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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又过了两日,纪方只好试图转劝:“要不,二爷将这劳什子砸了罢?毁盒子事小,里头的物件取将出来,才最是紧要。”
    纪理冷笑:“谈何容易?此类消息盒子,多安有极厉害自毁机关,毁之容易,却多半一毁俱毁,一无所获事小,哼,你就不怕到时你、我、这幢屋子,全数点作废墟?”
    纪方吓得不轻:“二爷当真?”
    纪理自知言过其实,又绝不肯明着承认,只道:“总之不可儿戏。摆弄此物不慎,双手尽毁之人,也不是没有。”
    纪方偷眼看二爷沉着脸的别扭样子,又瞅瞅桌上瓷盒,他固然对这看似不起眼的利器有几分惧怕,心中却是了然一半。
    却听纪理还在道:“故而你与林步清,也当离书房越远越好。”
    纪方趁机笑叹:“原来二爷不是不信人家,却是舍不得糖糖犯险。”
    纪理一时结舌,只得冷哼一声:“编排够了么?”继而埋首读他的机巧之书。
    纪方见他并无恼意,趁势往袖袋之中取出一个纸卷来,平铺送至纪理眼前:“二爷您看。”
    纪理搁下书册,翻了翻眼前这沓图纸,眼睛再挪不开,面色凝滞了。
    这正是纪方那日所得中的数张,唐糖尚且未曾摸过瓷盒,然而十余张纸上,她至少设想了六七种在瓷盒之中可作的机巧设计,构思之精妙,纪方自问外行只能看个半懂,却依旧是叹为观止。
    待纪理将那些图画一页一页细细阅毕,抬眼再望纪方,那里便只剩下了凉意:“此为何人所作?”
    纪方陪着小心:“您应当看出来了罢?”
    纪理将手中图纸一摔,目中寒意更盛:“我是如何嘱咐你的?”
    纪方不紧不慢:“二爷明察。这些画虽为糖糖所作,却系老奴无意之中截到的废纸。”而后才将当日魏升鉴到访,老太爷如何差遣唐糖去往前厅,唐糖是如何同爷爷复命,老爷子跟前,唐糖又是如何有所不言,对纪理极尽维护……一桩一件,娓娓禀明。
    纪方一边察看纪理面色变化,一边小心询问:“二爷,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纪理冷嘲热讽:“你几时将我放在了眼里?不当做的,怕都早已做尽了……”
    纪方性子沉稳收敛,内心着实不愿激怒府上这位别扭二爷,可连日来,他自己的心思亦被这青花瓷盒绊着。二爷如此着紧此物,会不会连同三爷遇害之谜,亦着落在里头?
    “二爷,糖糖必也是想为三爷尽些心意罢了。您即便不肯糖糖这个心愿,也求您顾念着三爷……”纪方悄望纪理脸色,却见他面色一派如常,一双眼睛别开去,只盯着窗外月色。
    “二爷?”
    纪理嘴角轻撇,将桌上那堆纸轻轻一推:“小儿涂鸦,一派胡闹。”
    纪方听他这般口气,心中实在好笑。二爷夸赞他人,从来就不肯言明,糖糖能有他这么一句,显然已是得了他的十分肯定。
    于是顺着他的话,忍笑催促:“不如就容她胡闹看看?二爷,趁这夜未深浓,月色亦正好,您不如放下架子,赶紧拿了东西,过去请教去罢。”
    纪方如意算盘打得好,想着兴许被他今夜这么一撮合,二爷从此便不用可怜巴巴夜宿于此了。
    谁知纪理端坐着纹丝不动,架子摆了个十足,倒像是一心盼着事情不成似的:“哼,唐小姐不是一向最惦记我这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菌v:你也知道人家惦记的是你的书房,不是你
    第7章 小娃娃
    这几日的夜间,习习有风,恰是那种将将入夏,又未曾真正热起来的和顺天。
    风色温柔的日子,便是难得的好眠日子。
    唐糖却堪堪睡意全无。
    因为她傍晚在西院请安的时候,恰听纪方来禀,说是二爷这日下午临时奉上命出发去了西京公干,派人传了话回来,须得后日晚间方能归京。
    纪老爷子一听是西京,知道又是水部的事情,不免气得再次胸闷气短一回。唐糖陪着说笑好久,这才缓过来些。
    纪二离京整整两日,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唐糖求都求不来,如何舍得就这样死睡过去?
