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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8节

      没有办法,张经安只能询问自己那些狐朋狗友,但那些人更是毫无办法。
    张经安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用狗爬似的字体写了一份推脱责任的文书。
    第二天,全城官吏都知道乔知府把张经安叫到知府衙门,大发雷霆,当着众人的面高声斥责,几乎把张经安骂哭。最后逼着张经安在知府衙门写完一份认错的文书,才允许张经安离开。
    张经安无比屈辱地回到都亭,坐在房间里前思后想,隐隐明白,自己把当官想得太简单了,明明自己犯下的错远远小于那个倒霉亲爹,但也不知道那个倒霉亲爹做了什么,乔知府根本没有提及,反倒是把自己当替罪羊。
    又过了一日,张经安不再继续呆在都亭院内混日子,而是带着几个高大的好友开始体察民情。
    除了偶尔听到有人骂逆种,张经安觉得一整天都很顺利,对武德街更加了解,以后还要继续走访,认真完成自己的职责,不让御史找到借口。
    第二天,御史台的御史们竟然再度攻讦张经安,理由是“携狐朋狗友招摇过市,状如净街虎”,乔知府再次下书申饬。
    张经安无比愤怒,但只能主动去乔知府那里,保证不再犯错,上街不带那几个狐朋狗友,改带衙役。
    但是没过几天,御史们又参了他一本,原因是他的友人竟然在武德街仗着他欺行霸市、欺辱妇孺,被告到荆州府衙。
    张经安顿时焦头烂额,枯坐一整天,终于壮士断腕,与那些狐朋狗友彻底划清界限,把他们逐出都亭。
    翌日,南城数百地痞流氓出动,用各种秽物堵塞了武德街的都亭。
    张经安一上午都没法出门。
    当天,不等御史台上奏,乔知府抢先下了第三封申饬文书。
    张经安欲哭无泪,突然意识到,官场虽然不会受伤不用锻炼,但却远远比军中更加难熬。
    张经安急忙求教书办与衙役,但那六个人依旧刻意疏远,终于明白,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当时根本就不应该带那些狐朋狗友来衙门,他们和衙门是天然对立的群体,带了他们,就等于跟衙门的人全面割裂。
    张经安忽然看懂了当时高老头的眼神,当时进都亭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拿出小侯爷的身份。
    而现在,不要说自己一个孩子,哪怕是官场老油条都难以解决。
    张经安不是个容易服输的孩子,意识到错误,就马上改正,为自己制定了一个短期目标,立威。
    抓捕以前的狐朋狗友,是最好的立威方式,但想到南城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张经安便放弃。两个书办和四个衙役也可以当成立威的对象,但现在已经太迟了,御史台和乔知府的态度就是六个人最大的靠山。
    最后,张经安决定拿武德街的商户立威,于是开始走访,很快发现近期的一件与武德街有关的大事。
    一个叫历度的江湖郎中因为医术极差,难以靠看病维持生计,于是走上邪路,充当掮客,作为中间人蒙骗病人,让他们去一些极差的医馆或药堂治病买药。
    此事已经过了好几年,本来没什么,但就在前不久,历度把一个人推荐到一家医馆后,那人被治死了。
    那人虽然没有功名,但在荆州微言书院颇有名气,全书院师生愤慨,声讨历度这个江湖骗子和那家医馆。
    张经安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除了少数人在同时抨击武德街的医馆和历度,大多数人都改为攻讦历度,认为历度罪行最大。而且历度已经被捉拿下狱,准备严惩,那医馆也已经被封。
    张经安了解完整件事情,微微一笑,心中有了计划。
    “那个叫历度的的确该千刀万剐,那医馆的大夫也不是东西,不过,只有少数发现,武德街周边有三十多家医馆和药堂,足三成在坑害病人。御史台和知府既然说我尸位素餐,那我就做一些实事,要求武德街所有的医馆药堂展开自净,禁止他们利用江湖郎中诱骗病人,禁止使用效果不明显的药方和假药。”
    张经安前思后想,觉得十分可行,于是一夜没睡觉,写了一份《武德街净医令》,然后不停抄写,在第二天清晨,足足写了一百份。
    张经安顶着黑眼圈把四个衙役叫来,指着桌子上一叠纸,自豪地道:“你们现在就把《净医令》张贴到每一处医馆或药堂门前,然后把剩余的告示贴在各个路口,让全武德街的人知道,我这个新亭长做了天大的好事!”
