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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但说到底,他还是为着朋友想居多,否则今天也不会又是问话又是让人动手做菜,弄到最后不过是为了哄人帮人而已。
    他太清楚好友从小到大过得有多不开心,难得有他相中的,无论人或物,只要能让他日子松快点,心里敞亮点,他愿意费这个心。
    唐渊为自己的厚颜无耻感叹,明知道人家小姑娘不乐意,却偏偏上赶着挑事,说到底,他心里还是兄弟更重要一些,至于小表妹,只能暗暗道上一句抱歉了,其他再多却是没有的。
    沈惟铮看向不远处一个人也自在安然的小姑娘,眼中映着随风跃动的篝火,似是蕴满了热度。
    “行了,别看了,说正事。”唐渊招招手吸引对方注意,“虽说小表妹不愿意招惹你,但既然有我帮你,事情肯定不能按照她的心意走。”
    “阿铮,你过段日子就要调去西北从军,这之前若是事情不弄出个章程来,我怕你前脚走后脚小表妹就把你抛到脑后,说不定几年后等你回来,人家早就许了人家嫁人生子了。”
    他越说沈惟铮脸色越黑,显然对他描述的未来很是厌恶,唐渊叹气,继续摆事实讲道理,“你若是觉得自己有这个心思,那走之前就好好思量一番,看接下来要怎么做,要是觉得无所谓,那就把人抛诸脑后,也不碍谁什么事,总之,你自己要理清楚心思和想法,等你确定了心意,我再给你出力也不迟。”
    “至于现在,我不过是给你敲个警钟,省得你行事毫无章法越搞越乱,把小表妹越推越远惹人心烦。”
    唐渊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满是为朋友担忧着想的义气与用心,沈惟铮安静听完,最后道了一句谢谢。
    “咱们俩谁跟谁啊!”唐渊一副毫不在意的爽快模样,“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见你有难哪能不帮忙?就是不太对得起小表妹,若是你以后对人家不好,也算我昧着良心做坏事了。”
    “对了,”他凑到好友耳边嘀咕,“今天那道鲫鱼菜做得不错吧?知道你喜欢,专门请小表妹做的,我看又合你胃口又合你心意,怎么样,心情是不是好多了?虽然不是专门做给你一个人的,但最沾光的肯定是你,也不枉我费这么多力气哄骗人家。”
    想起那道甚合胃口的菜,沈惟铮面色终于舒缓许多,不复刚才冷硬,“确实很好。”
    “好就行。”唐渊笑着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看不远处笑得开心的两个妹妹,语调微低,“家里这些姑娘们,也就没嫁人之前能被宠着疼着过些好日子,等过两年长大了,就要为亲事费心,等日后嫁到别人家,要为别人操持家业生儿育女,再难有现在这样松快的时光,所以你说,我们是不是得对她们好点儿?”
    沈惟铮没说话,看向同样笑得露出小虎牙的姚青,心中一动,确实,她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阿铮,你说,和一个姑娘家,一辈子能亲近的时间有多长?”唐渊定定看着好友,眼神中是少见的郑重与认真,“若是姐妹,也就少时能相伴一段时光,等长大嫁了人,互相来往不过那么几日功夫,就算活得长久些到了七八十岁,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或许也才不过几个月长,这么算下来,其实互相之间只会见得越来越少,感情越来越浅,相处的时光也越来越短。”
    “所以我才总想着对她们好些,纵着她们一点,毕竟,等姑娘们长大了,嫁人了,以后也就分开了,真真正正的日后不如从前。”
    “所以,”他露出笑容,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你若是舍不得一个姑娘离你的生活越来越远,想着日后都要同她亲亲近近的在一起,那意味着什么你自己也就明白了。”
    说完这些,他终于舍得结束今日这番深谈,迈步去往篝火处,“行了,和你掏心掏肺到现在,我该去陪姑娘们了,这一天天的,也真是够我受累的。”
    竹林里的风大了些,拂过脸颊时总算有了些微凉意。
    沈惟铮站在林中阴影处,看着身前银白月光,月色比之刚才要清透许多,愈发显得他立足之处晦暗。
    远处的小姑娘不知听到什么,愈发笑弯了眉眼,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他看了一会儿,随着她抬头的动作也去望天,夜空中繁星满天,尤其是最亮那颗,像熠熠生辉的宝石,陪衬在那弦弯月身旁,洒下一地清辉。
    唐渊说得对,他确实该好好理一理他那些繁杂的心思了。
    无论是那些蓄意,还是无意,抑或者那缠人的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报道_(:3」∠)_
    第18章
    月下篝火旁, 众人言笑晏晏, 一副花团锦簇景象,但热闹到底有落幕的时候。
    夜晚盛宴过后,一群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临走前唐渊对着好友挤眉弄眼, 朝着姚青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 很有几分不怀好意。
    沈惟铮心绪本有些复杂, 等看到这副情形,瞬间没了心情, 面色不善的将人赶出了门。
    临睡前, 姚青坐在榻上,任由自家表姐取了药油按揉伤处, 这本来是丫头的活计,却被沈蕾接了手,这会儿两人一边擦药一边聊天。
    聊完闲话, 姚青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藏在心里的念头, 这会儿看着灯火中愈发显得温柔娴静的表姐, 忍不住开了口, “表姐, 你觉得闻小公子这人怎么样?”
