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淑妃自幼丧母,每年的除夕她都是孤身赴宴的,不知是为了安抚淑妃还是怎么的,每年晚宴结束后,皇上都会宿在淑华宫,是以虽然没有亲人在身旁,淑妃其实仍是后宫最大的赢家。
不过今晚和往年不一样,有她的堂妹承毓郡主陪她前来赴宴,淑妃不再行单只影。
许是出身不高的原因,杨妃素日里礼让淑妃三分,哪怕淑妃说的话再难听,揶揄得再过分,杨妃也能笑呵呵的忍下来。
此番杨妃照旧准备一笑置之,但她的姨母周萍并不打算如此,撇撇嘴,她对着淑妃阴阳怪气道:“是啊,我们小门小户的,哪比得上淑妃娘娘门楣高。只是门楣再高有什么用,皇上不还是将协理六宫之权赐给我们家阿春了吗,可见在皇上心里,门楣高不高不重要,行事稳妥与否才是最要紧的。”
当众回呛位尊者,这是极无礼的举动,杨妃怯怯唤她,“姨母……”似乎不大愿意让她继续往下说。
身为后宫位分最高的妃嫔,手中却没有协理六宫之权,这是淑妃心头的一根刺,现下杨妃的姨母周萍将这根刺挑了起来,正好扎到淑妃的心坎上,她怎能不生气。
第60章 第六十章
淑妃打小养尊处优,家教甚好,生气也生得不动声色。路过杨妃和她的姨母身边,淑妃稍作停留,似倏然想起什么,侧首低声道:“本宫是个妇道人家,久居深宫之中,几乎从未出过宫门,可饶是如此,却也曾听说过一件令人所不齿的事情,不晓得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殿里并无人应答,她却自顾自说下去了,“说是咱们这平阳城安业街有一户人家,家中有两个女儿,这家当娘的很是偏心,独宠大女儿,把小女儿当丫鬟使,逼得那个可怜的姑娘活不下去了,以一包鹤顶红结束了二十年仓皇人生。这件事被传出去后,平阳府尹曾派人将那位狠心的娘抓了起来,但不知怎么回事,没关几日又把人放了,想来该是那户人家钱花到位了。”
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林桑青事不关己一般托腮聆听,眸光无比平静。她抽空看了看,娘和爹的神情都显得有些紧张,纵然已极力克制了,却还是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微挑,她觉得眼前的场面挺有意思,谁能想到,淑妃会扒出这件事情呢。
娘的眼神闪躲,嘴上却不服,“那是外头以讹传讹,她自己命薄如纸,活得腻歪了才去寻死,为何要赖在我头上。再说,孩子伺候爹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老娘养她那么多年,她服侍服侍我怎么着了?”
命薄如纸?林桑青在心底回味了两遍,只觉得彻骨的凉意从心底涌上四肢百骸,冰得她想打冷颤。好个命薄如纸,好个天经地义,她都死去半年了,娘还是不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这个死人身上,推得一干二净,推得理直气壮。
面纱后的嘴唇被咬得深陷,她低下头,拿了颗坚硬的核桃在手,用力紧紧握着。
淑妃慵懒俏皮的声音继续传来,“本宫当时听闻此事后心中颇为不平,也诧异于世上竟有这样蛇蝎心肠的娘,便特意托人打听了一番。不打听还好,谁知这一打听,竟从那户人家隔壁邻居的口中打听出一件事——那位逼死女儿的狠心娘亲对他们说过,她的外甥女儿在宫里做娘娘,位分可高了,连出身名门的淑妃都怕她。本宫琢磨了好几日,在这宫里,谁会是本宫惧怕的娘娘呢——大抵是手握协理六宫之权的杨妃娘娘了。”
说罢,眼波轻轻一转,她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周萍看,“这位阿婶,你怎知本宫惧怕杨妃娘娘?”