    伸头去望窗外,此际月已挂在中天,离他归府只剩两日不到的光景了。真正是每个时辰都要珍惜。
    书房本就离得不远,唐糖摸黑赶到,一摸把门上锁,嘿嘿笑了。
    纪二防贼,真是愈防愈讲究了,门上挂的锁,竟已有六道之多。
    唐糖很是无奈,纪二此人实在是白顶了这张……绝世聪明善良温文可亲的脸,他根本就是无知透顶。
    这一类顶寻常不过的如意锁元宝锁乾坤锁,莫要说开,就算让她造一把也容易得很。纪二锁个门费多少工夫,她唐糖开个锁,至多也就花这点工夫罢了。麻烦是麻烦点,却费不了太多气力。
    纪二平常就是这样当狗官的?净干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笨死他算了。
    唐糖发间取下一根极细发叉,三下五除二,撇去门上一堆锁,小心潜进书房,先掌了一盏灯。横竖纪二不在府上,就算教旁的人撞见了,自己半夜难眠,于是跑来夫君的书房看书,实在也不算个事。
    她提了灯,先将书案后的架子全数扫将一遍,自然无获。两天的时间再宽裕,也不够她将一个书房翻个底朝天,硬找不行,智取才有希望。
    唐糖坐下来,靠着椅背,思量以纪二的性子,究竟会将那个清华盒子置于何处?
    她眼睛扫过纪理书案,案旁堆了一堆书,上方盖着一张纸。
    唐糖很奇怪以他纪二一贯之洁癖,何以书案旁会堆这么一堆未归类的凌乱书册。那纸她看着倒有几分熟悉,便探首去望……这正不是她前几日交与阿步的那张书单?
    她扫了眼书单上勾勾画画的那些记号,又侧头瞧瞧那堆书的书脊,不禁笑了。纪二爷也算有心,她要的书,仿佛已然备得七七八八,亏她还故意点了他好多善本,他竟是出奇的大方。
    唐糖发现书单上还写了许多蝇头小字,便欲拿来细读一读,将那张薄薄书单轻轻一扯……
    书册与书册中间,埋的正是那个青花瓷盒。
    **
    唐糖将瓷盒抱在了书案正中,就似捧出一件宝物。
    她急急将灯火捻亮了些,却不慎被灯烟熏到了眼睛,她随便揉了两下,又一瞬不瞬盯了这只青花瓷盒看。
    看了会又揉眼睛,直将双眼揉得红通通,这才掏出块丝帕来,却不擦眼睛,只细细拭那瓷盒,小心轻柔到了极致。
    得来全不费工夫,谁能料想纪二会将如此要紧的物件存于此处?
    那个不告而别之人,留给世间最后的东西,便是此物了。
    青瓷盒四周被清理得纤尘不染,唐糖捏着丝帕又去擦拂底面,擦到一半时,她忽住了手,却将瓷盒横倒,屏息凝神般,闭了眼,探了指端,将底部细细摸了一遍。
    唐糖神情了然,想了想,却径直去取脑后发簪。如瀑青丝洒落下来,唐糖全然不理,竟然举起左臂,握簪在手,瞧瞧簪子,望望左臂,咬咬牙像是要下什么狠手!
    教那簪尖抵着,那段白藕立时凹陷下去,细白之处,被生生抵出一个红印来……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了屋子。
    **
    唐糖闻见这声音,有些恍惚,又有些绝望。
    这人分明全是设计好了的,他是巴不能她犯错,而后请君入瓮,再禀明了老太爷他这孙儿媳妇是如何如何品行不端,好早早请君打包离府。
    想起纪二此前送的那一盒酥……她是太大意了。
    抬眸再看时,纪理不知何时已然立在了书案之前,对着她惨淡一笑:“我一向不知唐小姐竟如此恨我?你不想活了与我无关,何苦污了我的书房?”
    唐糖只单手将满肩乱发稍拢了拢,整顿神色,面上一派凛然:“谁不想活?”
    纪理以迅疾之速探手,从唐糖手中一把抢出那枚发簪,紧握在手上,声音狠戾:“这凶器是自何而来?”
    纪方从他身后冒出来,急得满头是汗,频扯纪二袖管。
    纪方一个白天都跪在三爷坟前,拜了又拜,但求三爷在天有灵,念在哥哥不是为的一己私欲,并非故意欺侮糖糖的,万勿怪罪。
    二爷实在过了,不去虚心恳请,非把小姑娘设计骗到此间,这已然十分不地道。现在又失态若此,再把人家吓惨了,一会儿倒用什么来开那瓷盒?
