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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宋奶娘:“不碍事,我已经收拾好了。”
    阿渔抱着跑回来邀功的小乖,没想到这么顺利。之前在床上她拿着装了药丸子的瓷瓶子逗它,一般而言,毒药都会装在瓷瓶子里,方便保存。
    赞赏地亲了亲它的小鼻子,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现在药没了,宋奶娘必是要去找她主子拿药的,她倒要看看,宋奶娘的主子是谁?
    柏氏?还是陆老夫人?亦或者旁人?
    柏氏和陆老夫人是她目前最怀疑的两个人,柏氏是陆明远的母亲,陆明远是她后半生所有的指望。
    而陆老夫人是陆家的老祖宗,也是颜嘉毓唯一的至亲,是这个家里最疼原身的人。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有肉多肉少之分,与陆府前程相比,显然,颜嘉毓是手背。
    颜嘉毓想知道,陆老夫人对她的死,是一无所知,默认,还是主谋?
    第43章 白莲花表小姐2
    陆明远与同僚话别,离开皇宫,去年考上武进士之后,他便入了金吾卫当差,金吾卫掌宫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之责。
    正骑马回府,忽尔听见一声清脆的“陆二哥”,陆明远神色微变,示意座下宝驹提速。
    长随白墨似乎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没有说出来。
    “陆二,你给我停下。”那声音变得急促,伴随着嘚嘚马蹄声。
    前面就是闹市,陆明远不敢纵马,转瞬就被来人堵住前路。
    风神俊秀的白马上坐着一位雌雄莫辨的少年,眉目英气,生机勃勃,此刻正怒冲冲又委屈地瞪着陆明远。
    陆明远唇角不由自主地下抿几分。
    少年愤懑不平地质问:“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此街道靠近皇城,遂无闲杂人等,但也偶尔有人经过,非说话之地,陆明远无奈道:“我们去前面青藤茶楼坐坐。”
    少年转怒为喜,乐颠颠跟上:“陆二哥,我们好久没一块喝茶了。”说着还撅了撅嘴,她约他,他都找各种借口推辞。
    陆明远脊背一僵,当他发现他非他而是她之后,他便有意疏远,男女有别,何况,他还是有婚约的人。
    进了包厢,晋阳郡主熟门熟路地开始点单:“一壶碧螺春,绿豆饼、兰花根、青梅子、老香黄……”
    随着她的话,陆明远的表情逐渐复杂,这些都是他喜欢吃的。可他不是来吃茶而是来与她再把话说明白一次。
    当屋内只剩下两个人,陆明远开口:“郡主,你我男女有别,实不该往来,落在别人眼里恐遭非议。”
    “我不在乎。”晋阳郡主扬了扬下巴,眉眼间的张扬自我呼之欲出。安王身居高位简在帝心,安王妃出自名门崔氏,安王府嫡嫡庶庶十一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晋阳郡主过得比宫里的公主还要肆意快活。
    陆明远看着她的眼睛:“我在乎。”
    晋阳郡主收了笑:“因为颜嘉毓。”
    陆明远沉默了一瞬:“我不能伤害她。”
    “可你不喜欢她!”晋阳郡主不甘低叫:“你不喜欢她却要娶她,施舍吗?如果哪天她知道了,你让她情何以堪。弄得三个人都不开心,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很伟大。陆明远,你这个大蠢蛋。”
    晋阳郡主气得跺了跺脚:“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你为什么就要认死理。颜嘉毓长得那么漂亮,喜欢她的人不知凡几,找一个真心对她不是更好。”
    陆明远脸色微微一沉:“郡主把婚约当成儿戏吗?”
