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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节

      林烈凯斜眼看着她,撇撇嘴:“妈,您这心不诚。我不管,您得自己送,随便什么,有个心意就成,他又不图你的东西!”
    他扒拉着肖雅的首饰盒,抽开一层又一层:“我觉得他戴珍珠项链一定也好看,戴红宝石蓝宝石也行。”
    肖雅又好笑又好气:“都是女款的呀,戴出去不成体统。”
    林烈凯嘿嘿一乐:“就在家戴给我一个人看呀,才不给外人看。”
    哎呀,这串泛着蓝绿虹彩的黑珍珠,要是配在小凤凰的脖子上,分什么男女啊,一定都美爆了。
    这块和田籽料的巧雕坠子,戴着一定也美得不行,就是不知道是他皮肤白,还是这块玉更白一点。
    正在美滋滋地胡思乱想呢,肖雅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了有了!”
    翻了半天,她终于在保险箱的底层里找到了一个小檀木盒子:“这儿有对玉牌,正好你们俩一人一个,这个寓意好!”
    打开一看,正是一对质量上好的羊脂玉对牌,白莹莹的宛若凝脂,上面雕工极为细腻,一个上面雕了飞龙在天,一个雕着凤凰展翅。
    林烈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喜不自胜地抓过来:“啊!这个凤凰的好,我叫他小凤凰儿呢!”
    楼下,林家骏望着成焰,有点愣神。
    眼前的少年眼神依旧清澈,可是这一刻,眸子深处流露出的东西却深沉而悲伤,完全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
    是因为……家境困苦、身世凄惨、从小就见惯了暴力和伤害,所以看什么都这么悲观吗?
    这样想着,纵然是铁石心肠、对底层悲苦毫无同理心的他,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
    “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他不太自然地安慰着,“小凯他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虽然有时候会所信非人……可是只要你好好对他,他也不会随便辜负你。”
    成焰原本安静的表情,却忽然变了。
    他忍无可忍,脱口而出:“不是,没有的。他从来也没有所信非人过。”
    林家骏皱了皱眉,不以为然:“我没说你,说他小时候。总之都过去了,他现在喜欢你,我是能接受的……”
    “伯父!”成焰颤抖着唇,“您的儿子…从来都没有喜欢错过人。”
    林家骏怔了怔,摘下了鼻梁上的老花镜。
    成焰心中的激愤再也隐忍不住,定定地望着林家骏:“就算是多年前,他喜欢过的那个人,也是清清白白的,没真的做错过什么事。伯父不用总觉得您儿子幼稚,觉得他没有长眼睛,喜欢上了渣滓和垃圾。”
    第111章 惊雷
    林家骏皱皱眉,终于有点不太高兴了,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一点也不懂得顺从长辈呢,这样认真执拗,真是莫名其妙。
    “你什么都不懂,听小凯说的话,他当然会盛赞那个人。”他淡淡低头,“好了,不提这个了。”
    “伯父……”成焰心中的愤懑和不甘越积越浓,“那个人已经死了不假,我也不是要为他正名,可我想为您儿子正名。”
    他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枚翡翠扳指,指节发白:“您儿子喜欢过的那个人,他从头到尾都是清白无辜的。他没主动去夜店、他没叫小姐、他也没有主动和流氓斗殴,甚至他口袋里的摇头丸,都是被人陷害的……”
    林家骏不高兴了,重重放下了手中的普洱茶杯:“你胡说什么?你这个年纪,又知道些什么?难不成和小凯一样,从小是他的歌迷?”
    他恼怒又不屑:“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洗脑言论,你们这些脑残的粉丝,一个个都觉得,自己的偶像是全天下最无辜的,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们呢!”
