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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叶莲灯刚进入酒楼,就深刻地感受到来自各国人的热情。
    “哟,哪里来的丫头片子!快滚回你的小娇屋,不然,就到大爷怀里来!”
    楼阁上,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凶神恶煞地俯视着她。
    平家村女子地位地下。
    至于原因,她也略有耳闻,平家村曾经太过贫瘠落后,思想陈腐,一度相当歧视女子,时至今日这种观念仍然影响甚大。在平家村,无权无势的普通女子不可白日出门,不可骑马,即便是在夜里出门,也须佩戴面纱。
    她一连犯了两项禁忌,自然有人不满。
    叶莲灯本不打算理会,权当耳旁风,填饱肚子要紧,径直挥手叫来小二。
    叶莲灯方坐下,却听楼阁上那人又戏谑道:
    “小丫头,看你长得挺标致的,过来和本大爷喝一杯。”
    听见“标致”二字,不少习以为常的食客也抬起头来看向她这一方。
    一见果然不俗,竟也有人跟着附和。
    “这位姑娘,过来和哥儿几个聊聊天怎么样?”
    “小娘子,你可是在等你的情哥哥呀?”
    “……”
    其实这也不全怪他们,要怪就怪邢墨给她准备的衣服实在太过于小家碧玉了。
    白裳翠衫,拂若流云。
    静静往那里一站俨然就是个秀敏端庄的闺阁小姐。
    但叶莲灯有些生气了,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很是不喜欢这座破城,总是给她留下些不好的映像,但有一点还是让她较为满意的。
    正因为平家村以前太过贫瘠,本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也就缺乏军事管束,再加上作为三国一域交界地带,各国各样的人长期鱼龙混杂,也是最容易滋生黑色交易的地带。
    因此,没有朝廷法条的约束,便约定俗成地采用了叶莲灯最喜欢的方式——以武为尊!
    即便是女子,只要能打,照样可以在平家村占有一席之地。
    叶莲灯真得怒了。
    她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瞬间转身便运起轻功飞奔上了阁楼。
    叶莲灯稳稳地落在最先说话的那人面前的桌上,白玉酒壶受到震动,眼看就要掉在地上,叶莲灯一把将它捞在手中。
    那汉子的脸色迅速变了好几种颜色。
    叶莲灯先温柔一笑,随即冷冷地攥着那人领子,贴近自己。
    “你想打架是不?本姑娘太久没打过架了,今儿个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不是,在…在下只是想和姑娘喝杯酒而已。”
    “好,本姑娘陪你喝酒!”
    她大力扯过那人领子,倾斜酒壶往他嘴里送。
    那汉子立刻被呛得半死,挣扎着:“侠女饶命!侠女饶命!”
    “没有下一次,包括你再敢轻薄其他的女子!”
    叶莲灯撒完气,将酒壶放在桌上后利落地跳下了阁楼去。
    周围看好戏的人也明白这位姑娘有多么表里不一,回过头去自顾自的喝酒玩笑,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大多数人都是如此,见风使舵看热闹。
    深宫是,江湖也是。
    小二正好将菜肴端了上来,叶莲灯又作温文尔雅状,礼貌地谢过。
    这本是她的无心之举,但仍然让目睹全过程的小二手一抖,把菜肴直接摔在了桌上。
    她早已司空见惯了。
    叶莲灯点了六个菜,她狼吞虎咽地吃到一半,邢墨才闲庭信步地走进来。
    这是她继昨夜之后,第一次看到他的正脸。
    一个人的气质变化竟能相差如此之大!
    邢墨换了一身浅灰衣衫,长长的墨发用一根黑绳随意扎起,气质瞬间从昨夜的妖艳张扬变成了内敛淡泊。
    他背着裹着瑶琴的蓝色布袋,提着一个青灰色的包袱,长身玉立,眼神清澈无害地看向她,乍看来颇为温润纤弱。
    方才那些看客们也纷纷瞧过来,不禁感叹这位小白脸模样的“情哥哥”的美貌。
    加上她之前的壮举,叶莲灯甚至已经听见有些许嘴碎之人已经开始编排出类似“恶女强抢孱弱琴师”的话本子来。
    咦~孱弱个鬼!
