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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确实,她不是宫中最漂亮的女子,平日里从不显山露水,她既不妩媚也不妖艳,矮矮小小的个子,桃儿一般的脸蛋,却叫人看了心里头舒服。
    楚少渊这辈子也就认真端详过母后的容颜,其他女人他是真没怎么认真看过的。
    反正,看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苏轻窈却成了他命中的惊变,无论好坏,无论对错,他都想试试,看看这个惊变是否能改变他的命运,也改变大梁的国运。
    然而他却根本不知要如何跟女人相处。
    前世没有这经验,今生就只好摸索着学习。父皇早逝,母后又一直为他操心,他不好拿这些琐事去烦她,就只能自己凭心而为。
    看着小姑娘笑意盈盈的样子,想到刚才自己莫名的放松,他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天才,跟女人相处这不是很简单嘛。
    有什么好为难的?
    这么一想,楚少渊就更是放松,他命人准备好软垫,自顾自坐在屋脊上。
    等了一会儿,见苏轻窈没动静,他又看了一眼娄渡洲,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娄渡洲就赶紧示意苏轻窈也坐下,还体贴地搬来一个小茶桌,摆上茶水点心,仿佛陛下和才人是来春游的。
    苏轻窈默默坐在楚少渊身边,一阵微风吹过,送来那股熟悉的龙涎香。
    这味道确实有些醉人。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赏月,可能是楚少渊存在感太强了,坐了一会儿,苏轻窈就忍不住偷瞄他。
    不得不说,楚少渊是苏轻窈见过最风采出众的男人了。
    苏轻窈没见过先帝,却是认识太后的,楚少渊的面容有太后五分柔和精致,却也有深邃和隽逸,哪怕这么面无表情看天时,都美成一幅画。
    苏轻窈心里的不满一下子就都消散殆尽,这会儿美人美景相伴,绝对是她赚了,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爬楼顶上赏月就赏月,若不是陛下,她还没机会能上乾元宫的屋顶呢。
    这么一看入迷,就有点控制不住眼神了,似乎是感受到苏轻窈的目光,楚少渊突然扭过头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苏轻窈还没回过神来。
    她一双杏眼微圆,眼睛里有着如澄净湖水般的清澈碧波,叫人越看越平静。
    楚少渊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默默红了耳垂,然后便回过头去淡淡开口:“好看吗?”
    苏轻窈这才清醒过来,左思右想,决定拍个马屁:“好看,陛下是妾见过最好看的人。”
    楚少渊:“……”
    算你答对了。
    沉默一但打破,话就好说了。
    楚少渊扫她一眼,漫不经心开口:“你祖父是苏隆镇?”
    苏轻窈答:“是。”
    楚少渊道:“你祖父是个好官,南阳的按察使司年年考校甲等,是其他按察使的楷模。”
    苏隆镇一辈子钻研刑名,到任南阳后,把沉积十年的旧案全部重新侦查,把那些悬案一一破获,被百姓称为苏青天,一度声名远播。
    楚少渊也很欣赏这样的好官,苏隆镇致仕时还给了加厚一等的赏赐,给了苏家满门荣光。
    说起家中祖父,苏轻窈有一肚子话想说。
    上辈子她进宫后没有再见祖父,等她升至熙嫔可接见娘家亲眷,祖父已七十高龄,无法长途跋涉进京来见。
    她从未曾想到,当年入宫前一别,便是最后一面。
    在家中时她最喜欢跟着祖父,听他讲那些离奇曲折的案子,听他说如何抽丝剥茧,从细微处寻找到线索,祖父是个很和蔼的人,家中的每一个孩子都喜欢他。
    “祖父很厉害,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苏轻窈满脸自豪。
    楚少渊看着她,却说:“你父亲叔叔却没得老大人半分真传,老大人这一致仕,真是国失栋梁啊。”
    说起家中事,苏轻窈莫名放下心防,她笑着说:“祖父并不介意这个,他总说人各有志,孩子的前程都是自己的。他是父亲,却也不能逼迫自家孩子一定要做人上人。家父喜书画,一心雅意,并不想做大官,小叔和小姑也各有志向,祖父从未因这事生过气。”
    “人生苦短,若不及时行乐,岂不白来一遭。”苏轻窈学着祖父的语气,怀念般地道。
    楚少渊其实也是几十年未曾见过苏隆镇了,现在跟苏轻窈这般回忆往昔,竟也有些怀念,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碎片一点一滴被牵扯出来,让他多了几分感叹。
    重生回来,他总是觉的心浮气躁,仿佛这都是一场梦,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虽心底深处知道这都是真实的,却还如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这个世界。若不是还能见一见母后,时常去她膝下承欢,他也不会这么努力想要改变未来。
    如果他能改命,是不是母后的寿数也能延长?
