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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顾息澜手一抖,连忙稳住方向盘,将汽车在路边停下,沉默片刻,才道:“你鼻尖上有粒小痣,我看着挺好玩,一时冲动……你真生气了?”
    “那当然”,杨佩瑶不满地嚷着,“你这是什么想法?我看你脸上长两只眼挺好玩,我拿毛笔给你画两个黑眼圈行吗?你愿意?”
    顾息澜看着晨阳映照下她莹白如玉的脸庞,很认真地回答:“只要你开心,我就愿意。”
    “你……”杨佩瑶语塞,黑亮的杏眼瞪着他,面颊慢慢晕上娇羞的粉色,美丽不可方物。
    顾息澜心头软成一滩水,抬手点着她的鼻头,“就在这里,比芝麻粒还小,针尖儿似的。”
    杨佩瑶娇斥声,“就显你眼神好使吗?”
    顾息澜轻笑,手指轻轻滑过她温软的面颊,停在唇边。
    先前含着笑意的眼眸骤然着了火,熊熊地燃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两人烧成灰烬。
    杨佩瑶心“怦怦”跳得厉害,既渴望他的吻,又怕进展太快,快到让她无法控制住节奏。
    忙侧开头,低声问:“会长今天要干啥?”
    顾息澜想了会儿,“上午只约了青水,再就杂七杂八的琐事,下午一点半跟报社主编谈广告,二点钟约了纺织公会的几家商号议事,三点半跟阿平还有电影公司的经理议事,四点半襄州一家服装厂的代表来杭城,请他吃饭,顺便谈谈合作……”
    杨佩瑶闻言沉默不语,她原先是想让顾息澜接她放学,可听他事情安排得紧,便打消了念头。
    再者程先坤是她的私事,与她跟顾息澜的感情不相干,如果把顾息澜牵扯进去,反而会更加复杂。
    尤其顾息澜的身份,倘或传出类似于横刀夺爱等难听的话,会影响他的声誉。
    顾息澜看出她的犹豫,柔声问道:“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我去办。”
    杨佩瑶笑道:“有件小事,我觉得能处理好……要是我办不妥再告诉你。”
    “好”,顾息澜点点头,柔声道:“有需要一定告诉我,别逞强,也别不好意思。瑶瑶,咱们两个不分彼此,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记住了?”
    这话说得……真是爱听!
    杨佩瑶“吃吃”地笑,“记住了,我上学去了。”背上书包,却磨磨蹭蹭地不肯下车,开口说了句,“我墨水快没了,你几时有空给我买一瓶吧。”
    等顾息澜点头答应,这才推门下车,穿过马路后,转身朝顾息澜扬扬手,甜甜一笑,走进学校。
    因为磨蹭这会儿,教室里已经有了许多同学,高敏君也到了,不等她坐好就急切地说:“李笑月托我告诉你,她请客那天你可一定要去,程先生可是表态了,你去她才去……”
    第66章 拒绝
    她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么说分明是情感绑架!
    杨佩瑶皱起眉头正要解释, 只听上课铃声响, 而姚学义已经夹着课本走进教室。
    高敏君“嗖”一声蹿回自己的座位。
    姚学义严厉的目光在高敏君和杨佩瑶之间来回扫了几眼, 才沉声道:“上课。”
    全体同学起立, 问声“老师好”,而后零零散散地坐下。
    趁这个空当, 杨佩瑶飞快地翻出课本和文具摊在桌面上。
    姚学义先点了几位同学背课文, 接着点了四位到黑板前默写生字。
    杨佩瑶便在其中。
    其余三位都有或多或少的错误, 只有杨佩瑶全部写对了。
    姚学义紧抿着唇,脸上并未见丝毫缓和,仍旧面沉如水,“俗话说字如其人,杨佩瑶同学的字毫无筋骨,毫无美感, 有时间多练字少传闲话为好。”
    杨佩瑶面红耳赤地从讲台下来。
    刚才离得近瞧不真切,这会儿坐在座位上, 把黑板上几位同学的板书尽收眼底,发现差距真不是一般地大。
    她前世没上过书法班, 没特意练过字, 自然没讲究过间架结构,就是个整齐可爱。
    用钢笔写还能入眼,挺工整的。
    在黑板上用粉笔,她写繁体字的劣势便完全显示出来,笔画多的写得大, 笔画少的写得小,连整齐也不沾边了。
    的确不太美观。
    整整一节课,杨佩瑶羞窘得不敢与姚学义对视。
    一直到第二节 算数课,她红涨的脸色才慢慢得到缓解。
    课间,杨佩瑶找到李笑月,很认真地说:“非常感谢你邀请我,但是最近家里有事,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我娘规定放学必须立刻回家,不许在外头玩,所以我不能赴约,还请见谅。”
    李笑月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杨致重砸饭店几乎轰动了整个杭城,她也听邻居津津乐道过。
    可想起程先坤的话,劝道:“程先生说你不去他也不去,要不你去坐一坐,喝杯茶就走,耽误不了几分钟。”
    杨佩瑶仍然拒绝,“算了,我不想惹我娘生气。”
    李笑月想一想,“或者,你劝劝程先生好歹给我个面子,我诚心请客,你们一个个都不去,不会是瞧不起我吧?”
