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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沈韶光摇头,拍拍榻,示意他坐,“你陪我说会话儿。”
    林晏便坐下来陪她。她穿着件半旧枣红胡式夹衫,椎髻上只系了根丝带,已经有些松了,鬓边散落了些头发下来,两颊擦了胭脂一般,傻乎乎。林晏心肠软下来,“以后莫要跟长公主这般喝酒了,你又不常喝,醉了多难受。”
    沈韶光不接话茬儿,只笑嘻嘻地看他,然后拉过他手玩儿。
    沈韶光把自己手跟林晏手比量比量,又交叉握住,林晏也配合地握住,然后沈韶光又觑着眼看他手指上有几个“簸箕”几个“斗”。
    “你三个斗,应该跟我一样经商,开当铺。”沈韶光鉴定完毕。
    林晏没听过这样无稽之谈,只笑。
    沈韶光放下他手,悻悻地道“可惜,你到底不是开当铺。”
    沈韶光坐直了,看着林晏,半晌道“我不这样绊着你了,到底没结果事,你自娶妻生子去吧。”
    林晏看她,“这是怎么了”
    “我们不是一条路上跑车,各走各,都能各自安好着,硬往一块凑,保不齐就磕碰坏了。我前阵子总想着能多走一段是一段”沈韶光抿抿嘴,垂下头,“是我错。还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林晏扶起她脸,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本来听她又说起这个有些无奈,此时却心疼得厉害,真是个傻子,该想多时候不想,不该想瞎想。本来看她这样兴兴头头地鼓捣各种吃食尽心尽力地开酒肆,意趣满满样子,有些不忍心打断,况且,两人这样相处着,虽然不能也挺好,林晏愿意慢慢磨着。如今看来,真不能这样纵着她了,成天看着乐淘淘,心里却压得很,不然断不至于这样哭。
    林晏把她轻轻拥入怀里,“我们得一辈子相濡以沫呢,你不是老惦记着吗”
    沈韶光哪记得自己歪解,只是觉得悲伤,干脆哭了起来,蹭了林晏一衣襟眼泪鼻涕。
    林晏轻轻地拍她背,过了一会儿,没什么声音了,轻轻扭过她脸,原来是睡着了。
    第91章 少尹的表白
    沈韶光揉揉有些疼眉心儿,盯着枕屏上湖光山色愣神儿,昨日陪着福慧长公主喝酒喝多了,后来又梅子就酒多风雅了一会儿,然后林少尹来了,然后呢
    这是沈韶光头一回体验喝断片,她绞尽脑汁地想,那段时间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似乎就在眼前,但就是想不起来,就好像小说网站服务器抽了,自己追更小说明明已经显示更新,却怎么刷新都是小圈圈转转转,好不容易出了字,还是“服务器追文去了”简直恨不得摔手机好吗
    根据剧情推测,这或许是一段感情戏,更或者有什么少儿不宜之处人喝了酒自制力差,我到底有没有轻薄林少尹怎么轻薄是搂一搂,还是亲了面颊,还是他当时又做何反应
    昨日与长公主喝酒时,一度想着放手。歌里不是说因为爱所以放手吗爱不爱沈韶光盯着帐子顶,苦笑一下。
    若这时候我对人家做了什么,就越发纠缠不清了也或者,越发显得渣
    沈韶光抱着头,在床上打个滚儿,下定决定,以后尽量少喝酒,即便喝,也浅尝即止。
    “小娘子,你醒了”
    阿圆撩开床帷,拉开屏风,看沈韶光样子,吓了一跳,“小娘子,你头疼得厉害”
    沈韶光放下手,尬笑一声,想了想,“阿圆,昨日我喝多了,林少尹来了”
    “是啊。”
    “我与他说什么了”
    “你说有话与林郎君说,我们便去了偏房。”
    沈韶光“……”
    阿圆看沈韶光样子“小娘子自家不记得了”
    沈韶光摇头。
    “应该也没说什么,不过是煮了两碗醒酒汤工夫。”
