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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0节

      董文丛心下大定,继续道:“让知府出面,也未免有点小题大做,所以下官以为,最多派出知县……用您的话讲,叫约谈花青娘。毕竟,她们已经承认拿错了,而现在十国律法逐渐宽松,误用庆君头像,而且在戏里,还真不算违反法律。”
    方运微笑道:“文丛说的不错,让知县约谈她,已经足够瞧得起。但你只考虑到一方,却没考虑到,我们不仅要处理花青娘的问题,还要给百姓一个交代。此事若真只是区区知县约谈,也太不把百姓放在眼里,迎芳阁拜庆君事件不要说在内阁眼里,即便在总督眼里都只能算小事,但民心不是小事。我们不能学那些灭亡的国家,枉顾民心。处罚一个老鸨,挽回千百万民心,若是执政者连这点都做不到,要么愚蠢透顶,要么胆小懦弱,要么利益使然。身为执政者,在很多时候,不能太过追求利益,景国的面子,往往就是民心,这是里子,不得不争!尤其有了论榜,消息快速传播,再用以前的方式处理,那便太过迂腐僵化。”
    “大人真知灼见,下官佩服。您说如何处置迎芳阁?”董文丛问。
    第1649章 庆军劫掠
    方运正要回答董文丛,突然有加急传书,随后,方运与董文丛相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对方也收到。
    方运拿出官印,神念一扫,加急传书是内阁与元帅府联合发出,看完后,两人抬头,再次相视。
    庆国以讨伐摩妖山为名,大军冲入象州边境,进行劫掠,正在前往摩妖山。
    发现这件事的是泰合府府将军曲澈,得到消息后,按照规矩直接上报内阁与元帅府。
    方运面色微微一沉。
    董文丛立刻不悦道:“这个曲澈,简直目无长官。若无您在,这件事的确可以上报到内阁与元帅府,毕竟州都督还无法处理两国军争。但有您这个总督在,即便朝廷规定您不得直管军务,他在上报内阁与元帅府后,也应该给总督一封传书。”
    方运道:“我没记错的话,他并非是庆官。”
    董文丛轻叹一声,道:“这位曲澈啊,是典型的中立派,谁也不得罪。他怕给您传书后,会被庆官责难,所以按部就班上报阁府。不过,这事他做差了。”
    方运道:“这个糊涂虫!从边境士兵发现庆君,到回营禀报,再到圣庙附近传书上报,恐怕要一个时辰,而阁府收到消息后,自然会召开紧急会议,开会前不可能泄露任何消息。会议中,左相一党必然会拖延时间,会议结束阁府才会下发传书,离最开始至少过去两个时辰。庆军有备而来,两个时辰足以疾行百里,现在恐怕已经抵达摩妖山范围。一旦进入摩妖山范围,象州就无法处置!”
    董文丛无奈道:“没办法,圣院有圣院的规矩,庆军在对付外敌,我们若是干涉,他们必然会反咬一口,让咱们惹一身骚。我本人并不反对这种规矩,但庆国明显在利用这个规矩来打击景国。就地理位置来说,庆军借道并无不妥,只是未告知景国象州,又进行劫掠,这就太过了。”
    方运道:“走,现在马上去总督府找方都督,他常在军中,对此事的了解会超过我等。我倒是……未曾带军驻守两国边境。”
    方运刚想说自己带过军但未驻守两国边境,还是生生改了。
    方运真正带过三次军,一次在书山中,但有些记忆模糊,而且只是与妖蛮对战,第二次是在孔圣文界楚国带军,第三次是在两界山参战,都与现在的情况不同。
    这是人族内部涉及军方的两国冲突,方运并未处理过此事,而且目前他没有军权,不过,方运稍加思索,便想出办法绕开军权。
    不多时,两人抵达都督府,方守业等一干兵家武将在门口迎接。
    方运与董文丛刚站稳,还未等迈步,就见一位进士将军朗声道:“军务要地,文官回避!”
