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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陆鹤州握紧她的手,“悦悦说得对,不过悦悦,以后到了京城,就是我带你出去了。”
    岑悦就笑了,想了想,问他,“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京城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陆鹤州慢慢回想着,“凤凰楼的酒水,翠河居的吃食,飘渺楼的歌,流芳阁的舞,都是人间一绝。”
    岑悦好奇地询问,“飘渺楼是什么地方,还可以唱歌?流芳阁又是什么地方?居然可以跳舞?”
    陆鹤州哑然了一瞬,“就是玩乐的地方,平日里歌舞升平的,雅俗共赏,也甚是有趣。”
    飘渺楼和流芳阁,都是京城里有名的青楼。
    只不过里面的姑娘,个个才艺绝伦,寻常无事的时候,他与朋友常常会过去喝酒谈事。
    不过他们身为世家子弟,性格矜傲,自然不会屈就青楼女子,说起来常去青楼,恍若风流子弟,实则个个都清清白白。
    只是这样的话不好跟悦悦说。
    因为无论他有没有做过,说出来都显得不好看,且……万一悦悦不相信,那该怎么办?还不如瞒下来的好。
    陆鹤州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京城最热闹的地方,还属于曲江。”他回忆起来,“每年春日里,曲江旁春光烂漫,世家女子们难得出门,都会聚集于此,宴饮游乐,笙歌不休。”
    “而每当科举之年,圣上在曲江摆宴会,宴请进士们,更是盛况惊人。”陆鹤州缓缓一笑,“京城里面常有许多官位高而出身庶族的人,世家不愿与其联姻,他们又看不上普通百姓,便常常在这个日子,在曲江那里,瞅个女婿。”
    陆鹤州说的有趣,“偶尔见哪家关子仪表堂堂,举止不凡,还会去问问人家是否有姐妹未曾婚配,好娶回家做媳妇儿。”
    岑悦却道,“可是怎么能从一个人的行为举止,看出他的姐妹好不好呢?万一他很好,可偏偏姐妹们生的不好看?”
    这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一母同胞,可亲生的兄弟姐妹之间,也常常有好看的和丑陋的,有脾气好的,也有脾气坏的。
    从一个人看他的兄弟姐妹,非常不靠谱啊。
    陆鹤州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京城官宦人家的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男方家族是见不到女方姑娘的,只能从家风和兄弟们的情况来看。”
    若这家家风清正,全家都是清明君子,朗朗如日月,那养出来的姑娘,便极为有可能是好的。
    若是这一家子家风不正,趋利钻营,那养出来的姑娘,本性再好,也难免会受到熏陶,到底不美。
    一家子的媳妇儿关乎着这家子孙后辈的教养,更关系着家族的长盛不衰,当然要慎重,在见不到姑娘本人的情况下,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选妻了。
    不过陆鹤州倒没有这样的顾虑。
    所谓的见不到姑娘,也只是那群读书人家的事情,一群庶族官僚,死守着前朝旧俗,非要让家中女子缠足,甚至还要关进绣楼,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外人的面都见不着。
    他们互相通婚自然只能看兄弟了。
    可如陆鹤州这样的世家子弟自然是不同的。本朝立朝之初,女的地位大有提高,世家贵女们想和男人一样出门浪荡自然不可能,但出门做客玩耍,见一见自己的定亲对象,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陆鹤州一直觉得,那群所谓的读书人当真迂腐的厉害,朝中权势最盛的那群人,都已经不愿意把女子困在方寸之地了,可偏偏他们还是要如此。
    难怪多少年了,皇帝都不喜欢读书人。
    岑悦眨眼,“原来这些读书人,在你们京城里,也会被看不起吗?在我们这儿,有功名的读书人,是大家都供着的,连县衙里面的差役们,吃公家的粮食,身上都没有功名。”
    陆鹤州莞尔,“倒不是看不起,只不过是看不惯有些罢了。”
    “按理说,历朝历代,读书人都该是聪慧明理的,如孔圣人一般,看常人不能看,做旁人不能做,高才大义,卓尔不群。”陆鹤州叹口气,“绝不与我等世俗之人一般汲汲营营。”
    他目光里带着几分惆怅。
    “可自从前朝起,兴起了不知道什么风气,那群所谓的读书人,不再以天下为己任,反而是眼中只看得见利益纠葛。”
    岑悦不懂这么多,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陆鹤州叹口气,“那群读书人,作为天下的支柱,不思进取,只想着压榨女子,欺压弱小,谋取功名,这样的读书人,自然是为人不耻的。”
    世家之中,自然也有这种深受其害的人,但因为各家各户都是弓马得来的富贵荣华,所以想法也开明的多。
    世家里的大环境,便是如此,那些许受了污染的人,自然影响不了大局。
    岑悦从路边扯了根干草拿在手里,晃晃悠悠的玩。
    “我不懂这些大道理,但就跟你说的这样,读书人常常是一家人拼了命供出来的,如果他们光想着自己,不想回报家里和乡邻,那么家里人一定会很辛苦的。”
    就像岑望洋,岑家父母再不好,也辛辛苦苦供奉他读书,他却一天天的只知道伤春悲秋,从来没有帮父母干过活。
    哪怕只是烧个灶端盆水这样的小活计,他都不曾下过手。
    陆鹤州摸摸她柔软的发丝,“悦悦所言甚是,一家如此一国亦是如此,若只想自己,不想家国天下,那辛苦的,就是天下臣民。”
    岑悦点点头,算是搞明白了。
    陆鹤州又笑,“不说这个了,京城好玩的地方,我家里有个桃园,春日里桃花灼灼,煞是好看,待到来年,我带你去住上两日。”
    “到时候,春日赏花,夏日摘桃,秋赏落叶,冬雪漫天,亦是景致不凡。”
    “桃子?”岑悦被勾起了好奇心,“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陆鹤州弯唇,“那是从御园里移植的供桃,个大饱满,甜蜜多汁,悦悦同我回去了,便可以尝尝。”
    陆鹤州看着岑悦,眼神纯良而无辜,似乎这个样子,岑悦就不会发现,他在拼了命的引诱她跟他回京城。
    岑悦生长的环境单纯,从未有人展露过这样不动声色的心机,她竟是真的没有发现。
    只兴致勃勃地继续问些别的事情。
    陆鹤州也都非常有耐心地一一解答了。
    说话间,县城就到眼前了。
    两人看着门前的城楼,岑悦拉了拉陆鹤州的手臂,“你真的要去啊?”
