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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那你大哥二哥的事情,还有赵思危……原来你还安排了许多行程。”
    “原来我哪懂怀个孩子会如此凶险!族医少说对我说了一百种险状……”
    “你听他危言耸听。”
    “宁可信其有,那些陈年悬案皆与古昆仑有关,我趁在这里的几个月,倒可继续恶补昆仑语,哪里就耽误了工夫?再说外头的事情尽可交与别人去做。”
    “谁?”
    纪陶未及答,林步清在树屋底下高唤:“三爷?有客至!”
    唐糖凑去窗前探头望,还未曾看见人影,就听到那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下来啊!你小子若是有种,就一辈子诈死不要见哥!有种你就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纪陶:大纲菌泥告诉他窝有没有种
    第96章 益王妃
    林步清满头是汗解释着:“宝二爷您不能这样说我们三爷,要知道我们少奶奶已然有了身孕,到时候小少爷小小姐出了世,还要唤您一声宝二叔呢,您不欢喜么?”
    裘宝旸噎了一噎,面上喜道:“真的?好事多磨,那是要恭喜纪陶和糖糖!”
    一想又不对,唐糖也帮着那厮瞒骗了他,胸中怒火瞬间更甚:“哼哼,不过……纪陶那厮是打算在哥跟前显摆么。哥不要他同哥套这近乎,他要再不下来,将来我教他的儿子唤他三叔,你且问他信是不信!”
    唐糖听到此处蹙了眉:“这厮嘴居然变得同你一样毒!”
    纪陶横她一眼:“小家伙你骂谁呢?”
    唐糖催促着:“你还是快下去罢,宝二哥已然对你因爱生恨,再不下去连你的儿子都要恨上了。”
    **
    纪陶从小就是孩子王,裘宝旸那群小伙伴自小围着这位足智多谋的纪三哥打转,众星拱月一般,唯他马首是瞻。纪陶待裘宝旸亦是肝胆相照,直到二人先后考入大理寺,纪三爷待宝二从来是照料有加,二人的兄弟情谊一直都是贴心贴腑的。
    这一年被他骗得惨极,裘宝旸连纪陶递来的茶都不肯接,架子端了个十足。
    唐糖从旁打着圆场:“三哥也是情非得已,他都肯这般低声下气了,宝二哥得饶人处且饶人,要不要这么欺负人啊?”
    裘宝旸哼一声,气得鼻孔冒烟:“你不记得他当日是怎么对哥说的?说真正让他纪陶心寒的,是他有我这么个暴戾无脑的猪朋狗友!三爷的记性自幼超乎常人,你让他自己就可以摸着良心回答哥,当初有没有说过这么一句,糖糖你可是在场的!”
    唐糖陪着笑:“这样的话他待我何曾少说,成天冲着我鼻子里出气,初知被他骗了的时候,自然义愤填膺,恨不能与此人绝交三辈子才解气。日子久了,想想他也是情非得已,他说的时候也不是针对你这个人……”
    “他待你是情非得已,待哥可不是。他就是现在想起要用哥来了,不然一辈子不肯同哥透这个底。”
    唐糖一味劝:“宝二哥你就看在他受了那么多苦……”
    纪陶道:“宝旸,当初若真透了这个底,在你们头次去鹿洲时,一切便已全盘败露,我们的性命……此事我在信中其实已然详解过了。那些听似口不择言的话,不过是为了做戏,还望不要见怪。”
    纪陶犹端着茶碗,裘宝旸这会儿心底颇有面子,眼睛却瞥去一旁,不置可否。
    纪陶去信之中并未谈及私事,却是以少白府暗探的身份,写给裘全德大人的一封厚厚的详细秘报。纪陶用书面文字整理了这一年来,他经手案件之脉络以及案情现状。
    递给裘老爷子之前,裘宝旸私下先将信阅了一遍。
    他宝二爷还未曾娶亲呢,光念这一份远方来的报告,他这一辈子的眼泪居然都流给了纪陶,将来哪里还有脸面见儿孙?裘宝旸很是心有不甘。
    唐糖瞧得有趣:“宝二哥怎么就哭了……纪陶手里的茶碗烫,他指端的皮都要被烫开了,您就看在我的面上……”
    “他皮厚得很!”裘宝旸何尝忍心,话虽如此说,却将茶碗一夺而过,掂在手里,又觉唐糖言过其实。
    然而对面纪陶殷殷目光盼着,他也不好嫌弃这茶微微烫喉,抿了一口。裘宝旸喝到茶,气是顺了,嘴上依旧死硬,假意仍不理会纪陶:“哥就是看在这茶味甘香,并非还认他这个兄弟,你让他分辨清楚。”
    唐糖切一声:“您也够了罢,还不认?”
