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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

      萧司空皱一皱眉,又笑:“又是她么?拿来,我签了。”
    萧礼心道,满京城的小娘子都学泼辣样子,却没有一个能学得像的,看来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人能学她的。
    整整衣领,萧礼领着严中和进去。见萧司空用的是下属的礼节,严中和看了直咋舌:【这里又没外人,你也忒正经啦。】
    萧礼起身,却见萧司空面前摆着两份文书,两份的材质不大一样。一份已签完了在晾干,后一份是麻纸——这就是宣麻拜相了。后一份显然是给纪申的,那前一份呢?
    萧司空看了儿子一眼,没说话,萧礼认得刚才回话的那个人,是经常往来跑腿签发的,这两份当是中书舍人才拟好的诏书草稿。墨迹应该干,还得再拿去给桓琚画个敕字,然后分布发。
    来人走后,萧司空才说:“传命下去,以后太子旬日一朝圣人,凡有文书往来,以及东宫的令牌等,如在京城故事。”
    一旁小吏匆匆领命而去。萧司空才问萧礼:“什么事?”
    萧礼伸出两根手指来:“一天,两件事,轻轻松松办妥啦。”
    萧司空竖起三根手指:“圣人复了她的门籍。”
    父子俩都笑得有点无奈。当初对付“四凶”,自然是希望梁玉越凶越好,他们也乐于维护她。如今还算太平,这二位正统君子心里,就不是很乐意女子在朝政上的影响力太大。即便是晋国大长公主,他们俩也不是很赞成她过于活跃的。
    当然,这两个女人没一个会如他们的愿就是了。
    无奈这种事,也是经历得多了就习惯了。
    萧礼心道:【比起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她还算好的啦,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不至于败坏朝纲。】
    凡正人君子,最怕牝鸡司晨,不止后妃,公主等等也包括在内。盖内女人不能上朝为官,她们要发挥作用本来就要走偏门,根不正,苗也难长好。她们要与外界发生联系,后妃要用宦官、外戚、裙带,公主、命妇也得用家奴、侍女,只会越来越歪。
    风气就坏了。
    “不败坏朝纲”就成了能屈能伸的父子俩的底线,晋国大长公主之前做的有些过界,被“四凶”拿来说事,父子俩历尽波折总算劝她收敛了。
    【还是要劝一劝,】萧礼心道,【她比我娘能听劝,既能在圣人面前说得上话,何不劝圣人早日为太子娶妻?良娣、孺人,终非正室。】
    萧礼问道:“各州县入京述职,京师治安是否要严加监管?”
    萧司空道:“这个还用问我吗?当然要!”
    “是,”萧礼答应完了,状似无意地问道,“袁樵治理楣县得力,是否……”
    严中和百无聊赖地站着,听到袁樵的名字醒了,也很着急地看着萧司空。
    萧司空道:“他的考核是上等,当为万年县令。”这是袁樵回京前桓琚就有意向的,所以萧司空不怕说出来
    严中和嘴巴张大了:“啊?这怎么能治好?”京畿啊!多少权贵!
    萧司空心道:【有这么个儿子,严礼也难。】
    第124章 奔波忙碌
    汤泉宫附近景色不错, 自然风光与宫室、别业一起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梁家的别业照旧还是桓琚赐的, 很能体现桓琚对梁家的态度。即,不远不近。其规模也与梁府一样, 不大不小。造得倒还算精巧。
    梁八郎早一步到了这里来, 先给大长公主转亲了萧度的家书, 回到自家别业便开始看着仆人们洒扫。去年桓琚往汤泉宫里来,梁家没有跟随的打算,太子还在京城里,他们跑汤泉宫干嘛?人生地不熟的。
    但是桓琚对梁家这个“不远不近”里, 还有“不远”,他不知道怎么的想起来南氏身体也不大好,年纪也很大了, 就赐了这座别业, 让梁家过来一起泡个温泉什么的。
    别业比梁府小, 各人能分到的居住空间也有限, 多数是未婚的兄弟们住一块儿,姐妹们住一起之类的。梁玉去年不在这里,住房又紧张, 她还没个姐妹,去年就没她的房间。梁八郎到了别业,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给妹妹腾个屋子住。
    梁玉来得正好, 梁八郎正好看着收拾完了父母的住处, 开始给她收拾屋子。听说梁玉来了, 梁八郎跑了出来:“来来来, 看一看,这里你喜不喜欢?”
    梁玉打小在南氏的偏袒之下,所有的待遇都是家里顶好那一波,她心里也清楚。先不说话,将别业前前后后看了一回,才问:“你这是掐了谁的给我了?”