    陆鹤州面不改色,拽住她细腻柔软的手,紧紧抓在手里,“当然要去,我可不爱吃亏。”
    “悦悦,岑家人对你有养育之恩,对我可没有。”陆鹤州劝说他,“今日的事情,也怪不到你头上,他们夫妻本就贪婪,不管有没有你,都会走上这一天的。”
    陆鹤州知道了岑悦的顾虑,自然不会逼迫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可他又看不惯悦悦被欺负,那就只能用别的手段报复回来了。
    岑悦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都明白,陆鹤州说的都是假的,本身也是为了她,只是害怕她心里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才这般推说。
    不过……她也不是软弱的人。
    岑悦给自己做了做心里建设,缓缓抬起头对着陆鹤州一笑,“我陪你过去,我是人证呢。”
    陆鹤州揉了揉她的脑袋,“悦悦,你不必勉强自己,我可以做好一切的。”
    “我没有勉强。”岑悦叹口气,“岑家欺人太甚,我一直容忍,他们现在,越发的无法无天,都敢上门抢东西了,我如今告一状,让他们长个教训,也算是救了他们。”
    人心不足,如今欺负她岑悦,以后就会欺负别人,被别人告了,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还不如早早扼杀他们的想法。
    岑悦下定了决心,往前一步,抓住了陆鹤州的手。
    陆鹤州低头看了一眼,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来,“我们走吧。”
    第17章
    县衙门口站了两个人。
    男的俊女的美,极为扎眼,路过的人频频回头,看着那个俊美出尘的男人,将县衙门口的锣鼓敲的震天响。
    衙役从里面跑出来,“你们要干什么?这鸣冤鼓可不是随便敲的!”
    陆鹤州神色淡然,“敲鸣冤鼓,自然是因为有冤情,要知县做主。”
    那衙役打量了他一通,见他形容俊朗,气度不凡,虽穿着打扮普通了几分,想来却不是寻常人,也不敢怠慢。
    “你们跟我进来吧,现在县丞这里做个记录,等知县大人有了时间,自然会帮你们申冤的。”
    “我等不得。”陆鹤州语气淡淡的,“此案涉及的金额巨大,若是晚了,只怕他们赔不起。”
    小县衙里面,很少有什么大的案子,通常都是写鸡鸣狗盗的小事情,今天听闻涉案金额巨大,那衙役便不敢自作主张,“你们等一会儿,我去通报知县大人。”
    “有劳了。”陆鹤州点了点头,拉着岑悦的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安然等着人过来。伸手
    岑悦头一次进县衙,还有几分忐忑,便小声道,“你不怕吗?”
    陆鹤州捏了捏她的手,“怕什么?为官者当持身中正,爱民如子,若是让你们惧怕,那就是他们做的不好。”
    吏部官员考核亦是有一条民心的。
    为官者,可以让百姓敬畏,喜爱,崇敬,唯独不可让人厌恶,不可让人惧怕。
    若是怕了,便没有人跟你说实话,一叶障目之下,政绩如何,便不言而喻。
    “四境之内莫不畏王,王之蔽,深矣。”陆鹤州看着岑悦,与她讲述,“前车之鉴,后车之师,邹忌之言,该反思的不仅仅是齐王,后世之人,亦该从中得到启发。”
    岑悦读书虽少,道理还是懂得,闻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就像我害怕,所以如果只有我自己,我肯定不会过来的。”
    陆鹤州笑了笑,“悦悦,你很聪明,只是不曾读书,耽搁了,待回到京城,我为你请几个老师好不好?”
    岑悦眨眨眼,“我?我也可以读书吗?村子里还没有读书的姑娘?”
    陆鹤州朝她点头,“你当然可以,届时我给你找全京城最好的老师,你这样聪明伶俐,很快就会学富五车。”
    岑悦却笑嘻嘻地问他,“你说你是给皇上讲课的,那你难道不是最好的老师吗?”
    岑悦的心思很直白。
    皇帝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他用的一切,自然也是最好的,吃的喝的用的,样样都是好的,这样算起来,他的老师也应该是全天下的最好的。
    陆鹤州哑然,他还真不是……
    所谓太傅,也不过是个官职罢了。
    这个官职设立之初,本身是给皇帝讲课的,后来演变出别的职能。
    可皇帝年纪大了,他真正的老师,等到这个时候,早就老的走不动路,怎么能让老人家劳心劳力,再做这些事情。所以一直以来,所谓太傅,也鲜少真的是皇帝的老师。
    多年下来,也就只留了一个名号。
    陆鹤州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小读书,可若与人家学富五车的大儒相比,差的可就远了,你若要读书,自然要寻最有才学的人。”
    他笑着,“我十几岁就出仕为官,你想想也该知道,读书的时间就那么几年,琴棋书画,文采武略样样都要学,我读的书,当真算不得很多。”
    岑悦点了点头,“这倒是。”
    说了一通话,她倒是把紧张之心去了几分,整个心思都安定下来,坐在这县衙里面,也不觉得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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