    “怎么可能,都是同学,没有谁比谁尊贵?”杨佩瑶笑笑,却是断然拒绝,“我跟程先生并不熟悉,他去不去是他自己的决定,跟我完全没关系。”
    “反正他是这么说的,敏君也在场,”李笑月侧头问高敏君,“程先生原话是这么说的吧?”
    高敏君连连点头。
    杨佩瑶重复一遍,“我跟他完全没关系,平常也不联系,我没有立场左右别人的决定。”
    说完,转身回教室。
    李笑月无奈地朝高敏君摊摊手,“她平常挺随和的,怎么这样固执,一点都不通融,就打个电话的事儿……前天程先生不就给她打过电话,怎么这会又说不联系?不会是她自己去不了,也不想让程先生去吧?”
    “不会,”高敏君摇摇头,“其实杨佩瑶原本脾气很差,上高中后改了许多。”不由想起探望秦越那天,程信风飞起一脚踹向那人心口的情形,叹道:“她家里有权势,平常养尊处优,有脾气也是正常……那你怎么办,只咱俩吃饭没意思,还不如看场电影呢,要不算了吧?”
    李笑月笑道:“我真心实意想请客,你们却意个个地不给面子,那就延后几天等下星期,下星期风声估计就淡了,杨佩瑶总不能每天都被拘在家里,咱们又不是国小生。”
    高敏君颔首表示赞同。
    回到教室,高敏君转达了李笑月的意思。
    杨佩瑶道:“我不是不通融,是觉得程先生完全没道理,好像在要挟人一样。我非常讨厌这样的做派。”
    高敏君笑,“你以前还夸过他处事周到。”
    杨佩瑶毫不犹豫地说:“以前确实对他挺有好感,现在改变看法了,我觉得这个人不尽不实的。”
    “没有吧?”高敏君蹙眉想了想,“我没发现他这个缺点,你是不是误会了?”
    杨佩瑶不想说程先坤表白的事儿,随口道:“可能吧,反正我不想再跟他有接触。”
    高敏君看出她的敷衍,笑道:“你还真是挺固执。”
    下午自由活动课,雅声话剧社要商讨这学期排演的剧目,高敏君去开会,杨佩瑶留在教室里写算数作业。
    今天的算数仍然难,她是想趁邱奎在,有不会的问题正好请教他。
    写完算数,又给张志北讲解了今天的英文文法,提问他背默课文和单词。
    不知不觉便到了放学时间,高敏君还没回来,杨佩瑶等了五分钟不见人影,因吃不准要等多久,只得自己去坐电车。
    隔着电车站尚有一段距离,杨佩瑶就看到那个挺拔魁梧的身影站在汽车旁,心情顿时雀跃起来,小跑着过去,仰起脸,两眼亮晶晶地闪着光,“今天不是很忙吗?”
    顾息澜微笑着将手里袋子递给她,“墨水还有纸笔,我让阿平接那位襄城的客人,我直接赶去酒店,大约省出二十分钟的时间,刚好来得及接你……今天怎么样,你的小事办妥了?”