    晋阳郡主猛地站了起来,粉面带煞指着陆明远:“为了婚约你要对她负责,那我呢,你,你抱过我,亲过我了。”
    陆明远心头一跳:“那是意外,且当时我尚且不知你是女儿身。”切磋武艺时,她站立不稳自己扶了一把,不想出了那得尴尬的意外。
    “我不管,你抱都抱了,你亲都亲了,你就得负责,不然我就告诉父王母妃你轻薄我,我还要告诉所有人你非礼我。”晋阳郡主开始胡搅蛮缠。
    “郡主!”陆明远眉头紧锁:“你何必如此强人所难。”
    晋阳郡主红了眼眶:“我就要强人所难,你若是不喜欢我,我绝不强求,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陆明远正色:“郡主误会了,我对你只有兄弟之义,并无私情。”
    “你有,你就是喜欢我,陆明远,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从来都没喜欢过我。”晋阳郡主猛地站了起来,双目含泪。
    迎着她灼灼逼人又倔强的目光,陆明远嗓子眼里彷佛堵了一把棉花,发不了声。内心生出一股浓浓的挫败,诚然,他对晋阳郡主动了心。
    懂事起祖父就对他耳提面命,式微的长房,寡母弱妹,只能依靠他,后来又多了病弱孤苦的表妹,他一刻不敢松懈,谨言慎行,步步为营。
    而晋阳郡主张扬肆意,眼中没有任何阴霾,就像个小太阳,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开始他拿她当弟弟疼,待发现她是女儿身,隐隐意识到什么,立刻不动声色地疏远。感情一时无法控制,但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晋阳郡主破涕为笑,擦了一把泪:“你就是喜欢我。”
    陆明远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那又如何,郡主口口声声喜欢我,可知如果我悔婚与你在一起,外人会如何说我?他们会说我背信弃义,攀龙附凤,我的名誉将毁于一旦,我的家族也会因我而蒙羞,毓表妹会因为我被人耻笑。郡主真要如此?”
    晋阳郡主呆住了,片刻后急声道:“会有两全其美办法的,肯定有,我们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陆明远摇了摇头:“没有。”
    陆明远走了,晋阳郡主趴在桌子上啜泣不止,她的丫鬟花雨心疼又着急地安慰,见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心急之下口不择言:“颜姑娘那般体弱,怕是福薄的。”
    “你什么意思!”晋阳郡主蓦然抬头。她是不想颜嘉毓嫁给陆明远,可也没盼着颜嘉毓死。她知道自己不厚道,不是没有挣扎过,努力疏远陆明远,可是她放不下,他这么好,她放不下,他越是拒绝,她就越觉得他好。错过他,她觉得自己以后再也遇不到这样喜欢的人了。
    花雨拍了下自己的嘴:“郡主恕罪,奴婢说了蠢话。”要是颜姑娘去得早还罢,熬上三五年,难不成让自家姑娘也等上三五年。
    晋阳郡主抽了抽鼻子:“再敢说这样的蠢话,我就打发你到庄子上去。这种话让陆二哥听见,他怎么想我。”
    花雨连声应是。
    “哎呦,哪个狗胆包天的,竟敢惹我们晋阳郡主掉眼泪。”不请自来的青年大摇大摆推门而入。
    晋阳郡主飞快抹掉眼泪,站起身:“六堂哥。”随后一言不发。
    六皇子踱步过去,上下打量一眼,又看了眼桌上的两杯茶:“陆明远怎么欺负你了,堂哥替你教训他。”
    “你……”晋阳郡主惊得瞪大了眼。
    “我都看见了,”六皇子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见你俩一起进了茶楼,看见他一个人走了。你们俩?”
    晋阳郡主脸红红白白变幻不定,扭过脸不看他。
    触景伤情的六皇子叹了叹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有那么一位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晋阳郡主的脑袋扭了回来。
    ……
    回到家中的陆明远先去向陆老夫人请安,见到孙儿,陆老夫人笑得满脸皱纹,关切问他当差累不累,有没有遇上不愉快的事?
