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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谢庭玉斩钉截铁地表决心:“阿婆放心,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他问:“阿婆怎么突然说这些话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叶阿婆板着脸,用拐杖敲着床,“没有!”
    “好好养你的伤,浑身没有一点肉、力气连村子里的男人都不如,咋给俺水儿好日子过。”
    顶着叶阿婆嫌弃目光的谢庭玉沉默了,他说:“我很有力气的。”
    他能负重上百斤,一口气跑五公里呢!
    叶阿婆淡淡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屋子。
    ……
    下午的时候,叶青水干完了活回来。
    她习惯性地拿出没做完的衣服,迎着窗口的光低头缝缝补补。谢庭玉把她手里的布接了过来,依稀能看出衣服的雏形,她的手很巧,做这种精细说连缝纫机都不用。缝出来的针脚看上去也很自然,平整。
    看得出来费了不少心思。
    山那头的夕阳渐渐沉下,只露出暖橙色的半圆,天色已暗,油灯也没有点,窗棂落下的阴影投在她的脸上,屋子里昏暗不明。她露出的一点肌肤在隐约的昏暗中,跟白玉似地泛着淡淡的光。
    “别做了,伤眼睛。”
    叶青水现在见了谢庭玉就来气,并不是很愿意搭理他。
    谢庭玉拇指轻轻地勾掉她耳边挂着的细绳,脱下了她的口罩。这才能看得清她的神色。他不太喜欢她隔着一层纱布和他说话。
    谢庭玉注视着叶青水的眼睛,问:“是不是碰到了不开心的事,这些不开心还跟我有点关系?”
    他将她的神色纳入眼底。
    她平时扎起来的刘海掉下了几缕,服帖地覆在额头,那水濛濛似山水画的眼眸蒙上了一层灰色,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她回到屋子里,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
    不像平时,她会问他渴不渴,饿不饿,准备吃饭了!
    相处久了,谢庭玉会很轻易地受到她的情绪的感染。她的情绪很纯粹,像灵动的水一样地浸透人。高兴的时候,她的眼睛会一闪一闪的放光,傻乎乎的干活的时候也会很开心,扫地开心、做饭开心、缝着衣服也开心,唯独今天不开心。
    不开心也能传染人。
    谢庭玉看见她皱起的眉头,情不自禁地伸手把它捋平了,他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对不起。”
    叶青水心里嗤地笑了一声,他知道什么?
    他经常说知道,叶青水却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打掉了谢庭玉的手,不客气地说:“别对我动手动脚的,你说过要把我当成妹妹看待的。”
    “对了……还有好朋友。”
    这句话有点耳熟,谢庭玉忽然之间情绪就有点复杂了,他费了力气才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但谢庭玉对这句话的留意仅仅停留了片刻而已,并不在意,毕竟现在要紧的是她很生气。,他声音和缓地说:
    “水丫不生气就好。”
    男人刻意和缓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温柔,嗓音低沉醇厚宛如夜间的清风,能够驱散心头的阴霾。听见这么温柔的声音,任凭哪个女孩子听了都有点入迷。
    叶青水猝不及防地扎到了手,暗骂了一句。
    专门学过美声的人就是不一样,一口好嗓子能去播音,就连无意间的轻缓也像是情人间如拌蜜糖的哄话。叶青水听过他唱歌,唱得非常好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年轻了的缘故,叶青水有一种错觉,她能感觉到谢庭玉无时无刻都散发出的春风一样温暖又撩人的荷尔蒙。淡淡的,轻若似无。
    谢庭玉笑了笑。
    他已经能猜得出来大致的轮廓,能让叶阿婆都生气地来警告他,无非是村子里那些闲话。
    明显地这丫头还在气头上,迁怒了他。
    谢庭玉轻咳了一声,“水丫不气,等我好了,我帮你消气。”
    作者有话要说:
    阿婆:我让水丫改嫁,这十里八乡总能挑出一个好的。
    地位岌岌可危的玉哥:“……”
    内心os:挑是挑不出来的,永远都挑不出来的
    毕竟我会挑一个,摁灭一个:)
    第038章
    晚上,沈卫民来了叶家一趟。
    谢庭玉现在已经很少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了,沈卫民也不常来叶家了,今天他来叶家是为了听说了一些事、询问而来。
    “今天的事儿玉哥听说了吗,现在水丫怎么样了?”
    谢庭玉没有吭声,于是沈卫民前后学了一遍,“起因是水丫她奶说水丫上报纸了,几个女知青不信,多嘴说了几句风凉话,被叶阿婆听到、起了争执。后来水丫来了,打了沈燕一巴掌……”
    沈卫民只是在客观地叙述,没有掺杂个人的情绪。
    谢庭玉听完,微微挑起眉角,眼里明显地含着笑。
    沈卫民见了,停下来问:“玉哥你笑什么。”
    谢庭玉说:“挺好的。”
    沈卫民瞪着眼看谢庭玉,“好什么好?”