    纪理却只当不见,忽而冷哼一记,往后恨恨一抛,将簪子直直丢去了门外,叮铛之声尚且可闻。
    唐糖呆呆看着纪二一番动作,他面上始终绷得有些紧,神情严肃戒备,倒像是真的怕唐糖挂在这里,弄脏他的屋子似的。而唐糖循着烛火去望,一双寒潭幽深难辨,分不出究竟是失望,还是鄙夷。
    唐糖看看门口,“凶器”掉落的方位,噗嗤一笑,奚落道:“纪大人真是病得不轻,这个时辰恐怕不好请郎中呢。”
    说罢随手从笔筒里挑了一根细笔管,很快将披头乱发绾成个髻,清清爽爽地坠在脑后。
    失态之人终收了那恶狠狠的神情,可淡扫她右臂上那个嫣红小点,又觉得实在触目。面色着实好不起来:“哼,这个时辰,唐小姐仿佛也不当出现在这里。”
    “我没工夫理你那许多规矩。”糖糖不耐烦地摆手,又努努嘴,示意纪理看案上,开门见山:“此物想必是三爷遗物,大人对盒发愁,早已琢磨多日了罢,可曾发现什么玄机?”
    纪理嘴硬得像块石头:“不劳唐小姐操心。”
    纪方又急了。
    所幸唐糖浑然不知这是个圈套,正色回:“我操的也不是您纪大人的心。区区小事,大人早当寻我出力才好。”
    纪理冷言讥讽:“唐小姐是何时添的大言不惭的毛病?”
    唐糖被他激得脸都红了:“我大言不惭,你自己看……”抬眼看纪二那张不屑一顾的欠揍脸,她抓起他的衣襟就是一把,恨恨将他身子揪近了。
    纪理未见过小姑娘这般狠,也是猝不及防,由得她这么一揪,身子被逼成了这么一个奇异的态势:几乎屈身半俯于书案,不近处打量这只青瓷盒子,就得近处打量糖糖。
    唐糖一心只在青瓷盒上,双手将瓷盒反转,呈了盒底让他瞧:“看见了什么没有?”
    纪理心无旁骛,扫一眼盒底。盒底光洁平整,釉面完美,他摇一摇头,身子倒乖,仍半伏着,一动未动。
    唐糖又示意他伸手,纪理迟疑一瞬,唐糖已然将他的右手指尖附于盒底,又压了手覆于其上,引着他缓缓移动:“我记得你同周大人学过几天诊脉是罢?你千万别说话,只用指尖,慢慢移……”
    纪方连步子都不敢挪,屋子里静极了。
    纪理依言随她做,慢慢地,指尖顿住了。
    指尖之下的感受极细极微,仿有小东西突突跳跃,又似是百蚁轻咬。
    再审视那盒底,却是依旧光洁无痕,找不见任何印记。
    唐糖只当他不曾察觉这差异,小手依旧覆于他的手指上,意欲引他去寻。
    “知道了。”纪理垂下眼睛,忽然烫痛般将手指头猛然一收,又有些无处安置的样子,毫不自在地垂悬着。
    唐糖被他这么一抽,亦有些尴尬,随即了然笑道:“纪方,还不伺候你们二爷擦手。”
    纪理很快回复了那种唇角含讥的神情,起身接过纪方递来的干净手巾,果然细细擦了一个遍。
    唐糖想想方才被他扔了的簪子,簪尖毕竟钝些,扎起人来怪疼的,便问:“纪大人身边可有匕首?小刀子也行。”
    纪理疑惑着扫她一眼,纪方生恐再生枝节,十分殷勤地迅速从一旁书架上寻了一柄小弯刀呈上。
    唐糖接过小弯刀,再次提臂,就要生生再次扎下去,毫不心疼的样子。
    纪理厉声问:“你这是何意?”
    唐糖两次被他打断,无奈垂下弯刀,心平气和同他解释:“纪大人,您刚刚也已经摸到了,这个青花瓷盒看起来寻常,它实为一个蛊盒。您真该早些找我来的,这些蛊万一饿死了,这盒子便当真毁了,你什么都找不到。”
    “你哪里知道的这些?”
    唐糖平静道:“《滇医鬼记》,是大人看不上的杂书,您书房里没有的。别问了,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