    若不然,他们这难得的母子缘分,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楚少渊垂下眼眸,却说:“老大人天性豁达,很让人敬仰。”
    苏轻窈没有看出他这番思绪翻涌,自顾沉浸在回忆里:“是啊,家中小辈都很崇敬祖父,妾小时候十分顽劣,书读得马马虎虎,字画也不甚精通,便是女红也没什么天分,母亲很为我着急,原本还要再让我去无名山的晋江书院求学,还是祖父拦下来的。”
    听到她说字画女红不精,楚少渊只是安静听,一言不发。
    苏轻窈自己全无所觉,她字画女红手艺,全靠几十年时光磨炼出来的,哪怕再没天分,时光都能弥补一切。
    如今她一手字俨然有些大格局,可她自己却不觉,因无人夸赞吹捧,依旧认为自己只粗通。每个人看自己都是顶好的,她也如此,可并不能厚脸皮认为自己就天下无敌,好得让人连声赞叹。
    她敢拿佛经给楚少渊,不过认为自己写了几十年,再无天分,也有勤工。
    无他,唯手熟尔。
    楚少渊就这么听她念叨,偶尔补充一句,气氛竟也挺和谐。
    等夜色深沉,楚少渊瞧苏轻窈直眨眼睛,就知道她已经困顿。
    听她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楚少渊才道:“你说自己字画不通,可一手佛经楷却写得极好,已略有小成。”
    苏轻窈下意识道:“抄了那么多年,自然是极好的……”
    这么说着,她突然心惊,舌头使劲打了个转,找补一句:“母亲总说我没甚特长,就只教我抄经,从小抄到大,抄了好多好多年呢。”
    楚少渊扭头,直直看向她。
    苏轻窈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脸上却努力维持表情,她眨巴眨巴眼睛,佯装可爱:“妾说错了吗?”
    楚少渊看了她一会儿,忽地粲然一笑:“不,你说得很好。”
    不知怎么的,苏轻窈觉得心跳骤然变快。
    作者有话要说:  苏才人:跟直男谈恋爱,就是这么累,还要上房揭瓦……
    陛下:什么,难道不浪漫吗???
    苏才人:…………
    第26章
    苏轻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不知道怎么就心跳加速。
    楚少渊没注意她的小动作,抬头看向天际明月, 道:“月已赏完, 该安置了。”
    苏轻窈莫名有些脸红, 陛下都这么说, 她以为今日陛下肯定要去石榴殿, 把好事做成双。结果好不容易从屋顶爬下来,楚少渊却径自回了前殿。
    留下苏轻窈一脸茫然站在水榭前,看着赶来迎她的听琴姑姑,问:“陛下,今日也忙吗?”
    宫妃是不能打听陛下行踪的, 不过她本就是过来侍寝, 又陪吃陪玩陪赏景,甚至连房顶都陪着一起爬了, 到了陛下自顾自离开,她这么问一句倒是情有可原。
    听琴也很无奈, 陛下的情况她多少知道一些,便是陛下真有那个心, 也没那个……
    闻言只得笑道:“刚兵部上了折子, 陛下要回去看, 小主不如先去石榴殿坐坐, 沐浴更衣读读书?”
    国事为重,苏轻窈还是很懂事的。
    她知道听琴不会再跟她多言,便乖乖跟着她回了石榴殿, 沐浴更衣之后,坐在寝殿里发呆。
    算上前世,这都第五次了。
    五次,陛下不是头疼就是忙,若她还是亦无所觉,便就真是个木鱼。
    可思来想去,陛下到底为何如此,苏轻窈却有些拿不准。
    男人心海底针,陛下的心估计更深,怕是抽干海水都莫不着瞧不见的。
    她觉得陛下没有那么厌恶她,能安安静静一起吃个饭,再爬到屋顶一块赏景谈天,也算是能和平共处。
    也或许陛下对自己要求高,感情不到不能在一块睡?
    如果真是这样,也太矫情了些。
    这世道男人都恨不能三妻四妾,陛下贵为天子,理所应当享三宫六院,何苦难为自己。
    然而剩下的另一个猜想,苏轻窈总忍不住自己推翻,可到头来,却总是冒出头。
    她不敢跟任何人讲,只能自己心里头小声嘀咕,陛下是不是……不太行?
    每每思及此,再一想上辈子的那个人,还有陛下最看重的兴武帝,苏轻窈又有些不确定。如果真不行,兴武帝又是怎么来的?
    苏轻窈苦思冥想,突然想到,陛下也可能是时好时坏?
    咳咳,她没见过男人什么样子,这些都是书上瞧来的,只能自己在这胡思乱想,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是半个字都不敢说的,就连柳沁也一门心思以为陛下确实很忙,从不往别处想一丝。
    陛下还愿意招她侍寝,她的日子就能好过,至于陛下来不来石榴殿,瞧着也没什么区别。
    反正旁的宫妃都以为她真侍寝了呢,这就足够。
    苏轻窈想通这些,瞬间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比上辈子升位快,比上辈子趣味足。
    毕竟她还是头回被旁的宫妃嫉妒,那感觉倒是有些新鲜。
    苏轻窈估计今晚陛下也不会来,刚又在屋顶吹了大半夜风,倒是很知道养生,特地跟听琴姑姑要了一碗姜汤,还嘱咐她给陛下也送一碗。
    就是要踏踏实实睡一夜,马屁也是要拍的。
    于是这边苏轻窈开心睡下,那边楚少渊刚沐浴出来,迎面就看见娄渡洲端了一碗汤守在外面。
    楚少渊道:“不是说了不用准备安神汤?”
    他如今的睡眠可比以前好许多,不用靠着安神汤入眠,也能一夜到天明。算算时候都有小一个月没吃过那汤药了,娄渡洲是万万不会犯这等错误的。
    娄渡洲上前一步,笑道:“是苏小主特地吩咐的,道晚上屋顶吹了风,怕陛下明日头痛。”
    楚少渊不爱吃姜,他一走近就闻到味道了,一下子便皱起眉头,看着有些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