    梁八郎道:“这算什么掐了谁的?这是家里爹娘的!怎么就长在谁身上了,不能叫你住了呢?你住了就叫掐了别人的,怎么不说别人住了是掐了你的呢?”
    梁玉道:“要我说呀,你把我安排在爹娘附近就行,我带着美娘,与爹娘挤上一挤就成啦。”回京之后家里人对她的优待她是知道的,这与流放不无相关,是情份。这情份顶好不要自己去把它作没了。
    梁八郎翻了个白眼。
    梁玉笑道:“我想爹娘啦。成不成?”
    梁八郎嘟囔一声:“一定是他们娶了媳妇的就有私心……”
    “别胡说八道啦,哎,走,看看住的地方吧。”
    梁八郎拗不过梁玉,就在梁满仓与南氏正房的旁边给她腾出三间屋子来。有点生气地说:“回来就跟家里生分了。”梁玉道:“满家里谁能争得过我?与自家人争有什么意思?又不是大家都住得宽敞了只亏待我一个,大家都住得挤,我还作什么妖?”
    梁八郎还是有些怏怏,哼唧着:“大长公主那里我已经去过啦,她很高兴,还给了我好些东西,你等着,我拿给你。”
    “我看看,知道是什么就行啦,我也用不了那么多,你先留着呗。”
    “我也留不住东西。”
    兄妹俩看了一回,大长公主给梁八郎的是几种名贵的香料。梁玉道:“都合适冬天烧来熏衣裳。爹娘什么时候过来?”
    梁八郎道:“再凉一凉,秋风号起来的时候就来了。咱娘在这儿住着,我看比在京城舒服多了。”
    “嗯。”
    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梁八郎忍不住问:“你跟那个袁郎君,怎么样啦?”扳倒指头一数,梁玉都快成个老姑娘了!梁玉道:“还说呢,你们年纪比我大的,都还没成亲呢,我好歹有一个他了。还有阿芬,这一家子是怎么了?”
    梁八郎恹恹地道:“我是男人,不急的。还没来得及同你讲,阿爹阿娘也有些犯愁的。那一年咱家遇上事儿,杨家门都不开,也叫人心凉了。爹娘就说,别在那些不上不下的人家里找亲家了,安份老实与脸上光彩总得赚一条。老实的不要了,就图个光彩。往上找,人家又瞧不上咱们家。可不就耽搁了吗?”
    梁玉道:“你有相中的人家吗?”
    “比咱家好的人家,谁拿闺女随便咱们去看?”
    梁玉愁道:“那可怎么办呢?”
    梁八郎道:“那也不急,好饭不怕晚的。倒是太子……”
    “他怎么了?”
    “怪愁人的,他年纪也不小啦,常听人说都急他的事情。大长公主那事儿,你听说了吧?也不知道圣人是怎么想的,就是不给太子娶个媳妇儿好过日子。”
    大长公主推荐萧氏给推成了楚王妃的事情梁玉是知道的,点点头:“圣人有他的考量。”
    “那也太磨人了。”
    “要不怎么说是圣人呢?先别急,明天三郎就来了,啊,门籍我拿回来了,明天再去蹭个热闹,见一见三郎,听听他的意思。”梁玉虽然打定主意不在这事儿上头胡说八道,不过如果桓嶷有什么想法,她是很乐于为他搭把手的。
    梁八郎道:“你说的对,看他自己的意思。哎,说了这半天,你干啥来的?爹娘知道不?”