    谢庭玉默默地啜了一口水,也示意让沈卫民喝水,他淡淡地道:“打得挺好。”
    这语气温柔得像能滴下水似的,怪磕碜人的,沈卫民听了差点没有被水呛住,“现在就这么护着人了吗,玉哥,你……”
    “不是吧?”
    沈卫民看着谢庭玉脸上含着的淡淡的笑,看着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沈卫民的脸色有些古怪了。
    谢庭玉迎着沈卫民诧异的目光,说:“嗯。”
    简短干脆的一个字回答,声音轻得近乎呢喃。
    “她确实是登报纸了,阿婆也没错。”
    沈卫民几乎恨铁不成钢地说:“不回家了?当一辈子农民?”
    谢庭玉听到这里,轻咳了一声说道:“现在我们不就是农民吗?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谢庭玉用着一种明白人的目光,怜悯地看着沈卫民。
    “你帮我一个忙。”
    说着他言归正传,板起脸来斟酌地道:“首先,你帮我去县里买一份10月x日的《人民日报》,然后你帮我去寄份材料,顺便帮我找队能吹会唱的……”
    男人们的窃窃私语,一点点从屋里传出来,模糊、微弱。
    正在猪圈里喂猪的叶青水百无聊赖地想:谢庭玉肯定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沈卫民呢?
    指不定他还会私底下说她的坏话,就像以前那样。
    叶青水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屋里的谢庭玉笑了笑,“不说那么多了,你走吧,你在这水丫不愿意回屋,她在外边指不定喂了很多蚊子。”
    沈卫民为谢庭玉过河拆桥如此之快的速度,瞠目结舌。
    ……
    夜凉如水。
    叶青水累了一天,肚子抽抽地痛,反复辗转难眠,这辈子第一次初潮,来得不太顺畅。今天叶青水的情绪低落,肚子更是犯起了疼。
    谢庭玉看见了动静,慢吞吞地挪下床,摸着黑来到叶青水的身边。
    他落下了轻轻的一生叹息,“水丫,去床上睡。”
    叶青水身体不舒服,听到谢庭玉的声音更是烦躁,她闭上眼佯作睡着的模样并不搭理他。
    谢庭玉很快就没有声音了,估计是起夜去茅厕了,平时怕他一个伤残起夜磕着碰着,叶青水多半会起来帮他,但此刻叶青水没有多余的心思担心他。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叶青水快要睡着的时候,木门吱呀地一声开了,随之而来的是夜里凉凉的风声,“嚓”的极细微的一声,那是火柴划拉的声音。
    油灯被点亮了,谢庭玉拖着沉沉的步伐,弯下腰,用着淡淡的声音说:
    “水儿,喝点红糖水再睡。”
    他也许知道她并没有睡,宽大干燥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脖颈,把她揽了起来。
    叶青水睁开眼,看见谢庭玉清淡的冷脸,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递到她的面前,冒着热乎乎的气。
    她眉头倒竖,有些拧巴地说:“我要睡觉。”
    但谢庭玉端着糖水,堵到她的唇边,有点笨拙又有些凶地说:“阿婆说要熬给你喝的,听话。”
    叶青水抬起眼,看见他额稍微微浸润着的汗,汗水顺着脸庞流了下来。这样满头的热汗,同过分凉爽的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叶青水的胳膊,都被夜风吹得冒出了细小的疙瘩。
    “你干嘛去把阿婆吵醒。”
    叶青水拧着眉头责问他。
    谢庭玉的表情突然有些古怪,他沉默了半天,才说:“我不是故意的……”
    “喝吧,喝完了到床上去睡。”
    说着又一颗汗珠从他的眉骨一路流淌下来,没入了他的棉质汗衫里,他低头擦了擦汗,喘了口气。微弱的油灯照在他深邃的面庞上,照得他黑黢黢的眼睛里倒影着她的影子。小、却占得满满的。
    很少有这种被他这么近距离、专注地盯着的时候,这一刻,叶青水有一种恍惚的错觉。
    叶青水安安静静地吞咽着碗里的糖水,姜片切得厚厚的,糖水一股子姜的辛辣味,喝下去喉咙烫、胃里暖,辛辣的味道冲得她的眼里像是起了雾,又酸又辣。
    谢庭玉皱起眉来,冷峻的面色似掺着一点嫌弃:“哭什么?”
    叶青水擦了擦眼睛,“我没有哭。”
    她把糖水喝了一半,甜腻甜腻的,甜得发慌,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甜的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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