    沈韶光心中腾起些希望来,自己酒品还是不错,最多就是话多了点儿,有点晕乎,爱睡觉。
    “我进来时,小娘子都睡着了。”
    沈韶光越发放心了,真是好人品,好酒品。至于睡着了在林晏面前丢这点人,沈韶光倒不在乎。
    “小娘子趴在郎君怀里睡着,头发都散了,脸上哭过,我看郎君身上蹭了不少小娘子鼻涕眼泪。”
    沈韶光“……”
    阿圆却不当一回事“我还见过喝醉了咣咣撞树,还有当街便溺呢,小娘子这不算什么,况且郎君又不是外人。”就像对美猫明奴偏爱一样,颜控阿圆已经把林少尹当自家阿郎了,全不似当初对柳郎君态度。
    “还是郎君把小娘子抱到床上来。”抱人这种事,阿圆自己当然也能干,但看郎君抱着小娘子,小心翼翼,就像护着个什么宝贝一样,阿圆觉得果然还是郎君抱合适。
    沈韶光抿抿嘴,“还有吗”
    “林郎君又嘱咐让晚间盯着莫踹了被子凉着、小心唾酒之类,然后才走。”
    沈韶光点头。
    “小娘子头疼吗”
    沈韶光摇头。
    “我去给小娘子端些蜂蜜水。”
    阿圆转身要走,沈韶光又叫住她,“以后莫要把林郎君当自家阿郎。”
    阿圆皱眉看沈韶光,莫不是小娘子昨日哭是吵架了看林郎君样子又不像“哦,知道了。”
    沈韶光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洗漱过,坐在镜前,看着自己肿着眼泡宿醉脸,又扯跟丝绳扎了个椎髻,并且多缠了两圈,免得又开了。
    知道她喝多了,厨房专门给煮了葛粉粳米糖粥,里面还放了大枣枸杞,倒也不难喝。沈韶光可以想象于三公主一边臭着脸,一边吩咐,“葛粉磨细些。”自己虽说情路不大那么顺畅,但身边儿人都不错。
    吃完粥,时候不大,沈韶光还在琢磨与林晏事,门上来报邵郎君来了。
    沈韶光诧异,冬至节,下了雪又不好走,他不应酬有生意往来商家,也该在家高卧,怎么跑这来了莫不是有事
    还真有事。
    “那邱三郎脸上还带着伤呢,他只道是自家猫挠,谁个猫有这么大手不过这事本也是他不对,听闻他入赘时应过,可以有婢,不可有妾,更不得有外宅。如今他在外面养了外宅,又生了子,其夫人哪有不闹”邵杰喝口茶道。
    “那赵娘子也有手段,决意转卖了邱三郎管东市酒肆,只一心一意经营自家粮食买卖。米粮行上下都是赵氏旧人,邱三郎这算上了禁锢了。”
    釜底抽薪沈韶光点头,果真本朝厉害娘子多,“故而”
    “故而,我们把那东市酒肆盘下来吧”邵杰满眼放光。
    沈韶光看看自己还没住热乎房子,我钱都扔在这上面了,哪还有钱投资啊当然这事也不怪邵杰,肯定这店面足够好,足够便宜。
    果然是,“这酒肆离着我们上回摆摊儿地方不远,买卖不错,上下两层楼房,大厅堂,整个儿算起来足有我们这酒肆四个大,年头儿上才漆过,又本来也是做酒肆,厨房宽大,我们差不多不用改什么。因赵娘子急着脱手,价钱压低了两成,再讲一讲,兴许还能低一些”
    沈韶光若有所思“赵娘子急着脱手,是缺钱”
    邵杰摇头,“赵娘子性子烈,不过是表示个决绝之意。赵家是长安老粮商了,银钱上尽有,只是子嗣上艰难,故而才招赘了邱三郎。”
    沈韶光点头。
    看她思量,邵杰道“你莫要操心银钱事,我知道你买了这宅子怕是没钱了。我们把各个店利银拢一拢,余下我去找家祖父。”
    沈韶光摆手,不能把邵家当羊来薅,做买卖有做买卖样子,当时约定了出资比例,前次,人家多追加了些,那是人家厚道,不能把人家厚道当傻,从而得寸进尺。
    “既然那赵娘子不缺钱,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抵押分期付款我们以两间店铺为抵押,首付交于她,办了房契,余额按月或按季补上,另加利息。”
    邵杰再次被开启了买房置地新办法大门,听闻那些放贷,有些是一月一月地还,又有质抵,却不想买房屋店铺,也可以如此