    梁玉翻了个白眼:“八哥,亲哥!你才想起来问吗?圣人召我来的。”不等梁八郎发问,便将事情简要说了,梁八郎道:“行,就你胆大。想住哪儿我给你收拾出来,你就先凑合歇歇,缺了东西我去添去。”
    梁玉有些喜意,梁八郎能收拾别业了,可见办些实务的本事还是有的。一步登天需要的天赋太高,能俯下身来做些事务而不嫌弃不雅,这就是挺好的开端。
    梁玉就抄手看着。梁八郎到底是梁满仓的儿子,一个别业他倒也指挥得团团转,本来不比王管家差。梁玉心道:【我家本来就是土里刨食,如今做了外戚,强要与名门望族一样那是做梦。不如踏实一些,别闹邯郸学步的笑话就好了。唉,其实这样的笑话闹的也不少了。我就闹过,啧!】
    梁八郎不知她心里所想,收拾完了屋子与她一道吃饭。根本就没有什么食不语的规矩,梁八郎边吃边问,美娘怎么样啦,袁先怎么样啦,在楣州真的不辛苦吗?想要什么样的嫁妆?等等。梁玉也一边吃一边答,吃到掌灯,才各自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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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梁玉才起身梳妆,准备去汤泉宫里堵桓嶷,萧礼先派了人来堵了她的门。萧礼言而有信,真的单给梁玉送了一张帖子来。来者极干净体面,都是管家,比梁府的王管家更有一种从容自信的气度,言谈举止却很礼貌:“府上的帖子已送往京城,届时还请赏光。”
    梁玉笑道:“上复萧公,我必去的。”又问候了大长公主夫妇与萧礼夫妇,表示虽然知道大长公主的孙子定亲是什么都不缺的,不过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她很乐意效劳。
    管家诚恳地代萧礼道谢。
    梁玉又问什么时候正式办喜事,管家道:“明春圣驾还朝,天气也暖和了,万物生发,正合娶妇。”
    梁玉道:“那时节就真热闹了,我必讨杯喜酒吃。”
    寒暄几句,梁玉已看出来这是萧礼面前挺得用的人,看得出来萧礼对自己还是很重视的。【得,这喜酒吃得有文章,一定有什么事儿等着我呢。】
    不动声色地送走了管家,一看日头已经很高了,外面隐隐约约传出来一点声音,听不大真切。梁玉跟梁八郎说了一声,就往汤泉宫那里去。拐过一条岔道上了大道,正巧看到了桓嶷车队的尾巴梢儿。
    梁玉想了想,对驾车的王福说:“咱们住一住,先把这附近逛一逛,过一阵再过去。”王福真就听话地在汤泉宫外面逛了一回。梁玉乘的车与暴发户的身份不大相称,显得很低调,靠着路边慢慢悠悠地走,也没人认出她来,她也乐得自在。但见路上锦绣相连,把汤泉宫附近流行的服饰款式记了个大概。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梁玉才让王福驾车去汤泉宫。
    时间刚刚好,桓琚到汤泉宫就是为了休养,所以早朝就不大正经,比在京城的时候要晚一点,处理的事情也没那么多——不大要紧的琐事都扔给桓嶷了。今天事情才处理完,桓嶷就来了,父子俩见上面,桓嶷先关心桓琚的身体再汇报京城的动向。最后很感激桓琚许他旬日过来一次尽孝。
    桓琚道:“你还没长大呢?”
    桓嶷道:“多少岁也还是儿子。”
    梁玉就在这时候到了,桓琚听到她来就先笑了:“我还在想她什么时候会来呢!就知道惦记你。”
    桓嶷脸上一红,笑笑低头。
    桓琚笑骂:“出息呢?她比你年纪还小一点吧?”
    “嗳。”
    “瞧瞧来了。”
    桓嶷飞快地转过头去看,梁玉比离京的时候更精神了一些。这片江山对她格外厚爱,两千里的流放奔波没有让她变得愁苦激愤,只给她的脸上添了一份自信从容。
    梁玉笑着行完了礼,在桓琚手指的席上坐下,将对面的桓嶷细细打量。桓嶷比她离京的时候确显成熟了一些,五官的线条更明显了一些,还是个斯文安静的模样。
    姨甥俩对眼看了有一阵儿,桓琚咳嗽了一声,敲敲桌子:“看够了没有?”
    桓嶷双眼里照出来的两个影子同时笑了出来:“要是没够,怎么办呢?”
    桓琚又敲敲桌子:“那也不许看了。”
    梁玉真就收回了目光,认真地地对桓琚道:“您是怎么把他喂胖的?”
    桓嶷远称不上“胖”,他的个头还没长完,胜在打小就不大受重视,心态够稳,不容易把自己愁瘦。
    桓琚笑道:“一日三餐,吃不完不许睡觉。”
    梁玉知道他是在说笑,也装着认真说:“受教了。”
    桓琚大笑。
    桓嶷无奈地道:“我这也算是彩衣娱亲了吧?”
    桓琚笑骂:“哪有娱到我?”
    留给说笑的时间并不多,桓琚到汤泉宫有修养的意思,政务却也不曾放下。桓嶷与他十天才能见一面,时间是宝贵的。梁玉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她来是为了看一眼桓嶷,看看父子相处如何。见两人也能说些玩笑话,至少面子上是够了,今天的目的是达到了。其他的事以后慢慢讲。
    等桓琚笑够了,梁玉就问:“阿鸾来了没有?怪想她的。”
    桓琚道:“来啦,她也长大了。怎么?想去看她?”
    “是。”
    “那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