林桑青抬眼看了看,她娘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吊三角眼微微眯着,唇角一抖一抖的。她的面相本就不大友善,现在看上去更是凶巴巴的,像是随时会张嘴骂人。
这便是自讨苦吃了,方才她若不嘴快,忙着骂林桑青命薄如纸,暴露出她便是逼死女儿的狠心娘亲,这个时候还可以装傻蒙混过去。
怔了一会儿,周萍撇撇嘴巴,自欺欺人道:“那、那些人的话听不得,他们嫉妒我日子过得好,所以在私底下胡咧咧,我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默默坐在桌前听着,手里的核桃快要捏碎了,林桑青可以肯定,娘肯定说过这些话,她那张嘴向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鲜少去计较后果。
从容不迫地撩动裙摆,淑妃扶一扶头上的珠花,语气里满满都是揶揄,“本宫从前一直好奇,出身平民百姓家的杨妃会有什么样的亲人呢,今日总算得以一见。原来杨妃的亲戚并不像她一样故作风雅,简直粗俗到骨子里去了。”
杨妃的脾气像水,能够包容万物,淑妃说的这番话其实很难听,她却仍然能保持微笑,“淑妃妹妹别和姨母计较,她年纪大了,行事说话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妹妹若不高兴,只管说姐姐便成。”她朝淑妃屈膝行礼,“姨母的错,便由我来承担吧,大过年的,妹妹别不高兴了。”
淑妃冷冷笑一声,似乎想拿什么不好的话回她,没等她开始说话,白瑞尖细的嗓音越过殿门,隅隅传荡在保和殿中,“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
殿内立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挺直了脊背,齐刷刷举目看向殿门口,或期待或好奇的眸光一重重递过去,最终落在那道颀长消瘦的人影身上。
“在讨论什么,这样热闹。”大步穿过人群,箫白泽在最中间的主座坐下,由于是家宴,无需多拘泥礼数,他今晚并没有着朝服前来,而是穿了身做工讲究的花青色常服,外头披了件厚实压风的虎皮大氅。
花青色,又是花青色,箫白泽可真有够专一的。
目光很快在殿内流转一圈,放在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杨妃身上,略有不解道:“杨妃屈膝作甚。”
行过礼,淑妃懒散地弹着指甲,看也不看杨妃,眼神傲慢道:“谁知道呢,许是膝盖疼吧。”抬起头,她朝箫白泽娇俏一笑,一改方才的懒散傲慢,“表哥您怎么现在才来,别看这一屋子都是人,却没一个有意思的,如霜就等着您来呢。”
杨妃直起身子,冲箫白泽温婉笑笑,这才领着亲戚们坐下,并未出言解释什么。
箫白泽解下身上披着的大氅,递给候在一边的白瑞,平着声儿道:“朕方才去请太后了,她身子不爽,胸口疼的毛病总是反反复复,今晚又不能来赴宴。”有伶俐的宫人倒了盅热茶给箫白泽,白瑞接过看了看,确认没有异物才转手递给他。饮一口茶水,箫白泽道:“今晚是家宴,众卿家都是朕的前辈,且请随意,不要拘泥于礼数。”
瞥见太后的位置是空的,林清远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看保和殿顶上的彩绘,又看了看盘龙缠绕的柱子,眼神飘忽不定。
周萍暗暗拧他的大腿,压低声音斥骂他,“看什么看,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是不是头一回进皇宫,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林清远老实笑笑,木讷地点点头,有点儿不在状态。
兵马大将军的女儿承毓郡主说是陪淑妃来赴宴,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大眼睛贼溜溜在殿内扫来扫去,她扫了一圈儿,没看到想找的人,略有不悦道:“萧哥哥,魏先生怎么没有来,他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吗?”
箫白泽继续饮茶,“魏虞今年没过来,他在府中陪下人们过年。”
承毓难掩失望之色,“啊……我以为他会陪萧哥哥你过年呢……爹让我在府里陪他,我才懒得陪老头子过年,偷偷摸摸跑到堂姐这里来,本以为能看到魏虞,没想到……”叹口气,十分懊悔道:“早知我就偷偷摸摸跑去魏虞府上了。”
淑妃故意笑话承毓,“魏虞魏虞,整天就知道魏虞,你的魂儿莫不是被他勾走了?”
承毓躲进淑妃身后,捂着脸“嘿嘿”直笑,少女的心思一览无余。
今晚宴会上的菜肴早已做好,御膳司的人陆陆续续把菜肴送过来,酒、菜俱齐,该来的人也都来了,这场宴会正式开始。
除了嫔妃的亲人外,今晚亦有许多同皇家沾亲带故的人前来赴宴,林桑青打小长在民间,街头巷尾卖菜的大爷大娘她倒是认识不少,这些达官贵人她一概不认得。
一眼望去,席间净是些生面孔。
脸上蒙着碍事的面纱,不太好吃东西,她只能偶尔夹一两筷子菜肴。也许在旁人看来,她这样才像是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实则林桑青自个儿心里有苦难言——吃了半天,肚子还是饿的。
箫白泽看到了她脸上的面纱,没问她怎么了,朝林轩敬一杯酒,态度温和道:“林相刚接手尚书省宰相之职,不知可否做得习惯?”
