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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宋妤儿还是没有理会姜武,径自坐下,自顾自的用膳。
    姜武无声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低声道,“我今天进宫了。”
    “嗯。”宋妤儿语气淡淡,脸上表情冷漠。
    姜武抿了抿唇,头疼的又道,“太后打算收蓉蓉为义女,封为公主!”
    事关蓉蓉,这下,宋妤儿没法子装冷漠了,她抬头看了姜武一眼,秀气的眉头蹙起,“事情,有些突然。”
    “太后一向疼爱蓉蓉。”姜武淡淡解释,“这次,也是想用公主名头给她压压病气……再者,换个名字,以后运道可能也会变了呢,以前在槐树村时,隔壁张家小子,不就是在病危时换了个名字,才保住性命,现在身体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宋妤儿听他说完,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做却没再多说什么,只轻轻道了句,“但愿吧。”
    “封号,明日太后会让人送过来,你读的书多,好好给咱蓉蓉挑一个。”姜武又交代。
    宋妤儿颔首。
    两人沉默的用了一顿饭。
    而后,姜武回了前院,宋妤儿一夜辗转,到天亮时才堪堪睡去。
    次日,刚用过早膳,前院那边就递了消息过来,说太后宫里的元宝公公来宣旨了。
    宋妤儿一听,换了衣裳,就带着后院众人去前厅接旨。
    太后懿旨并不长,只说了封公主的事。
    众人谢恩后,元宝公公将懿旨交给姜武,跟着又扫了眼身后那十几个小太监手里的东西,和气道,“这些,可都是太后对公主的疼爱。”
    姜武自然再次道谢,然后请元宝公公落座,又让人上了热茶。
    元宝公公没有立刻端茶,而是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红底金字的册子,双手递给姜武,“侯爷,这是太后让礼部拟定的几个封号,您看看,喜欢哪个,奴才也好回去交差。”
    “有劳公公。”姜武客气的说了一声,打开册子,粗粗扫了一眼后,又递给宋妤儿,“到底是给我们女儿的封号,你也看看。”
    宋妤儿接过来,动作优雅的打开册子,只见上面罗列了十几个封号,每一个的寓意,都是顶顶好。
    她便又多看了几遍,然后指给姜武,“永年、静乐、长平……这三个都很好,侯爷喜欢哪一个?”
    “就第一个吧,取永永远远,年年岁岁的意思。”姜武思量了片刻说道。
    宋妤儿没有异议。
    姜武便将册子又交给元宝公公,同时示意流风打赏。
    流风会意,笑着将一沓银票塞给元宝公公,低声道,“请公公喝茶。”
    元宝公公知道谁的银子能收,谁的不能收,他不动声色的揣进袖袋里,然后起身提出告辞。
    姜武亲自出去送客。
    等他送走元宝公公,再回来时,宋妤儿还在前厅。
    姜武眼中的惊讶根本掩饰不住。
    宋妤儿经过一晚,气消不少,尤其看到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裳时,就更气不起来了。她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出声嘲讽,“侯爷现在真是位高权重到连接旨也不注意仪容了。”
    姜武惹了宋妤儿不悦,哪里敢出言反驳,只是尴尬的笑着。
    “还不跟我回洛神阁!”宋妤儿见他笑个不停,原本压着怒气又蹭了上来,语气严肃道。
    姜武哎了一声,眼底笑意更深。
    宋妤儿实在不想看他那张脸,转身直接往外走去。
    姜武自然是巴巴的跟上。
    到了洛神阁,宋妤儿带姜武去浴房,亲自伺候他在池子里泡了一刻钟,然后又除了他头上的发冠,打算给他把头发也洗了。
    080 侯爷,夫人快死了!她快死了啊
    姜武察觉到宋妤儿的动作,有片刻的怔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满足。他有意侧了侧头,好方便宋妤儿清洗。宋妤儿在良府养胎时,良太医得闲特意为她做了些洗头用的香膏。
    待姜武头发浸湿后,她抹了一点,从上到下,一点一点的替他清洗。姜武发质很好,浓密而乌黑,宋妤儿窝在手里,如同握着一股缎子,她嘴角微微勾着,没留指甲的圆润指端在他头上轻轻划过,姜武只觉通体酥麻,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浑身舒泰起来。他闭上眼睛,靠在温泉池壁,静静享受。
    宋妤儿跪坐在池子边缘的垫子上,足足用了两刻钟的时间,才替他将头发洗完。跟着,又取了棉帕子,轻轻的替他擦拭。
    “好了。”用过三块棉帕子后,宋妤儿在姜武耳边淡淡说了一声。
    姜武闻言,睁开眼睛,一偏头,就看到宋妤儿凝白柔和的面庞。他微微一笑,“婉婉,你待我真好。”
    他这么一说,宋妤儿一下子就想起昨日她给他的那一巴掌,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
    回想那一刻,她的手现在仍觉得麻痛一片。
    “婉婉?”注意到宋妤儿表情不对,姜武轻轻的唤了一声。
    宋妤儿听他说话,这才扫了他一眼,看着他赤裸的胸膛,平淡无波道,“泡了快半个时辰,也该起来了。”
    “唔。”姜武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从池子里走出来。
    宋妤儿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的帮他擦身,更衣。
    姜武在屏风后,站的笔直,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帮他扣腰带的小女人的发心。
    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怜惜,他毫不迟疑的抬手,在宋妤儿站直的那一刻,握住了她的手腕。
    “嗯?”宋妤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称呼,眼里带着几分不解,几分不情愿。
    姜武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嘴边,轻轻的亲吻,而后与她平视,肃然问道,“婉婉,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气我什么?……就算要判我死刑,你也该让我死个明白不是吗?”