    沈蕾手上动作顿了下,抬头看向自家小表妹,笑意宛然,“晚晚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个?”
    “因为我觉得闻小公子好似对表姐有意,”姚青话说得直接, “这两次同他一起,他都蓄意讨好表姐,显然是心里有意,表姐对此怎么看?”
    “小丫头年纪不大,操心的事情不少。”弹了自家表妹一个脑瓜崩儿,沈蕾收敛笑意,认真想了一会儿才道,“不过是初初相识,我能有什么想法,你多虑了。”
    “哦。”姚青点了点头,似乎有所了悟。
    看着表妹这副模样,沈蕾来了兴趣,“晚晚,看来你是有想法的,说来听听。”
    姚青将帕子递过去给表姐擦手,开口道,“我觉得闻小公子条件还不错,表姐可以放在心上考虑下。”
    这话让沈蕾挑了眉,姚青继续道,“从家世上来说,你们彼此都出身侯府,也算是门当户对,且有大公子的救命之恩在前,若真要结亲,其实是不错的选择,即便只说表姐和小公子自身,条件也相当合衬。表姐若是对自己的婚姻大事没主意,可以往这方面想想看。”
    “你小小年纪,还真的是替我操碎了心。”沈蕾失笑,为小表妹这条理分明的一番话以及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打算。
    “表姐年岁到了,姨父姨母近些日子都在为此事犯难,既然有好机缘在眼前,难免多考虑一二。还有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姚青声音加重些许,“闻小公子是侯府嫡幼子,深受长辈宠爱,亲事若真的成了,表姐嫁过去可少些辛苦,且武安侯府家风清正,家底不薄,就算日后表姐同夫君过不到一处,也不会受太多磋磨,这样进可攻退可守的条件,当真值得好好考虑。”
    若说前一番话还只是让沈蕾失笑,现在小表妹说的这些就让她震惊了,她知道晚晚是个聪明懂事又沉稳早熟的小姑娘,但怎么都没想到,她在女子的婚姻之事上看得这么透。
    甚至于,小表妹还替她拨开了眼前遮眼的面纱,将婚姻背后那些不愿去想去触及的赤裸真实一一暴露了出来。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是要感谢小表妹对她的用心,还是要操心她事情看得如此通透毫无趣味,很是两难。
    不过,女子的婚姻之事确如晚晚所言,在没有非君不嫁的感情时,她们这些女子成婚无非是结姻亲之好,或者求个可靠稳妥,武安侯府,确实算得上是一个稳妥的未来婆家,至于闻程,就短暂的接触来看,也没有什么太过严重的问题。
    她想起自己在明水寺求到的签文,“因荷而得藕,有杏不需梅”,似乎确实应验到了这里,如曙光乍现。
    然而,不知为何,想到她的亲事或许就应在了闻程身上,她心中突然间又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怅惘与茫然。
    看着自家表姐凝眉沉思,姚青没去打扰,可能她说得有些直白与现实,但其实侯府富贵人家结亲就是这么回事儿,不求两情相悦的话,至少要可靠稳妥,综合各方面条件来看,闻程确实很合适,尤其比起糟糕的任世勇来,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夫婿人选。
    更何况还有沈惟铮这个未来明英侯的救命之恩在,无论如何,表姐在武安侯府的日子都不会难过,论情论理,她和姨母都持同样的心思,对玉成这桩亲事抱有期望。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表姐自己愿意。
    等沈蕾回过神来,姚青已经梳洗好坐在了榻上,手里一杯安神茶,慢慢啜饮。
    看着小表妹安然姿态,理清自己心绪的沈蕾突然开口道,“晚晚,你能和表姐说说,你对自己日后亲事的打算吗?”