    大多数武将愕然看着那个进士将军,很显然,此人准备多时,只是为在这一刻刁难方运。
    只有少数武将面色冷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盯着方运看。
    方守业无比尴尬,但那个将军说的没错,在没有元帅府临时通行文书的情况下,别说两州总督,即便左相也别想进入都督府,只不过这个规矩是两百多年前战时建立的,近百多年来早就无人遵守。
    方运正要用虚圣身份进入都督府,立刻意识到不妥,又看了一眼那个进士将军,点头道:“不错,这位将军尽忠职守,本官差点疏忽,本官这就向元帅府申请通行文书。”
    都督府前方静悄悄的,众人不发一言,门口的两尊狮子显得越发威严。
    方守业冷哼一声,道:“此次事关重大,关乎我象州军方的声誉,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人阻拦方总督,恐有因噎废食之嫌。不过,本官分得出轻重,先不讨论此事,先等方总督的临时通行文书。”
    没在军中任职之人,无法获得长期有效的通行文书。
    一息,两息,三息……
    仅仅二十息后,方运一伸手,就见鸿雁飞散,凝聚成文字悬浮于众人面前,形成一张临时通行文书,文书下面盖着数个大印。
    在场的将士只觉心头一震,都知道方虚圣有天大的面子,但没想到大到这种程度。
    临时通行文书的分发流程并不简单,而且是都督府的临时通行文书,必须要景国大元帅本人亲自盖上大印方可形成。
    方运的传书抵达元帅府后,要经过第一道审核,随后传给值守的将军,然后由值守将军分别传书给元帅与负责批复审核的军房,等元帅与军房盖上大印后,值守将军要盖上自己的大印,然后再加急传书给方运。之后,再补充纸质的临时通行文书。
    一般来说,都督府的临时通行文书需要三天才能下达,但方运用了不到三十息。
    “本官可以进去了吗?”方运发问。
    “总督大人请!”方守业先让路,其余将军立刻分向两侧,给方运留出一条道路。
    方运进入总督府的正堂后,毫不客气坐在主座,而方守业陪坐在副座。
    方守业轻咳一声,道:“大人驾临都督府,可是为了庆军劫掠象州民众之事?”
    方运点点头,环视已经坐下的众将,道:“想必诸位已经知道此事,本官本无军权,但庆军伤及民众,除非朝廷派出钦差特使,否则,本官不能袖手旁观。”
    一位老将军道:“总督大人,此事您定要小心。”
    这位老将军没有多说,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在劝方运小心越权,一旦总督越权指挥,那么左相党必然有办法扳倒方运。
    方运点点头,道:“我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在路上的时候,我已经向内阁与元帅府递交本官的意见。此事,朝廷若不派钦差,那么当由象州官员组成庆军过境事件临时军务房,由军务房内的官员负责处理此事。”
    在场的武将立刻明白,若朝廷派出钦差,那方运就可以脱手不管,出了什么事不会被波及,这是庆官和左相党最不愿意看到的。
    左相党与庆官最想看到的,是由分别由州牧、总督府与都督府分别负责,这样庆官们可以从中作梗,让事态变得更乱。
    但是现在,方运要建立军务房,表面上是总督府、州牧府和都督府联手,实则是出手接管军权!
    军务房一旦建立,总书必然由总督担任,而方运让都督府与临时军务房变成一个衙门两块牌匾,原本象州的军事最高负责人由方守业变成方运,从此以后,方运就不需要时刻小心越权。
    第1650章 七字方针
    在场的将领全都疑惑不解地看着方运,之前还真没听说过这种事,但的确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若方守业不是方运的人,建立这个临时军务房后,让方守业担任副手,那方运可以轻松将其架空。
    方守业也没想到方运竟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出这等妙计,心道自己这个大侄子真是诡计多端,幸好自己不与他为敌,不然早就被他玩死。
    一些偏向庆国的将军头疼不已,军务房一旦成立,那象州将变成军务房指挥兵,而不是都督。
    方运并不着急,坐在都督府,与众将讨论整件事情。
    “可惜了,曲澈那个老匹夫殆误战机,必须要重罚!”
    “赏罚先放在最后,现在主要是善后,那些被劫掠的百姓如何处置,我们应该如何反击,这些才是重中之重!”
    “对,我象州军士岂能坐以待毙?更何况,他们是从泰合府的丁县入侵。前些日子,丁县发生了什么,大家应当记得吧?”
    “原来如此。前些天丁县与丰州人的村庄争水争地,引发械斗,庆军陈兵边境,随后撤走,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怎知他们竟然来了一个回马枪。”
    “用这招的人,怕是个好手。进攻摩妖山,占据大义;劫掠象州百姓,彰显强势与军力;此刻象州不稳,这个时机让人猝不及防。”
    “早不去晚不去,现在才去摩妖山,庆国明显在针对方总督。”
    “不过,本将看来,善后和报复并非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如何阻止庆军下一次如此做。一旦庆军做的次数多了,跟走城门似的,那景国与象州的尊严荡然无存。”
    “什么走城门?这话太难听!”