    四个差役接过那一叠告示,认认真真看了好几遍。
    高老头抬起头,看着张经安问:“亭长大人,您真要张贴这些告示?”
    “自然!”张经安无比自信。
    其他三个衙役看了看张经安,又看向高老头。
    高老头叹了口气,把告示分成四份,自己拿了一份,转身向外走。
    在高老头转身的一刹那,张经安发觉高老头的表情似曾相识,或许是背光的关系,高老头脸上似乎多了一抹阴影。
    四个衙役走后,迟迟没有回来。
    张经安一开始不在意,但等到中午也不见衙役回禀,开始坐立不安。
    吃过午饭,张经安向院子门口走去,想去找那四个衙役。
    没走几步,就听到门外传来喧闹声,就听一个尖嗓门喊道:“那个狗屁新亭长就在里面,走!”
    张经安更加不安,站在原地,就见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十余个身穿华服的少年与青年呼啦啦冲到近处。
    张经安认出其中几个人,有封侯家族的旁系,有当朝高官的侄子,还有致仕阁老的亲戚,甚至还有一位封王家族的人。
    这些人也大都认出张经安,毕竟全楚国只有这么一位逆种侯爷之子。
    一个愤怒的青年快走几步冲到张经安面前,不等张经安有所行动,抡起右臂狠狠打在张经安的脸上,直接把张经安打倒在地。
    张经安趴在地上,头脑嗡嗡直响,左脸火辣辣地疼,仰着头,又委屈又愤怒地看着那高大的青年。
    “逆种的小畜生!当逆贼还不够,竟然还想祸害我们家的产业!老子打死你!”那人说着对着张经安的脸踢去。
    第1442章 读书的作用(九)
    张经安急忙转身翻滚躲避,但那人的鞋底擦着头皮踢过,头皮传来轻微的疼痛。
    “好了,算了,毕竟是封侯家族的嫡长子。”几个青年人这才出面拉住那人。
    “他算什么封侯家族,根本就是逆种的畜生!”那人气呼呼地收手。
    张经安坐在地上,很想像对父亲那样吼回去,想问问对方凭什么打人,但是,理智告诉自己什么都不应该说。
    不过,张经安记住这个人,明国公的侄子,古鸿。
    一个身穿进士服的青年慢慢走到张经安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张经安,冷漠地道:“我们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更不知道你那个逆种父亲玩的是什么把戏,但你要记住,全楚国的医馆与药堂,有一半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不要说你,就算珠江军所有将领在我们面前,也只能低下头!”
    张经安看到这个进士,本能低着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因为这人的祖父曾经担任过楚相,虽然已经致仕,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
    岳铭,这人虽然不是岳家嫡孙,但却是岳老相爷最喜欢的孙子,他出现在这里,说明事情非比一般。
    张经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你所谓的《净医令》,一张没少,都在这里!”岳铭说完,把手中的一叠纸甩在张经安脸上。
    啪……
    纸张翻飞,白纸黑字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张经安抬起头,死死盯着岳铭的面庞,双拳紧握,牙齿紧咬,心中的愤怒只差一点就要冲昏头脑,但是,他生生压了下去。
    “记住,这件事错的不是我们,错的不是所有医馆药堂,错的不是朝堂衮衮诸公,错的不是律法,错的只是那一家医馆,错的只是那个江湖郎中,或者许多江湖郎中!滚回去重新写一份新的告示!若是再敢如此,你这个亭长不要当了!”