    “不是的,不是这样。”成焰声音颤抖得不行,“我不是道听途说……我、我认识陈岩。他生前,在我们星二台打工。我参加节目时,他教过我很多东西,他和我说过他的事……”
    他的声音微微有点哽咽,几乎是用尽力气,才能冷静下来:“他和我说过,他是冤枉的,虽然没人愿意相信。”
    林家骏终于不耐烦了,忍耐地用力挥了挥手:“我不想听这些了,这个人,和我们家没有什么关系。”
    成焰终于难堪地闭上了嘴。
    林家骏看着他怔忪又失望的神色,心里忽然又有点后悔:也就是单纯又善良,才会相信那种人的说辞。
    “你愿意相信一个陌生人,这是你宅心仁厚。”他难得地愿意再解释一下,“可是这世上的人,有的是根本不值得同情。”
    他摇摇头:“你去问问杀人犯和毒贩子,他们都一样觉得自己情有可原呢,难道谁会说自己罪该万死?”
    成焰笑了笑,有点绝望:是啊,只能借自己的口,说这些无力的辩解之词,又有谁能信?
    他喃喃低声道:“可他真的不是罪该万死啊。”
    林家骏嗤笑一声,像是觉得他天真又可笑:“我不是非要诋毁一个死者,可是他生前随口说说,博得一点同情罢了,你不必这么善良,什么话都信。”
    成焰闭了闭眼睛,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和痛苦撕扯着他,像是叫他快要无法呼吸。
    “伯父……为什么你们不愿意听听受害人的声音,哪怕一句也好?万一他真是冤枉的呢?是不是这个世界一旦给人定罪,他就再没有一点点机会辩解、永生永世也洗不清?”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巨大的无助,以至于林家骏一眼看见他幽黑又绝望的眼神,不由自主一惊。
    “你、你不要再执拗这个了。”他脱口而出,“十几年前的事,我是当事人,总比你这个毛孩子知道得清楚!”
    成焰茫然地抬起头,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什么?……什么当事人?”
    ……
    林烈凯拿着那对美玉对牌,越看越喜欢,举起来对着亮光使劲瞅了瞅:“妈,质地真不错哎,没有瑕疵,也没绺裂!”
    肖雅笑吟吟地把玉牌接过来,放在檀木盒子里:“那当然,好歹也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东西,还能拿不出手么?”
    她轻轻敲了一下儿子的头:“既然今天都说开了,你爸也难得地开通,你可要想清楚了,别朝三暮四的,也别轻易对不起人。”
    儿子喜欢同性,改也改不过来,也绝不会听父母的去形婚生子,既然已经这样了,找一个真心喜欢的、心地单纯善良的,不沦落到滥交胡混,才是最佳的选择。
    林烈凯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开口:“妈,我是认真的。我这辈子,就想和他在一起。我不会腻味,也不会变心。”
    肖雅凝视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热恋中的人,自然都是真心的。可是恋情变质、婚姻破裂都是常事,更别说同性之间这种更加脆弱的关系。
    “总之成焰这个孩子我是喜欢的,不管怎样,你和他在一起一天,就要对他好一天。”肖雅摇摇头,“就算以后不在一起了,你也要记得现在的情分,我绝不准你伤害人,懂吗?”
    林烈凯笑了。
    他亲昵地轻轻搂住了肖雅的肩膀,声音低沉:“妈,谢谢你。”
    肖雅嗔怪地瞪着他:“胡说什么?”
    “你护着他,我特高兴。”林烈凯安静地搂着妈妈的肩膀,晃了晃,“你要是对我说,叫我保护好自己,别将来分手时吃亏什么的,我才真心难过呢。”
    肖雅不说话了,心里一阵又酸又甜。
    儿子大了,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不掩饰的亲近,今晚的他,就像是小时候,还全心依赖着可以信赖的母亲。
    “傻孩子,我是你妈妈啊。我当然希望你不吃亏、不受伤。”她轻轻拍了拍林烈凯的肩膀,“但是你有钱有势、天子骄子,就算遇上什么,抗压能力也比那个孩子强。”
    林烈凯轻声道:“不准只担心他啊,妈。”
    “什么?”