    陆明远报喜不报忧,说着说着说到了接了一位同僚的喜帖:“他比我还小两岁,却要成亲了。”
    陆老夫人摸着猫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顿:“论理,也该给你和毓儿办喜事了,只她身子骨不大利索,遂想着等她好一些再办。”
    陆明远:“喜神临门,诸邪回避,冲冲喜,毓表妹的病情也许会好一些。”成了亲,晋阳郡主也该死心了。
    陆老夫人愣了愣,一下一下顺着猫背上的毛:“这世间多是女子替男子冲喜,难为你有这份心意,只这成亲可不是随便定个日子就好了的事,且得拿着八字儿细细算一算,回头我与你母亲商量商量。”
    陆明远道好,片刻后离开荣寿堂。去玉笙院向柏氏请了安,接着拿了一盒雪蛤前往芙蕖阁探望阿渔:“灵儿有口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说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替陆若灵向颜嘉毓赔礼,妹妹那性子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阿渔弯了下淡粉色的唇角:“晕倒是因为我体弱,与三表妹无关的。”
    陆明远更加不好意思了:“你不用替她说好话,错了就是错了,母亲已经罚她在屋里抄写《女则》。”
    阿渔便不再说什么。
    陆明远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爱琴棋书画,他学刀枪兵法,又差了整整四岁,两人完全没有共同话题。他一直都觉得毓表妹就像是清晨花瓣上的夜露,美得炫目却又无比脆弱,于是一靠近便小心翼翼又不知如何是好。
    生拉硬扯聊了几句话,陆明远说你好好休息,便走了。
    阿渔送他到院子里,目送他离开。颜嘉毓曾经无意见中撞见晋阳郡主从背后抱着陆明远,虽马上推开了,但二人说了不少话,隔得太远听不清,却隐隐能看见陆明远与众不同的神情,与面对她时完全不同。因此她认定他们有私情,且陆明远参与了那桩事。
    可她刚刚听见了什么,陆明远居然主动要求完婚。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下毒失身他没有参与其中?
    如果是真的,与这小姑娘而言倒是好事,至少有一个放在心里的人没有伤害她。
    阿渔倏尔笑了笑,品出些讽刺,他想完婚这个念头,可能就是原身的催命符。
    第44章 白莲花表小姐3
    陆老夫人派人传了柏氏来荣寿堂,说了陆明远想完婚的意思。
    柏氏轻笑:“一直想着外甥女体弱,恐累着她,倒是没想到冲喜这一茬,是我的不是,幸好明远想到了,若外甥女能好起来,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陆老夫人笑了笑:“不说你,我也没想到来着,还是明远这孩子周全。”
    柏氏奉承:“都是您老人家教的好。”陆老夫人怜惜陆明远父亲体弱无为,母亲出自没落士族,恐下人怠慢他,便将这个孙子抱养过来。
    陆老夫人摇头失笑:“咱们就别在这王婆卖瓜了,之前不知道,眼下知道了,就该把事情办起来。”
    柏氏那帕子按了按嘴角:“母亲说的是,还请母亲替他们寻个好日子。”
    陆老夫人点头:“要的,只现下是七月,诸事不宜,待到了八月我把明远和毓儿的八字拿给慈容师太,请她算个好日子出来。”
    七月乃鬼月,初一地府鬼门大开,恶鬼来到阳间,一直到三十日鬼门大关才会离开,所以七月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月份,诸事不宜。
    柏氏:“母亲说的是,有劳您老人家操心了。”
    柏氏走后,陆老夫人去小佛堂念了一卷经书,晚上躺在床上,过了良久才入睡。
    同一片星空下,阿渔也没睡着。八月,颜嘉毓就出了事,所以她到死都不知道,陆明远曾经想和她完婚。
    阿渔翻了个身,陆老夫人柏氏的话乍听就是十分寻常的家常,但是当有了怀疑之后,让人处处觉得微妙。
    与此同时辗转难眠的宋奶娘想着碎了的那瓶药睡不着,犹豫不决该不该重新去要,一则怕挨骂;二则到底是吃着自己的奶亲手带大的孩子,哪能没有感情,少吃点药,也许能多活两日。
    踌躇不定的宋奶娘纠结了两天,没等她纠结出个结果来,对方主动找上了她。
    “老爷得了一盒上等紫毫毛笔,命我给各位姑娘送来。”忠全家的笑盈盈奉上两个长方盒子。
    这老爷便是陆氏家主陆茂典,现任礼部侍郎。
    宋奶娘双手接过来。
    阿渔笑着道:“谢过二舅舅。”
    忠全家又问表姑娘身子可好些?
    阿渔道好。
    寒暄两句,宋奶娘亲自忠全家的出门以示敬重,忠全家代表陆茂典而来,自然不得轻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