    邢墨在他面前坐下,淡淡夹起一根黄瓜送进嘴里,好不斯文。
    装!
    叶莲灯道:“喝酒!”
    邢墨:“不能喝酒。”
    叶莲灯丢了个白眼过去,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你也不能喝。”
    “为什么?难不成…”
    叶莲灯忽然感到一阵目光在暗处偷偷打量他们,凑近邢墨耳边,又看到了他耳畔的朱砂痣。
    “酒里有毒?”
    邢墨低头夹菜,眉头都没有抬一下:“这酒不香,难喝,劣酒就是剧毒。”
    “……”还不瞧瞧,这人声音好听,长得好看,但究竟有多毒舌!典型的披着羊皮的狼。
    叶莲灯懒得再说话,认真扒饭。
    邢墨忽然道,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情愫:“你刚才似乎扯了那人的衣领。”
    叶莲灯道:“对啊。”
    邢墨拿筷子的手一顿:“你可知道他是谁?就这样随便乱来。”
    叶莲灯道:“这里虽是以武为尊,可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若不犯我,我绝不犯人。”
    邢墨道:“他是渔帮的老二。”
    渔帮,并非是字面意思上那种以打鱼为生的帮派,而是指传递江湖讯息、供应商运你来我往的帮派。
    叶莲灯虽是心下一惊,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凭他那张不干净的嘴,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二当家的位置的。”
    “江湖上,让你想不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刹那间,一袭白衣的澜炽从宫墙跳下的场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悠悠道:“或许,不只是江湖。”
    邢墨抬头与她对望一眼,淡淡一笑。
    “嗯。”
    忽然,酒楼楼梯上传来一阵吵闹声。
    闻声寻去,竟是方才那个怯懦的店小二,他正站在楼梯上对着一个人指着鼻子骂。
    “你这个死…死结巴,这个月你都来偷了十次酒喝了,你还来,还…还不滚出去。”
    叶莲灯觉得甚是好笑,那小二明明因胆怯自己说的话也结结巴巴,却反而骂别人结巴。
    一个醉鬼被推搡出来,因为醉得太厉害,径直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他像一滩烂泥似的趴在地上,手里还紧紧纂着一只酒杯。他想往嘴里倒一口酒,奈何杯里的酒全都撒没了。
    他颓然垂下手,呈大字贴着地。
    醉鬼的脏乱的头发遮住了面颊,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醉意而显得无力:“小…小二何…何苦…为难小…小二…”
    “小二哥,怎么回事?”叶莲灯走上前去。
    小二先是照旧胆怯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定了才道:“姑…姑娘有所不知,这个人是不远处一家小旅店的店小二,因为他们家生意不好,他酒瘾又大,就经常跑我们店里来偷酒喝。起初我们看他可怜还赠了他一坛酒喝,谁知他得寸进尺,隔三差五就来,这次,我们再…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叶莲灯在那人面前蹲下,仔细打量,那人大约三十岁的模样,由于嗜酒,面色微微泛青。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如若死尸。
    站起来后,叶莲灯冲小二道:“我替他给。”随后手掌向邢墨一摊,“给钱。”
    小二一脸黑线。
    “没带,自己给。”邢墨视线动都不动一下,一直无神地停在酒鬼身上。
    “……”叶莲灯感到脸有点痛。
    她做惯了王妃,已经不习惯随身带银子了。
    一筹莫展之际,楼阁上一个声音自上而下响起。
    “我来替姑娘给!”
    话音刚落,一个虬髯大汉立在了叶莲灯面前。竟是渔帮的二当家,也就是刚才出言调戏她的人。
    胆怯的小二则急忙往后退一大步,怎么这年头大家都喜欢从楼上跳下来呢?
    渔帮仇老二仇非声道:“我刚才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想和姑娘交个朋友,还望姑娘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就被身旁的人一把拉到身后。
    邢墨的声音很清澈,却明显得泛着冷意。
    “我说没带,不过是和我家灯儿玩笑而已,就不劳烦仇二当家了。”
    随后,邢墨慢悠悠地拿出一张银票。
    小二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