    裘宝旸醒醒鼻涕,扫他一眼:“你问你的三哥哥去,他为了让哥转送他的信给我爹,你道动用了什么途径?西京傍花楼!平常也就罢了,殊不知那天哥正在同思凡下棋,结果哥当着她收了封落款是青楼的粉红信笺,你觉得思凡会怎么看待哥?哥坐怀不乱的一世英名就被……找哥做事都不忘诋毁哥!”
    “话不能这么说,为了案情得以顺利报告给令尊,纪陶找间青楼掩护再寻常不过。”
    “我呸,糖糖你还真是护短,你知道什么,那傍花楼并非普通青楼……”
    “还是间特殊的青楼么?”
    “当然特殊,里头的小倌个顶个比姑娘还俊俏……”
    唐糖大有兴趣:“真的么?他们有没有涂脂抹粉?卸妆之后的样子可还好看?关键是,宝二哥如何知道的?”
    不说此事还好,说了此事,裘宝旸更是来气:“我如何知道的?那里的小倌像是排练过的,一见面就搂着我唤宝二爷,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脑袋都快埋到哥的腰里去,恶心死哥算了!纪陶他……这不是栽赃么!”
    纪陶了然笑:“栽赃?你果然不是一个人去的?”
    “老头子也不知中了你小子什么迷汤,当即便将哥调去了西京。思凡又不知这信是三爷寄与我的,知道我身在西京,小姑娘不曾逛过青楼,冲到西京便央着哥领她同去。哥架不住思凡好奇心重,只得应她所求逛了一回那间傍花楼,哥被冤死了还不算,梁王殿下看我同思凡走得热络,正派人考察哥的人品,那人哥是认识的,还在傍花楼迎面撞上了……真要命!”
    纪陶问:“你可曾依我信中所嘱行事?”
    “这个……哥正是于那个若梅的卧房之中半夜潜逃,绕了半城,确认身后无人盯梢。”
    “那就好,一路辛苦。”
    唐糖想起赵思凡误会裘宝旸在傍花楼包养小倌的样子,捂嘴偷笑,忍得肚子痛。
    裘宝旸适时道:“哼,不过那个若梅小倌,待三爷真是死心塌地。”
    “这个自然,若梅是令尊养在西京五年的人,帮过我许多忙。”
    唐糖笑得更凶了。
    裘宝旸将事情前后思虑一通,无奈又哼了声:“就当是你算得准,料定了思凡会知道我从傍花楼接信的事,亦料定了梁王殿下对哥会特别关照。可你为何却不肯令老头子早告诉哥实情?纪陶,你要查的是五十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思凡她门兄妹都还未曾出生……我是说殿下与皇上……他们究竟有何不妥?”
    裘宝旸最不忿的便是此事,纪陶显然是家中那只裘老狐狸共同部署将他调来南凉。纪陶宁可离亲叛众背负一年秘密,坚持走到今天,何以在这个时候将事情统统写下来交与老头子归档?
    是这些案件全都濒临收网了?何以他裘宝旸连端倪都看不出来?
    “宝旸,你不要急。”
    “有的交换,三爷现在总可以透点底?好歹哥替你秘查五十年前旧档虽无获,却暗查出田穆松五十年前入京原为寻亲这等秘事,靠的也是哥自己的能耐……纪陶你真是不知被自己的亲爹瞧扁是什么滋味……”
    唐糖听不下去:“宝二哥,你这可不地道,明知……”明知纪陶自幼丧父。
    纪陶却急问:“寻亲?”
    裘宝旸故意摆了个架子,摊开手:“哥说了的,不交换免谈。”
    纪陶深深了解裘宝旸这个家伙小孩子心性,今日架子摆成这个样子,就是邀功来的,总得让他赚足了才是。故而端着茶着力讨好他:“宝二哥,你喝完这杯茶消一消旅途乏意,我们先说正事。至于你在意的事情,此后我自然不必瞒你。”
    裘宝旸这是头次被纪陶唤哥,更是从小到大头回喝到他敬的赔礼茶,面子挣了个十足,老大一碗递来饮下,腹中自是万分舒爽,终于和颜悦色起来:“当真?君子一言!”
    “自然当真。宝二哥,看来唐家祖父那个化名身份唤作田穆松?那寻亲之事……”
    糖糖凝神都不敢说话。
    “案卷之中之所以记载寥寥,因为当年这位田书吏的名字只在当年钦天监每日的天象簿册上记录人的签署栏中出现,再无其他突出事迹记载。但因为有漫长的当时的天象记录,从笔迹分析,可看得出此人的书写习惯当是左手,因为疾书沾墨之时,滴落的墨渍会常常现于纸的左上方。哥查了他进入与离开钦天监的时间,与你给的时间正好相符。”
    “宝旸,裘老大人定然可以看到,你现在其实是一名极其能干的暗探了。”
    “其实哥从前努力,是想让我的偶像梁王殿下看到哥的厉害!如今看得到又怎样……不提它了,当年田书吏算是将身份掩藏极好,哥试图查看他的气象记录中那些空缺的日子,却发现他连请假都不曾。从种种迹象来看,钦天监不像是他的目标,而是他藏身的处所。你又不许哥去问你爷爷,哥于一筹莫展间,想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我猜……杜记?”