林轩起身回敬他,“多谢皇上挂心,老臣一切习惯,承蒙皇上看得起,老臣定当竭尽全力打理好尚书省,绝不辜负皇上厚爱。”
箫白泽点点头,饮尽一杯酒,示意林轩坐下,他放下手中酒杯,若有所思道:“前朝事务繁杂,爱卿们多有辛苦,也只有过年这几日才能把手头的事情放下,像个普通人一样歇一歇。”黑漆漆的眸子轻轻眨动两下,他换个姿势坐好,话锋一转道:“前朝辛苦,后宫也不悠闲,朕觉得最辛苦的便是杨妃,为了今天的宴会,她忙前忙后好些日子,几乎没有闲暇的时间。”
他低头看向坐在左手边的杨妃,眸子里沁出一抹温柔之色,“朕准备过完年,再把杨妃的位分往上提一提,等和母后商量完,便将这件事提上日程吧。”
杨妃似乎没想到箫白泽会提到她,更没想到箫白泽会突然说要晋她的位分,面上的错愕一闪而过,她抿抿嘴,头颅微侧,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被殿内的烛光一照,竟有几分明艳动人之感。
“还有林昭仪,”箫白泽又转头看向林桑青,“你入宫已有半年,位分也是时候往上提了。”
这下轮到林桑青错愕了。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抬、抬位分?不用了吧,林桑青觉得自个儿现在当这个闲散昭仪蛮好的,整日混吃等死,什么事都不管,真不用给她更高的位分,给了也是浪费。
转念想到林轩林大人如今的身份,她渐渐默然,眼底写满了“认命”俩字。
是了,林大人如今是尚书省宰相,水涨船高,她这个尚书省宰相之女的位分必须要往上抬。
或羡慕或祝福的视线落在身上,林桑青有些不自在,板凳上像有钉子,扎得她坐不住。
承毓娇憨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大殿中,“堂姐,你少喝一些,仔细喝醉了!”
林桑青向承毓的位置看去,好家伙,她的堂姐淑妃正拎着白瓷酒壶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似乎想不醉不归。
推开承毓阻拦的手,淑妃擦擦嘴角的酒渍,语气平淡道:“无妨。”举起酒盏,又饮一口。
眉心微动两下,林桑青明白淑妃在做什么——她想灌醉自己、麻痹自己。
箫白泽说要抬她和杨妃的位分,提也没提淑妃,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吧,只有喝醉了,才能忘掉难受的感觉。
淑妃说过,她争的不是宠,是爱,可她爱的人注定不会爱她,既然她自己也清楚,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
林桑青没爱过,所以不大了解。
她挪挪屁股,垂下眼睛望着桌子上的菜肴,耳畔传来她亲娘周萍刻意压低过的声音,“阿春啊,你看你现在已经是皇上最喜欢的妃子了,他说过了年要抬你的位分呢。那,那你能不能稍微上上心,给你姨妹找一户般配的人家?”
只听说话的声音,不用去看,林桑青便知她娘脸上的神色是讨好,“我晓得的,我们家门楣不高,你也不用给忘语找多么出众的男儿,将军家的儿子就可以了,刚好能配得上我们忘语。”
偷偷瞥她一眼,林桑青眨巴眨巴眼睛,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娘真是不知好歹,大姐一无才二无德,又好吃懒做,顶多长得好看些,将军家的公子配她简直是绰绰有余,娘居然说刚好能配得上。
她是不是也和柳昭仪的娘亲一样,以为只要有一张花容月貌,就能自然而然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杨妃的神情略有些为难,“姨母高看春儿了,春儿身处后宫之中,能够结交的人少之又少,实在是很难同将军家的人搭上话。恐怕,恐怕我不能为姨妹找到多么合适的人家……”
周萍搓搓手,眼底浮现小市民精于算计的微笑,“你先别忙着推辞啊,姨母知道的,只要阿春你想做什么事,就一定能做成。如果你无法同将军家的人搭上话的话,可以去求皇上帮忙嘛,我看皇上很是宠信你,你恳求的事情他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杨妃远远看一眼箫白泽,面上的为难之色未改,“这……”
周萍拍一拍她的手背,不由分说道:“哎呀,就这样说定了,忘语的亲事就交给你了。忘语啊,”她朝林忘语招招手,“快过来向你姨姐道谢。”
林忘语将身子转向杨妃,朝她乖巧笑笑,点头道谢,“多谢姨姐。”
捏起手边的蜜饯果儿,缓缓放进嘴巴里,杨妃被迫答应下来,“不客气。”