    “嗯,”杨佩瑶心里全是顾息澜,完全想不到别的,胡乱应一声才又补充,“应该是妥了。”
    上车,坐好,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笑道:“襄城那人想合作什么,如果是看中咱们的衣裳款式,你别轻易许给他。”
    顾息澜应道:“好,今天先问清他的来意,明早我告诉你。”
    一路风驰电掣,把杨佩瑶送到杨家公馆附近,才掉头离开。
    杨佩瑶上楼回屋,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除了两瓶墨水还有两盒铅笔、一沓速写纸和几个大大小小的本子。
    不由便抿了嘴笑。
    顾息澜那么忙,还记得她想要的东西。
    大概是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心里了吧?
    一念起,拿起铅笔,粗粗勾勒几道,纸上便隐约显出男子侧脸的轮廓——饱满的额头、微凹的眼窝、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角。
    杨佩瑶怕泄露心底的秘密,不敢再画,急忙用橡皮擦掉。
    吃完饭,开始预习新的课文。
    明天要学《邹忌讽齐王纳谏》,这篇也是前世学过的,其中有一句经常考的倒装句,“吾孰与城北徐公美?”
    意思是我与城北的徐公谁更美?
    杨佩瑶莫名又想起顾息澜,低低嘀咕道:“汝孰与燕人张飞黑?”
    你跟燕地的张飞谁更黑?
    想到此,笑得眼泪差点流出来。
    好容易忍住笑,把课文朗读两遍,生字写会,又把国中的英文课本找出来。
    她想把文法和单词整理一下,方便顾息澜学习。
    国中文法简单,只有最常用的四大时态,词汇量也小,六册书加起来不到一千个。
    杨佩瑶的计划是,每天记住五个单词两个句子,除去星期天之外,一周可以学会三十个单词,十二个句子,一年下来,国中的英文就完全掌握了。
    正好,她有现成的小本子,每天带着,上学路上可以检查顾息澜。
    杨佩瑶说做便做,从课本第一册 开始整理,因为要写给顾息澜,字迹格外清楚工整,一直写了三十多页,差不多一个半月的学习内容,才洗漱睡觉。
    转天,杨佩瑶把本子给顾息澜看,“这是你每天的任务,你随身带着,隔天我会提问,错一个单词罚一块,错一个句子罚两块。”
    “好,”顾息澜亲昵地捏一下她嫩藕般白净的脸颊,把本子放进公文包,转而谈到襄城来的客商,“……家里有亲戚在杭城上学,过年带回去几身衣裳,他看着好,听说咱们这里有时兴款式,想借用图纸。”
    杨佩瑶问:“你答应了?”
    “还没有,”顾息澜回答,“你不是叮嘱我别轻易答应?我告诉他考虑两天……我这样想的,图纸肯定会借,即便不借,襄城那边有了衣裳款式,很快也能绘出设计图,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我打算搭配布匹卖,新机器产量比原先多了五成,怕积压布匹太多。但具体怎么搭配,还没有个章程,待会儿会跟阿平他们商量。你觉得呢?”
    按照前世的经验,杨佩瑶提出两个方法,“第一,咱们这里扩大生产,多制成衣,用稍低价钱批发给他们,他们再零售出去,挣多挣少是他们的本事。第二,咱们晚半个月把设计样稿给他们使用,图纸属于咱们的,他们付出使用费,可以用一段时间。然后,搭配布匹的方法不可取,咱们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别人要上赶着来买,而不是搭配着贱卖出去……你懂不懂我的意思?就是让别人以为咱们的产品,不管布匹还是服装,或者是纱锭,都供不应求,得抢着才能买到。”
    顾息澜沉默数息,点头道:“明白,我大概知道怎么办了,回去就考虑细节……你脑子里都装得什么,怎么想出来这么多主意?”
    杨佩瑶抿抿唇笑道:“脑子里装的都是钱啊,我躺在钱堆上什么也不干,睁开眼就数钱,数累了再接着睡。”
    “财迷,”顾息澜忍俊不禁,将车停好,寻过她的手,拢在掌心握住了,问道:“我娘这几天惦记着收拾房子,想问你喜欢布置成西式风格还是中式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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