    林烈凯哼了哼,有点不好意思启口似的:“我更不抗压呢。妈,要是真发生什么,你还是先担心我吧。我失去他的话,我怕我……扛不过去。”
    肖雅心里猛地一颤,低头凝视着儿子那充满热情的眼睛,赶紧强笑着:“行了行了,这么开心的时候,怎么尽说这些奇怪的?”
    她压下心中的震撼,抓起儿子的手:“走,下楼去。以后啊,你们俩好好的,外面无论发生什么,妈妈给你们顶着。”
    两个人“噔噔”地下了楼,刚刚走到楼梯口,忽然地,就听见客厅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脆响!
    “啪”地一下,在夜深人静中,尤其刺耳,像是瓷器摔在了地上的声音。
    林烈凯脸色骤变,迈开腿,三两步狂奔下去,冲进了客厅:“怎么回事?”
    客厅里,林家骏和成焰面对面坐着,成焰的脚边,有一堆破碎的瓷片。
    听见林烈凯的声音,成焰慢慢抬起了头。
    大客厅里,落地窗开着,飘扬的窗纱随着夜风飞扬起来。
    五月的深夜,夜风颇冷,携裹着雪白的窗纱,拍打着厚实的落地玻璃。窗纱最底下,暗红色的刺绣玫瑰像是滴着血一样,层层叠叠涌动。
    而成焰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背后是雪白轻纱、暗红花朵,衬托着他一动不动的身影,像是被什么定格在那里。
    林烈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忽然之间,心慌意乱,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面前的成焰明明离他只有几步之遥,可是目光却陌生,像是隔了咫尺天涯,之间有天堑鸿沟。
    林烈凯踏上一步,想要去抓他的手臂。
    可是成焰已经站了起来,单薄的身子有点摇摇欲坠,好像被窗外灌入的夜风吹得站不太稳。
    他怔怔地看着林烈凯,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我想回去了,太晚了。”他喃喃道,抬脚想往门口走,却没注意脚下,正踩在了那堆碎瓷片上。
    进家门时已经换了拖鞋,软底的,虽然不至于隔着鞋底伤到脚,却足以感到脚下一阵压痛。
    他茫然地看了看脚下的碎杯子,抬起了头:“对不起啊……没拿稳。”
    他慌忙甩了甩,从另一边绕了过去,走向玄关。
    林烈凯越看越惊心,大踏步地追上去,一把抓住他:“到底怎么了?你不舒服?想回去是吗,好,我们一起走!”
    他怔怔地看了看林烈凯,又看了看肖雅,好像刚刚反应过来:“对不起……伯母,我有点累,先告辞了。”
    肖雅也发现了不对,心慌意乱地赶过来:“是吗?也对,现在都深夜了,你们刚刚玩了半天,一定也累了。”
    她匆匆瞥了一眼丈夫,心里怨气横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这破碎的杯子/成焰这恍惚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对,一定又是他说了什么叫人无法容忍的话!
    她赶紧拿出檀木盒子,打开:“来,走之前,带上这个。我这也没找到什么好东西,你和小凯一人一个,是个好寓意好兆头。”
    林烈凯飞快地抓起白玉对牌,就想塞给成焰:“嗯嗯,这一块是凤凰牌,你拿着正好!”
    成焰呆呆看着,却往后退了一步。
    他低着头,看着林烈凯手中那对洁白无瑕的玉牌,没有接。
    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低下头,从大拇指上取下了那枚翡翠扳指,轻轻放在了玄关柜上。
    “伯母,这些东西……我还是先不收了。”他眼睛里黑漆漆的,有点茫然的空洞。
    他说话的声音挺轻,脸上除了苍白,没有多余的表情,可是看着却就是有着奇怪的不对劲。
    林烈凯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刺着,他匆匆地回头,死死瞪了父亲林家骏一眼。
    他压下心里的怒火滔天,轻轻地握住了成焰的手,焦躁又温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无论他说了什么,你千万别生气伤心。今天我就不该发神经,就不该带你回家。”
    他匆匆拿起门口玄关上的车钥匙:“走,我们一起回公寓!”
    他的手被按住了。成焰的手,冰凉又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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