    众将习惯军营的生活,即便开重要的会议也是有什么说什么,与文官的会议不同。
    方运并不说话,只是仔细聆听,吸取这些将军的意见,毕竟自己是文官,不是军官。
    内阁与元帅府迟迟不回复方运组建临时军务房之事,方运也就不离开,众军官一直讨论。
    期间,巴陵有品级的文官以及各地的府将军陆续赶来。
    到了傍晚,方运与众官校匆匆吃过饭,继续召开会议。
    直到深夜,有位将军问方运应该处理此事。
    所有人都望着方运。
    “一国尊严,弱时妥协,强时必争!”方运道。
    一位庆官没好气地道:“敢问总督大人,具体要如何?我景国是应该争,还是妥协。”
    “在斗争中求妥协。”
    众将一愣,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方虚圣此言,当真是名言至理!”
    “此话越是细细咀嚼,越是别有滋味。”
    “此时的景国,内忧外患,积弱多年,但在方虚圣的带领下,在人族不断进步的时代,也不算绝对弱小,所以这‘在斗争中求妥协’不仅是针对此事的手段,甚至也是景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治国方针。”
    “此七字,理当刻在礼司门墙上,让那些只懂妥协的软骨头明白,斗争是必需的,但投降不是。”
    “来,大家集思广益,按照方虚圣的七字方针来制定策略。”
    “先说妥协。所谓妥协,就是不与庆国全面冲突,但具体如何妥协,妥协到何种程度,还需要斗争决定。斗争到哪种程度,或者说我们有何种程度的斗争力量,决定了妥协的程度。”
    董文丛道:“受到方虚圣的启发,本官想到三种斗争方案。最激烈之举,便是以牙还牙,去做同样的事,羞辱庆国。但……诸位也知道,我景国真正的强兵都在北方,象州的景军若深入庆国边境,太过凶险。那么,可以试试第二个斗争方案,这个方案的核心是,克制情绪,既然不能进行直接报复,那便开始间接报复,比如,去查查庆军入侵由何人主导,然后寻找主导者家族的问题,进行攻击,从而完成斗争。”
    “至于第三,也是最软弱的手段,那便是先发表一国公告,再派兵前往两州交界之处,每天进行一次军士演练,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若是不怕圣院的惩罚,尽管来打。这三个方案,一个比一个轻松,一个比一个安稳。”
    “董州牧不愧是江州解元,这三策皆是良策!”
    “好手段,只要想明白,其实我景国可进退自如。”
    董文丛轻轻摇头,道:“可惜,这些计策过于中规中矩。”
    “这种时候,就需要方虚圣出面了。”一个将军道。
    “是啊,总督大人,能不要直说方针,要说具体的手段。”一个庆官道。
    方运微微一笑,道:“我在等京城的消息,若京城派遣钦差,我就算有通天手段也无用。若京城无法派遣钦差,由本官主导此事,那本官自然会有堂堂正正的手段抵消此次庆国羞辱。不过,无论怎样,目前的首要目标便是安置灾民。”
    “好,那就等京城的消息。”
    夜色已深,不多时众官纷纷离开。
    第二日,京城没有消息。
    第三日,方运得到友人的消息,原来那支出征摩妖山的庆军乃是庆国四大铁军之一的宣武军,明明只有五万人,却由大学士统领。不过,现在宣武军的统领不是一个大学士,而是五个。
    第四日,最新的《象州邸报》发布。
    第二版的第一篇文章,赫然是方运之前写过的诗句。
    让他三尺又何妨。
    在看到这句话的瞬间,方运就感到不对,于是看了一眼文章的撰写者,象州礼司的右司正、《象州邸报》现任编审管翼。
    这个人毫不掩饰自己支持庆国,也毫不掩饰自己鄙夷景国。
    《让他三尺又何妨》这篇文章,从仁义礼智信等多方面阐述,庆国入侵的起源便是丁县的土地之争,与其因为几个乡镇的地方跟庆国交恶,不如学习方虚圣劝家乡人那样,退让一步,把那几个乡镇交给庆国,让两地的村民和睦,总比两地村民为了争水征地打破头好。
    最后,管翼认为,那不过是穷乡僻壤,没有任何价值,不如让出去。
    这期的《象州邸报》一出,举国哗然,大量的景国人声讨管翼,认为他和花青娘一样都是叛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