    裘宝旸叹息:“罢了,被自家弟弟料中也不算丢脸。”
    唐糖不服极了:“你要不要句句都占我们便宜?”
    裘宝旸摆摆手:“别提了,哥占什么便宜了?杜记百年老号,百年的账册全数留在地窖二层,烂得烂,灰的灰,也不知道全不全,要不是哥一心为了兄弟,能那么有毅力,一边吃灰,一边从那一堆账册中翻找到五十年前的?”
    “你查到了什么?”
    “哥查到,这位田慕松账面上居然有多得几辈子都提不完的巨款,一个署名黎祥大的人每月定期去提,直到某一年。也是凑巧,哥小时候救过一个小孩,他爹是赌棍,输光了银子便唤他去偷……哥善心一发便给了小孩几个钱,不想这孩子开赌庄发达了,倒还算有良心,有回还请哥喝过酒。这孩子也姓黎,在家排安字辈,上辈排行为瑞,上上辈乃是祥字辈,我清楚知道他爷爷叫黎祥三,排行老三。一问之下,他大爷爷的确叫黎祥大,一直在益王府做事,直到老益王妃薨逝,他才辞了差使,回了东郊的家。”
    “你找到了此人?”
    “就在我去西京的前夜方才找到的,黎祥大是个落魄的老江湖,本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后来又搀了个人私念,自然不会就那么轻易说什么,多亏我跟三爷你学了一招,这才迫他说出了实情。”
    “跟我学?”
    “演戏啊!哼哼,谁教这人生如戏……哥查到益王妃死的那一个月,便是黎祥大将钱一笔取完那回,为什么此前不敢取完,此时却豁了出去?我料定这银子不是田书吏与他的,而是他趁真正的受主故去,意欲私吞。哥也算同你学过几招,趁夜里老儿老眼昏花,我便化妆作唐爷爷的样子,扮鬼去向他讨债。”
    “厉害。”
    裘宝旸被纪陶一夸,得意不已:“老儿只当做梦,被我一吓唬全抖搂了,说什么‘你们兄妹情深,但你给我的佣金我早就花光了,你的银子我一直未动,直到王妃故去,生怕她在阴间花不了这些银子,这才惦记帮着你们花。现在你就是找我索回,我也赔不出来了,你看看我这落魄样子,什么都没有了……’这家子人,骨子里倒是个个有赌因呢。”
    纪陶只顾着琢磨:“王妃、兄妹……”
    “纪陶,不用怀疑,钱的事多半无假,何况哥听得很真切,这位田书吏同老益王妃当是手足啊,糖糖……论辈分的话,你可听说过自己居然有一个姑婆嫁给了老益王?”
    唐糖直摇头,记起她曾听赵思危提过那位颇有故事的老益王妃,她正是明瑜公主的生母。
    明瑜公主丧命多年,然而她设计下九宫墓、为先皇布局下曲折的寻仙问道之路……更位于所有的谜题漩涡的中心。这样一位离奇难辨的女子,身上当真流过和自己相似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纪陶:结案之后我申请移民昆仑国当女婿,听说那里的树屋比我们的房子还大
    大纲菌:会满足泥的
    第97章 大恶魔
    纪陶沉思:“恰能对上,我旧时查益王府案的时候,暗查过益王府中所有人,确实是有这么一位名唤黎祥大的老奴,于老益王妃薨后告病离府。不过,那老益王妃的母家,分明复姓钟离。”
    唐糖一愣:“钟离?”
    裘宝旸道:“是,哥因为身在京城,故而未敢深查此事。思凡他们的母妃亦姓钟离……”
    纪陶点头:“正是孟州钟离氏,那位当是钟离太妃的姨母。钟离一族乃是开国之时高祖皇帝平定西北之功臣,后来逐年没落,但究竟是一支大族。不过,此处只余少量卷宗可供查阅,我查到的时候并未觉察任何不妥……”
    唐糖仍喃喃:“纪陶……那位老益王妃,当真姓钟离?”
    “怎么?”
    “我未曾见过我的祖母,也未曾在任何信笺上阅到过祖母大人的名讳。只在祖父贴身衣物上,看到过褪了色的丝绣的‘钟离’字样,我想那总是祖母所绣之物,故而从小都一直以为,祖母姓钟……名离。”
    纪陶大惊:“糖糖,你还记得上回我们计算岳父离开南凉那一年,距今可有四十余年了?”
    “……有的。”
    “岳父若是活至今日……”
    “父亲当是四十八岁的年纪。”
    “这么说,祖父可能并非一个人回的南凉,而且祖母府中很快就有了岳父……”
    裘宝旸亦听出了一丝苗头:“你是说……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