    她真的很好奇,将一切看得如此透彻的表妹的想法与选择。
    姚青喝茶的动作顿了下,她放下茶杯,对上表姐明亮眼神,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若我说实话,还望表姐不要笑我。”
    “放心,肯定不会。”沈蕾出言保证。
    姚青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说不上是什么意味的笑容,语调平静道,“我想要一桩两情相悦的婚姻。”
    对方喜欢她,喜欢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她能清晰的感受到。
    她想要被爱,被深爱,被珍惜,就像姨母她们待她那样,满足她渴望被爱的心。
    这就是她当年对自己未来婚姻的想法,门第可以不高,家资可以不丰厚,但唯有夫婿,希望能入她的眼和心,能成就一桩两情相悦的亲事。
    姨父姨母为了她的亲事费尽心思,却没料到最后落到了一桩意外上。
    嫁给沈惟铮,那是在外人看来再好不错的选择,但对她而言,却充满着不安与惶恐,如果不是缺乏勇气,她想她应该会很愿意尝试一下拒绝沈惟铮求亲的滋味,毕竟,那时候她对他充满了畏惧与抗拒。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颇有几分不堪回首的意思,不过,跟着他,她也同样享受了不少富贵,只是到底没能求仁得仁,因而执念深深。
    所以,她这次,无论如何都是一定要满足自己的心愿的,就算万一不幸旧事重演,她也不会低头认命。
    决心就是这么坚定。
    “晚晚你啊……”对于小表妹的答案,沈蕾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拍拍对方的手,“那表姐就提前祝我们晚晚心想事成了。”
    “希望如此吧。”姚青笑笑,应下了来自表姐的祝福。
    事在人为,她总要努力才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第19章 繁花盛
    翌日, 天气晴好, 比之昨日更添几分舒适宜人。
    唐渊上门时身边多了一对男女,沈蕾是完全不认识,倒是姚青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只能说,今生她同从前的老熟人实在是很有缘分。
    女孩子是京内颇有名声的长清郡主陆怡, 作为国朝唯一的异姓王瑛王的嫡长女, 这位姿容清丽的姑娘日后会入主东宫, 从太子妃到皇后,一路走得风光无限。
    姚青还记得她莫名死于非命前, 宫里这位皇后娘娘赐了不少美人给她那位升官进爵的夫君, 对他们这对夫妻也算是恩宠有加了。
    然而,大家尚且青涩年少的此时, 她注意到从进门起,陆怡的视线就一直若有似无的落在沈惟铮身上,如果她眼睛没出问题的话, 这位曾经声名在外的郡主与皇后娘娘, 依稀可能似乎对她那位旧日夫君有点儿意思。
    这让姚青想起从前私下里曾经听到的那点儿小道流言, 据说这位郡主入宫前同沈惟铮关系不错, 瑛王似乎还想过撮合两人, 只可惜两人之间大概缺了那么点儿缘分,彼此各自嫁娶,一个身处深宫,是贤惠端庄高贵优雅的皇后娘娘,一个投身戎马, 北征西戎战功彪炳,是威名在外的当世名将,仔细想想,或许可能真有那么几分遗憾。
    姚青动了下伤腿,目光在沈惟铮和那位郡主身上略过,心里往深里想了想,虽然过去那些年,她未曾在沈惟铮那里知悉些什么,且这两人无论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都交集甚少,看不出来有什么隐情,但就凭今日这一见,她想,上辈子那两人之间肯定是有些自己不知道也未曾了解过的内情的。
    现在想想,皇后娘娘对臣下厚爱有加,喜爱赐美人入侯府,大概也有些外人不可知的因由。