    沈韶光拿过纸来算几家分店盈利,算首付,算余款,算偿还时间,算利息。邵杰看她算得利索,笑道“便是不会做饭,你还可以去当个账房先生。”
    “那多费劲儿。我不是与你说过吗,若不是当了庖厨开了酒肆,我就去当女冠或比丘尼了,每天念念经,帮人解解签,就挺好。”沈韶光道,“我们每月还二十万话,新店盈利不算,四家老店每个均出五万钱,以现在盈利钱算,每店周转银还有”
    两人算了一波账,议了议说辞,连例行未来展望和商业互吹都没做,邵杰就火烧火燎地走了,“这样好事,莫要被旁人得了去。”
    沈韶光失笑,送他出去“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还是小心些吧,莫要因着这个,折了马腿摔倒。”
    “什么失之我命老天见我如此卖力,也该帮我。”邵杰笑道。
    沈韶光笑起来,邵郎君竟然颇有两分儒家积极精神。还没走回后院,另一位儒家子弟便来了。
    沈韶光便折回去,迎他一迎,两人一起往后宅走。
    “头疼吗”林晏问。
    沈韶光笑道“有点儿。”
    “可吃朝食了”
    “嗯,喝了葛粉粥。”
    林晏点头,侧过脸看看她面色,再叮嘱一遍,“以后万不可这样纵酒了。”
    沈韶光心虚地点头,“昨日喝醉了,怕是说了些不经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林晏停住脚看她一眼,又接着往前走,“怎么后悔了”
    沈韶光“后,后悔什么”
    “令尊与邓州沈刺史是近枝堂兄弟。沈刺史明年任期满,回京述职时,我们便请他代行六礼吧我与他不熟,但听闻令尊与沈刺史当年颇有情谊,他当是愿意。我且写信去探问一下,你洛下老家也要使人告知,还有楚公处。”
    沈韶光睁大眼睛,不是,为什么会直接蹦到了“六礼”环节
    林晏淡淡地道,“你昨日已是应了我。”
    沈韶光对自己酒品简直绝望,赶忙赔笑“这个,喝醉了人话,怎么能信呢”喝断片那就是不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啊。
    婢子们上前打起帘子,林晏看沈韶光一眼,率先进去,沈韶光跟上。
    林晏很不见外地坐在沈韶光日常起居大榻上,沈韶光只好隔着小几案坐在他对面,婢子捧上茶饮来。
    林晏看沈韶光,沈韶光赶忙端出歉意笑。沈韶光这会儿是真觉得自己渣成了碎末末,饶是一贯伶牙俐齿,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难得见她这样儿,林晏绷了一会子,到底笑了。
    沈韶光疑惑起来,“你莫不是蒙我”
    林晏却端正了神色“阿荠,你顾虑什么你罪臣之后身份我仕途”
    沈韶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吴王案,疑点颇多,沈公洗脱罪名并非无可能。”
    “你在查先父旧案”
    林晏点头。
    沈韶光对他用心有点感动,轻声道“多谢。”
    但沈韶光也知道,吴王案重审恐怕艰难得很。先帝末年,酷爱丹药,追求长生,性情也变得暴戾,要不是死得早,恐怕就乱了起来。今上以“仁孝”治天下,继位后改了些暴政,但从前错案却摁住不审,这里面固然有“子不言父过”“孝道”原因在,恐怕更多还是因为他是既得利益者今上有好几个兄弟都是先帝末年贬谪流放乃至鸩亡,不然恐怕轮不到不算很出色今上当皇帝。
    “有些事,尽力就好,犯不着再搭进去更多人。先父事,公道自在人心吧。”沈韶光道。
    林晏点头,“阿荠,即便沈公之冤不能得雪,你身份不变,对我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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