    “你真不知道?”宋妤儿在姜武的逼问下,如水的眼波轻轻一晃,同样严肃的询问。
    姜武点头,语气里是浓浓的无奈,“我真不知道。”
    “那你慢慢想吧!”宋妤儿受不了他这一无所知的样子,有些炸毛,甩出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姜武自然不许,他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猛地一扯,让她撞进自己怀中,然后手往下移,直接箍住她的腰,迫使她和自己相对,“不许走!”
    “你这是做什么!”宋妤儿被他困在怀里,被迫和他肌肤相贴,有些恼怒。
    姜武却不依不饶,“你和我说个明白,我就放过你!”
    “我要是不说呢?”
    “那我就一直抱着你!”
    “姜武,你无赖!”宋妤儿说着,又想动手,可姜武却不惧,目光如铁的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这样,宋妤儿如何还下得去手,只能拼命挣扎,口中喃喃喊着,“姜武,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姜武不说话,只将她抱的更紧。
    宋妤儿气的狠了,忍不住红了眼眶。仰头恨恨的看着他,突然吼了句,“你就知道强迫我!”
    “……”姜武被宋妤儿突然爆发的气势吓到,下意识的松了胳膊。看向宋妤儿的表情,受伤极了。
    宋妤儿没想到他会露出这副表情,咬了咬唇,又气气的说了句,“姜武,你没有发现吗?你一直都这么霸道,只要你想,你从来都不管我愿不愿意,就强迫我去做……以前在槐树村的时候是,现在还是,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你自己,从来都没有别人一寸地方!”
    “……婉婉,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吗?”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姜武开口了,语气低沉哀痛,仿佛受到了这世界上最严重的污蔑。
    宋妤儿转过头去,不回答他。
    她的要求从来都不多,只想要一个凡事跟她有商有量的夫君,而不是一个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却事事强迫她的相公。
    在这一点,姜武真的有太多让她不如意的地方。
    “婉婉,你说啊,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吗?”
    姜武等不到宋妤儿的回答,开口又问了一句。
    宋妤儿轻磕了下眼皮,心一横,回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没错,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霸道、蛮横、自私!”
    “是吗?”姜武听到宋妤儿对他的评价,没有暴跳如雷,却是直接气急反笑。他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眼睛发红,逼近她,沉下声音,居高留下的反问,“在你心里,我真的只有这三个缺点吗?怕是远远不够吧……来,让我告诉你,你的夫君将我,不止霸道、蛮横、自私,他还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是个山野村夫,他粗糙粗暴粗枝大叶,他没有一点儿生活情志,看不懂你最引以为傲的诗词歌赋,欣赏不了你擅长的绣艺……甚至吃饭时也喜欢用一些你看不上的下水内脏……婉婉,对,我姜武是从头到尾都配不上你,你多金尊玉贵啊,太尉府的小姐,郡主的女儿,打小就在富贵窝里长大……我配不上你啊!”他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背影有些踉跄。
    宋妤儿看着那一幕,心像是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一样。她动了动嘴唇,想叫住他,但是最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到,到了暖阁,姜武已经走了。
    地上,有点点的水渍,是他还未干透的发梢洒下的。
    宋妤儿低下头,盯着那些水渍,眉头微蹙。
    碧痕从外面进来伺候时,看到的就是宋妤儿这副样子。
    她匆匆走上前来,扶住宋妤儿的胳膊,关心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身子不爽利,要不要奴婢去请府医过来?”
    “我没事。”宋妤儿听到碧痕的声音,无神的眼睛终于聚起光,她抬头,朝她淡淡一笑,“你不用担心我,我最近只是有些累了,想歇一歇……”
    “那奴婢去端碗安神茶过来,您上床睡上一会儿?”碧痕询问。
    宋妤儿颔首,“听你的,去吧。”
    碧痕笑着点头,然后先扶了宋妤儿去罗汉床上坐下,才转身往外走去。
    安神茶很快就煮好,她回来时,却见宋妤儿又发起呆来,那眼角,还有一点儿红。
    “夫人。”碧痕轻手请脚的走过去,将安神茶递给宋妤儿,宋妤儿伸手接过,掀开茶碗盖子,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口的喝起来。
    她喝完后,碧痕并没有立刻将茶碗撤走,而是站在原地,问她,“夫人是跟侯爷起了口角吗?”
    宋妤儿抬头看向碧痕,愣了片刻,却没有开口说起这事,只是不置可否的说了句,“你先去铺床吧。”
    碧痕闻言,无奈的离开。
    宋妤儿左手搭在小几上,轻轻的叩着。
    她素来是个寡淡无趣的人,有了心事,也不善跟人提起。
    没办法,谁让她打小就不相信感同身受这四个字呢。
    再说了,碧痕是姜武的人,就算她将自己的心事跟她说了,她也只会劝自己忍气吞声吧。毕竟,姜武是做大事的人。
    而她只是一个闺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