交代。
    听他说前面几句,姜武脸色还绷得住,但最后一句入耳,他脸上立刻铁青一片,目光凝滞许久,才回神,看着他问,“那你说,该用什么药?”
    “心病还须心药医。”良太医无奈的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说白了,就是您得让夫人身心愉悦,别再让她想一些不愉快的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本候记下了,有劳太医。”姜武客气的颔首,然后吩咐青瓷送客。
    良太医背着药箱离开。
    他留下的那些话却在姜武脑中挥之不去。
    要让她身心愉悦,不得让她伤神。
    姜武叹了口气。
    可她这一生最伤神的就是槐树村那五年,最不愉悦的就是看见他。
    莫非,他只能放手?
    想到这里,姜武只觉眼眶温热的很。
    他拿命换来的重逢,他以一生真心相待的人,竟然只有这短短一个半月的貌合神离吗?
    放弃她,那是要他的命。
    姜武合上眼,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