    若是从前,身为沈惟铮的妻子,侯府的主母与孩子们的母亲,姚青想,她应该会有深究一番的心思,毕竟,那关系到她的家与丈夫是否安稳,只有时时多揣摩沈惟铮的心思与喜好,才能保证自己少出纰漏。
    然而现在,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她,现在的沈惟铮和她毫无干系,这位未来可能做皇后的长清郡主和她更是风马牛不相及,无所谓这两人今生产生什么纠葛,反正,她只是个不相干的局外人而已。
    因此,等唐渊开口向一行人介绍身边两人身份时,她神色淡淡,并无太多热情,显然没有深交热络的打算。
    相比陆怡这位未来国母,唐渊介绍的另一个少年林呈倒是难得的让姚青有了好脸色。
    林呈出身永安伯府,年龄同沈惟铮相仿,英姿勃勃,俊朗挺拔,笑起来颊边一个酒窝,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他既是沈惟铮关系不错的好友,也是未来他征战西北讨伐戎族的左膀右臂,两人情谊深厚,在军中相辅相成,也是武将中一段难得的佳话。
    姚青对林呈印象好,不只是因为沈惟铮重视这位友人的缘故,还因为这位时常上门叨扰,同她也算相熟,说起来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只可惜今生她命途已改,未来可能也不会有太多交集,多少有些遗憾。
    不过,关于林呈有一件事她到现在还疑惑未解,作为能同沈惟铮交托生死的好友,两人关系向来很好,只是不知为何,有一段时间两人彼此之间闹得极不愉快,严重到连唐渊都无法从中调解。
    那段日子,但凡在沈惟铮面前提起林呈,几乎次次让他黑脸,还曾经因为府里下人多嘴多舌惹他暴怒施了重惩,连带着她也挨了训斥,是以印象极为深刻。
    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清楚的记得沈惟铮斥她管家不力规矩松散时嫌恶的眼神,可能是因为这是她莫名死于非命前,沈惟铮临出征时同她之间最后一次闹得不太愉快,因此不免记得太过清楚,是以此刻心中也还有几分不虞。
    不过,那点不开心并不影响姚青现在的日子,情绪终归只是埋藏在心里的小情绪,影响不了她现在要过的日子,所以在唐渊开口邀请她和表姐一起骑马出门去往附近山林中郊游踏青时,她拒绝得干脆。
    “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在庄子里摘些花制茶,就不和你们一道去了。”姚青对唐渊笑笑,“正巧我腿脚不便,也不擅长骑马,所以就不凑这个热闹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沈蕾自然是不舍得丢下自家表妹的,更何况她同那两位也不熟,也没有上赶着讨好的心思,因此出言附和,“我在庄子上陪表妹,等回去制成了花茶,分渊哥一些。”
    唐渊不意外邀请被拒,他看向沈奕同闻程,“你们呢,要一起出去跑马吗?”
    沈奕自然是想去的,好不容易休息,他巴不得天天往外疯跑,只是还没开口,就被闻程拦了话茬,“我们就不去了,二小姐和小表妹都在庄子上,有我们在这里陪着也好,希望大公子你们玩得尽兴。”
    想到自家姐妹,沈奕原本那点不甘愿和犹豫瞬间抛到了脑后,连连点头,“渊哥你们好好玩儿,不用担心我们。”
    唐渊看向一旁从头安静到尾的好友,“阿铮,你怎么想的?”
    沈惟铮眼角余光略过家中弟妹和旁边那个眉目间隐有厌烦不耐的小姑娘,敛了心绪冷声道,“既然她们想呆在庄子里,就随她们的心意,我同你一起。”
    虽然心中遗憾,唐渊到底没再纠缠,以他的眼色,怎么看不出小表妹对身边这两位不请自来客人的异样,只能说,这姑娘年纪小小,为人处世却别有一番怪异。
    几人简单说了两句,稍后,沈惟铮带着一行人骑马出了庄子,长清郡主带着一队侍卫紧跟其后,很快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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