    岳铭说完转身离去,其余人跟着离开。
    张经安满面通红,又羞愧又愤怒,头脑嗡嗡作响,仿佛随时可能炸裂,耳边不断传来那些人的议论声。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们赚点钱容易吗?被那些平民指指点点,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竟敢寻我们的霉头,不知死活!”
    “我倒是希望他是个硬汉子,坚持不低头,这样咱们也就没必要留手!”
    “跟前几位珠江侯比起来,这代珠江侯和这个儿子简直是一对窝囊废。楚国的医馆药堂,是你们这些小门小户可以干预的么?”
    “那些大夫甚至半个医家也不过是我们的赚钱机关而已,一个小亭长怎敢如此放肆!”
    “张家人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
    张经安身体一颤,因为说张家人不成器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苟家的苟寒,此人没有进来,却在暗地里兴风作浪。
    “王八蛋!”张经安慢慢起身。
    等那些人走光了,张经安才弯下腰,一张一张捡着《净医令》。
    都亭的其余五个人都站在远处,用怜悯甚至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张经安。
    高老头缓缓走过去,帮助张经安一张一张捡着《净医令》,然后和张经安一起进入屋里。
    张经安点燃所有《净医令》,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望着屋顶,双目空洞,仿佛被遮天蔽地的阴影挡住,失去了应有的色彩。
    高老头站在门口,拿出旱烟抽了起来。
    不多时,张经安眼中光芒变化,面容随之变化,偶尔甚至扭曲,内心似乎在进行极为激烈的斗争。
    过了许久,张经安低声问:“高老伯,我现在应该如何挽回?我想继续当亭长。”
    “既然错不在他们,不在其他医馆药堂,那自然错在江湖郎中,你在武德街严查江湖郎中,让楚国民众憎恨那些江湖郎中,没人去指责他们这些幕后之人,这件事自然也就过去了。”
    “可是……”
    “像历度这些江湖郎中错了没有?”
    “错了。”
    “那还等什么?你写告示便是。”高老头吐出口中的白烟。
    “那些幕后的真凶怎么办?”张经安道。
    高老头好似没听到,转身离开。
    过了一日,武德街多处张贴告示,严查所有江湖郎中,并建议武德街居民不要相信江湖郎中,要相信正规医馆与药堂。
    告示张贴的第二天,乔知府下发公文,嘉奖张经安,并让荆州府的所有亭长与里长学习张经安为民请命的精神。
    张经安终于得到了之前想要的结果,终于胜过一次那个被封为珠江侯的父亲,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开心不起来。
    得益于乔知府的称赞,除了高老头依旧不咸不淡,都亭内的其余五人的态度明显好转,主动靠近,张经安发现之前觉得很难的事情,现在很容易就能做到。
    但是,张经安却发觉自己开始排斥他们。
    时间一天天过去,张经安不断劝说自己,但是,他终究无法说服自己。
    张经安多了一个习惯,经常会一个人坐着发呆,越发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十一月初三,小雪。
    寒风之中,张经安慢慢向江津街的街亭走去。
    张经安顺利进了江津都亭,见到正在悠闲喝着茶水的父亲,房间内充满茶叶的异香。
    “经安来了?坐,你倒是有福气。”方运说着,凌空对准茶壶一点,茶壶凭空飞起,向一个空杯子倒出浅红色的茶水。
    张经安对茶毫无兴趣,但自从闻到茶香开始,竟然口舌生津,想要尝尝。
    张经安拿起茶杯,试着尝了一小口,茶水入口,竟然在口腔之中翻滚卷动,一直进入胃里才平静下来,随后舒适的暖意传遍全身。
    “这应该是传说中的灵茶吧?”张经安问。
    “是的,从苟家密室得到的,你不要外传。”方运道。苟家密室虽有灵茶,但品质一般,这是血芒古地的灵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