目的达成,周萍不再缠着杨妃,她满足地拿起筷子,开始去吃桌子上的精美菜肴。
那厢逐渐恢复安静,林桑青把耳朵收回来,挺直脊背坐得甚是端正。林夫人掩住嘴巴,凑近她窃窃道:“这位夫人怎么这个样子,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杨妃娘娘很明显不想做红娘,她作甚一直强人所难。”
摸了摸脸上的面纱,防止它不经意脱落,见面纱还结结实实挂在脸上,林桑青放下手,只笑而不语。
强人所难是娘最擅长做的事情了,她在那个家中二十年,没人比她更清楚,娘强人所难的功力有多么深厚。
虽然她的亲娘一再被人瞧不起,林桑青的内心却始终波澜不惊,她想,淑妃折辱的是娘,林夫人看不起的也是娘,与她何干。
她说过的,那个家除了爹以外,任何人她都不放在心上。
酒过三巡,殿内诸人的脸上都染上了不同程度的绯红,有的像桃花,有的像樱桃。林桑青也喝了不少酒,但她酒品不错,那么些酒水下肚,她一点儿都没迷糊,神识仍旧很清醒。
作为后宫的一份子,方御女自是要赴宴的,她的爹娘也都来了,林桑青抽空看了几眼,方御女的爹娘看上去老老实实的,服饰也不出挑,就是平常老百姓的样子。
尤其是方御女的娘亲,身材很是富态,一看便知曾做过厨娘。
席间方御女频频偏头看向林桑青,说是看向她其实不太准确,因为方御女的视线十次有八次放在她面前的水信玄饼上,看完以后还要偷偷擦擦口水,目的显而易见。
林桑青不爱吃水信玄饼,这玩意就是看上去好看,吃起来的味道和它的外观很不符合。当方御女再次看向她面前的水信玄饼时,林桑青对上她的视线,试探着问道:“你想吃这个?”
似乎就在等着她问这句话,方御女连连点头,林桑青眯眼笑一笑,对站在身后的枫栎道:“枫栎,递给方御女。”
欢天喜地的从枫栎手中接过那盘水信玄饼,方御女先塞了一个进嘴,嚼碎了咽下去,才一本满足的向林桑青道谢,“谢昭仪娘娘。”
那对如潭水般清澈的眸子里泛着让人沉迷的纯真,林桑青加深微笑,正要告诉她不客气,淑妃嫌弃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在大殿中,“吃吃吃,就知道吃。”
她这句话说得突兀,殿内诸人不由得停下手头的事情,皆侧目向她。淑妃该是喝醉了,被众人这样望着,她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声音里有明显的醉意,继续絮絮言说,“当年若不是你贪吃,将我的话全忘到了脑门后面,她会死吗,她不会死!她如今会好生生活着,哪怕活得不尽人意,可也比死了强。”举起酒杯痛饮一气,她重重拍了下桌子,抬手愤愤指着方御女道:“全都怪你!”
淑妃平日里总以高贵典雅的一面示人,鬓发梳得高高的,妆容精致美丽,说话的时候总不拿正眼瞧人,颇有贵族目空一切的桀骜气度。她的个头本不高,但由于她有着足够的气场,当她生气发火的时候,确实能吓住不少人。
林桑青便被吓着了,她瞥瞥方御女,再瞥瞥淑妃,只觉得满头都是雾水:怎,怎么了这是,淑妃喝多了吗?
方御女抿一抿嘴巴,缓缓放下手里的水信玄饼,低头抱歉道:“对……对不起……”
描绘精致的眉头紧紧锁着,淑妃冷冷一笑,语气不善道:“对着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去对昭阳说,去对死去的昭阳说,只要她原谅你了,我便原谅你!”
眸子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方御女嗫嚅道:“我……我晓得的,”眼泪转眼间滑落出来,她揉揉眼睛,抽着鼻子道:“当年最大的错在我身上,如果我不贪嘴……不想着吃完那块水信玄饼再去喊昭阳走,也许她不会死掉。阿霜,”她睁着泪眼婆娑的眼睛看向淑妃,“这么多年来我常常懊悔,我倒真希望当年死去的人是我,昭阳那么好,她应该长命百岁的,该死的人是我啊……”
今儿个是除夕大宴,本该欢欢乐乐开开心心吃吃喝喝的,淑妃这样一怒,方御女这样一哭,这场准备许久的宴会可以说直接毁掉了。
林桑青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坐在大殿中央最高处的那位俊美公子,唔,公子的脸色可以说十分不好了,外头的天是什么颜色,他的脸蛋儿便是什么颜色。
一殿的人都不敢说话,彼此面面相觑,心底嘀咕的话要是说出来,估计能将保和殿的顶儿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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